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已經安靜了,隻剩下廊簷上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


    外院的角院裏,燭火還亮著。


    “先生,咱們以後就要在這裏不走了嗎?”


    梁文軒身邊的小廝叫梁山,長得孔武有力,會一些拳腳功夫。


    他跟著梁文軒好幾年了,原本不是近身伺候的,算是護衛。


    上次那場戰役,他也參加了。


    當時情況危急,他們中了圈套,敵人真正的目標就是他們後方這些人。


    梁文軒貼身小廝,為他擋了致命的一箭,梁山才有機會背著受傷的主子逃回去。


    “如果江家的孩子能接受我們,那就在這落腳了。


    西北,我們回不去了。”


    “先生,你不回家嗎?”


    “不回,我沒有家了。”


    梁文軒不想提起那些事,示意梁山幫他擦腳。


    大夫給開的方子,讓他每天用泡腳。


    已經泡了一段時間了,他的腿依然沒有知覺。


    梁山動作很快,幫著先生擦好腳,倒了水。


    “先生,之前李管家送過來一個物件,說是給你如廁用的,我放淨室了。”


    梁山剛剛才想起李管家交代的事情,趕緊和先生說了。


    “推我過去看看。”


    梁文軒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他為了少去茅房,盡可能的不喝水,太麻煩,也不自在。


    梁山把先生抱到輪椅上,推著到了淨室,讓他看那個像椅子又不是椅子的東西。


    梁文軒看明白了,這是為了行動不方便的人特意準備的。


    竹椅子上麵做出一個圓形的洞,人坐在上麵,下麵放著恭桶,就可以坐著解決問題了。


    “先生,要試試嗎?”


    “試試,完事了就要睡覺了。”


    梁山幫著先生坐到椅子上,還挺細心,四周纏了軟布。


    這是李管家特意找人做的,按照之前的樣子。


    “行了,你去外麵等,好了我叫你。”


    梁文軒終於可以自在的如廁了,不然,身邊有個人,真的不習慣。


    第一次用,感覺還不錯。


    躺在陌生的房間,睡在陌生的床上,梁文軒強迫自己睡覺,但是腦子依然很清醒。


    第二天,天剛放亮,梁文軒就醒了,讓梁山幫著打水,他自己洗漱好,換了衣服,要去見自己的學生了。


    廂房住的李大虎也起來了,跟著先生往練武場去。


    剛出了角院,關常山也到了,被魏老爹領進來。


    幾人聚齊,趙師傅也過來了,他們昨天見過,李管家交代了,讓他多照顧一些。


    “梁先生,邵雲他們馬上就出來了。”


    趙師傅話音剛落,邵雲和邵明跟在江書韻後麵從垂花門出來了。


    “東家。”


    “梁先生,關師傅,李師傅,這是犬子,以後有勞了。”


    江書韻讓邵明和邵雲給幾位先生見禮。


    “先生好,小子有禮了。”


    邵明和邵雲目不斜視,端端正正的行了個晚輩禮。


    “走吧,去練武場。”


    江書韻沒有跟過去,讓他們一起磨合磨合。


    西邊的角院,整個修成了練武場,地方不算大,但也不小。


    “我們今天過來打個招呼,說一下我們能交給你們的東西。”


    梁文軒開口說話,邵明和邵雲規規矩矩的站著,聽先生說話。


    “我會一些陣法,觀星象,糧草調配,製作作戰計劃等。


    關師傅,他是斥候。


    李師傅,他曾是最厲害的騎兵,負責教你們騎術和馬上的功夫。”


    邵雲的眼睛都開始冒星星了,他爹這是把軍隊中最重要的幾個部分的能人都給請來了。


    “先生放心,我一定會認真學本領的。”


    邵雲很激動,抱著拳行禮,不倫不類的。


    “以後勞先生教導了。”


    邵明聽他爹說了,梁先生博覽群書,也去過很多地方,真心想學一些科舉以外的東西。


    “好,咱們明天開始上課,晚飯以後。


    早上,李師傅會教你們一柱香的馬術,其他的,你們照舊練習。”


    梁文軒看過學生了,感覺還不錯。兩個孩子,眼神很正。


    梁山推著梁先生在前麵,李大虎和關常山跟在後麵。


    趙武看著離去的四人,隻有一個身體健全的,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好了,你們幾個過來,咱們開始走一遍昨天學的棍法。”


    一起練武的,不僅是邵明和邵雲,其他小子,江墨和江硯,李強,魏東兄弟他們也都在。


    江家大大小小的小廝有好幾個了,這些孩子長大了,就是邵明和邵雲他們的助力。


    西角院的練武場熱鬧起來了,東角院的幾人也在說話。


    “關大哥,怎麽樣,住的還習慣嗎?嫂子和孩子們呢,適應嗎?”


    “都挺好的,我們住的小院什麽都不缺,隔壁住的人家也挺好的,昨晚和今早都給送了飯菜。


    小院子規規整整的,住我們一家四口綽綽有餘。”


    關常山臉上有些輕鬆的表情,他沒想到,東家提供的住處這麽合心意。


    “那就好,咱們現在不用再回西北了,把這裏當成自己的故鄉。”


    “嗯,明白。


    先生你呢,感覺怎麽樣,腿還是沒有知覺嗎?”


    關常山很在意軍師的身體,他們一起從屍山裏淌出來的,要好好活著,替死去的人一起活著。


    而且,軍師是他們的主心骨,他們需要軍師。


    “暫時還沒有,以後會不會有知覺也不知道。


    不過,即便以後一直這樣也沒什麽,習慣就好。”


    梁文軒除了接受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他不能露出沮喪的表情,不然大夥也都跟著泄氣了。


    “軍師,不是,先生,我們問問山長或東家,這邊也會有好的大夫,一定會有辦法的。”


    “關大哥,你不用著急,我沒有要放棄。


    之前的藥還有,我用完了,就問東家,讓他幫忙找一下大夫。”


    “一定,不能嘴上說說。”


    李大虎也看著梁文軒,他是這裏年紀最小,經曆的也少。


    他沒有親人了,自小在西北吃著百家飯長大。


    後來進了軍隊,又進了騎兵營,將軍誇他很有天賦,以後能成為最出色的騎兵。


    可惜……


    “放心,我不會輕易放棄的。我還有你們呢,我不放心你們,將軍讓我照顧好你們,我都記著呢。”


    梁文軒拍了拍身邊李大虎的胳膊,他不會放棄的。


    “關大哥,今天沒事,你回去陪嫂子和孩子,家裏缺什麽少什麽,去添置一些。”


    “行,我這就回去了。


    山子,大虎,照顧好先生,有事去後排房找我。”


    關常山叮囑兩人一句,才轉身離開。


    “行了,我去看會書,你們倆自己找事做吧。”


    山子把先生送去書房,關好門,自己去洗衣服。


    他有很多事要做呢,忙得很。


    李大虎回到自己的房間,把眼罩摘下來,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不能長時間不透氣。


    這裏,真的能讓他們安身嗎?


    李大虎心裏還是很迷茫的,他不知道自己離開了騎兵營,還能幹什麽?


    晚上睡覺,夢裏都是衝鋒的號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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