一旦人主答應給魏滿築台,那麽虢氾就可以利用築台的空隙,做一些手腳,例如受封的時候石台突然倒塌,就可以責怪魏滿天怒人怨,引起了老天爺的不滿,趁機發難魏滿等等。而且受封之時,如果築台倒塌的話,小皇帝和魏滿都會在場,就算能逃過一死,但必然也要受傷。到那時候,小皇帝受傷,虢氾便獨攬大權,主管朝政,還不能捏咕魏滿麽?虢氾提前來找過小皇帝,說過築壇的事情。當然,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意圖,隻是說想要拉攏巴結魏滿,魏滿對楊鎮東已經起了疑心,這次夏狩刺客的事情,除了楊鎮東,若是真的查下去,小皇帝與虢氾誰也逃不開。說實在的,小皇帝也忌憚魏滿,怕他心中記恨自己。因此虢氾用築台來討好魏滿這事情,小皇帝沒有多想,也是同意的。如今虢氾提出來,小皇帝便應和著,說:“是了,魏公乃是朕的心腹,這天底下的人,朕最信任的便是魏公關與虢將軍二人了……”小皇帝說的十分動聽,隻是在林讓的耳朵裏,小皇帝似乎在說,“這天底下的人,朕最想除之後快的,便是魏公與虢將軍二人了。”小皇帝笑起來十分無害,說:“這築台封將的事情,那是一定的,便請魏公不要推辭了。”魏滿心中冷冷一笑,麵子上卻十分驚喜的模樣,說:“多謝吾皇恩典!魏滿銘記於心!”虢氾一看計劃當成了,笑著說:“看,今日是魏公的疾風洗塵宴,不說這些,臣敬人主一杯,敬魏公一杯!”虢氾一臉熱情的敬酒,眾人便開始推杯把盞。魏滿冷不丁的突然說:“昨日在夏狩,卑臣未能見到犬子,不知今日,犬子的病情好些了麽?還請皇上將犬子叫出來,讓卑臣看上一看。”小皇帝不動聲色,眼眸微動,笑著說:“不瞞魏公,子脩他的病情並未大好,今日咳嗽反而愈加嚴重了,因此黃昏才吃了藥,已經睡下了,便……不好打擾,還是叫他先休息罷。”魏滿怎麽可能不知道小皇帝搪塞自己,一次兩次三次的搪塞自己,魏滿隻覺這其中一定有詐。而且魏子脩已經好些天都沒有給自己傳來消息了。他日魏滿不在京城之時,半個月還傳來一次消息。如今魏滿進了京城,反而沒了魏子脩的音信。小皇帝又說:“魏公請放心,朕自幼與子脩長在一處,自是不可能害了子脩的。”魏滿幹笑了一聲,說:“自是如此。”小皇帝便舉起羽觴耳杯來,笑著說:“魏公,朕敬你一杯。”魏滿與小皇帝飲了一杯酒,小皇帝便把目光放在林讓身上,笑眯眯的說:“奉孝先生怎麽不飲?”林讓還未說話,魏滿已經搶先說:“啟稟人主,這奉孝先生染了風寒在身,因此不好飲酒,恐加劇了病症,並非有意唐突人主。”小皇帝十分大度的說:“原是如此,朕還以為,奉孝先生不隻是生得神似列侯,連不勝飲酒這點子,也神似列侯呢。”林讓看得出來,小皇帝在試探自己。其實小皇帝也有些狐疑,如不是這個奉孝先生看起來比當年的列侯還要年輕許多,小皇帝都要相信,其實當年列侯沒有火焚在山林之中。不過這個奉孝先生,可是活脫脫的小鮮肉一枚,年紀在魏滿之下,又怎麽可能是列侯本人呢?小皇帝試探無果,魏滿為了引開小皇帝的注意力,便拱手說:“人主,這幾日所幸無事,臣想請人主首肯,帶著奉孝先生到周邊遊覽遊覽,正好兒親自入山采一些藥。奉孝先生乃是第一次來京城,還未遊覽周邊景色,正巧兒有這個時間,還請聖上恩準。”小皇帝一聽說遊覽,登時眯起眼目,狐疑的看向魏滿,難道魏滿想要帶著林讓逃跑?所以才要去周邊遊覽?小皇帝心中狐疑,不過麵子上卻不表露出來,反而像是在嘮嗑一般,對林讓說:“奉孝先生是第一次來京城?那是要在周邊好生遊覽遊覽了。”他似乎不打算拒絕,畢竟現在的小皇帝改走了懷柔路線,笑的十分和藹可親,說:“隻不過……魏公此次入京,也沒有帶多少親信跟隨,朕甚是不放心,不若這樣,真親自挑選一隊精兵,護送魏公與奉孝先生在周邊遊覽,還能幫著二位采藥,不是很好?”魏滿冷笑一聲,心說很好,什麽護送,分明就是監視。但魏滿若是拒絕了,小皇帝指不定要派人偷偷跟隨他們,在暗處反而更令人頭疼,還不若將這些眼線,就放在明麵上,也好做打算。魏滿便沒有拒絕,很好說話的說:“聖上錯愛,卑臣受之有愧,但恐卻之不恭,因此隻有領謝了。”小皇帝見他沒有拒絕,便鬆了口氣,心中又疑惑起來,這魏滿到是去做什麽的,竟然允許自己的眼線跟在身邊,看起來十分坦蕩。其實林讓並不想去采藥,魏滿隻是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而已,他們的確要去京城周邊,其實是去與魏子廉碰頭匯合的。魏滿沒有帶精兵入京,隻跟著幾個親信,一旦發生了什麽,後果不堪設想。因此魏滿早有打算,他先入京,然後讓自己的從弟魏子廉,裝作采辦馬匹生意,帶著馬匹隊伍,從齊州來到京城周邊,采辦馬匹的隊伍很大,並非一般的小隊伍,那些仆役其實就是精銳武士。武士住紮在京城附近,魏滿也相對安心一些。這次魏滿便是借口出京,前去與魏子廉碰頭的。宴席很晚才散,散了之後魏滿與林讓並沒有在宮中過夜,而是連夜回了館舍,其實也是對小皇帝,還有後將軍虢氾不放心。小皇帝飲得有些醉了,當然他並非因著歡心才飲酒,四五年間,小皇帝從一個小包子,已經長成了一國之君,飲酒這種小事兒自然不在話下。小皇帝被宮人扶著,走入寢宮,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便看到寢宮之中,有人靜靜的臥在龍榻之上。不必多說,自然是魏子脩了。他的身上依然纏繞著鎖鏈,不得自由。小皇帝擺了擺手,眾人根本不敢多看,連忙退了出去,恭恭敬敬的關閉殿門。小皇帝站在原地,呆呆的望著魏子脩的背影,胸腔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混合著胃中的酒水,竟然變成了苦酒,令他心中酸澀不已。他還記得,當年自己根本不會飲酒,一到酒宴便露怯,當時很多大臣看不起小包子,表麵上恭恭敬敬,其實背地裏總是嘲弄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