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童子原本要回大江山的腳步一轉,索性調換方向又往森之鄉走去,他決定——再去幹一票大的。


    ——讓大天狗煩惱到掉頭髮的那種。


    第二天,感冒已經好全了的早川絳精神滿滿地起了床,剛洗漱完就迫不及待地邁著小腳步啪嗒啪嗒向著院子奔去,昨晚大天狗可是說了,今天會帶她去見一個老朋友。


    沒想到的是,院子裏等候著的不知是大天狗,還有那個昨天說是已經離開但卻食言而肥的傢夥——


    頂著大天狗不虞的眼神,茨木童子笑得一臉愜意,他看到早川絳仰頭望著自己驚疑不定的樣子擺了擺手當做問候,然後用一個指頭就把小姑娘勾到石桌上讓她站好,接著把一束嬌艷欲滴的花遞了過去。


    “鮮花當然要送給漂亮姑娘,雖然你現在個子矮了點,身材差了點,臉蛋胖了點,但是我不介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營養液灌溉w


    ☆、第二十九章


    什麽叫個子矮了點, 身材差了點,臉蛋胖了點?


    不, 你不介意我介意, 早川絳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謝謝就這樣被強行塞了回去, 她抬眼看著笑得惡劣的茨木童子, 仿佛在看一隻毫無情商可言的糙履蟲, 就連一旁的大天狗也暗自摩拳擦掌準備教訓一下這個不斷給自己添麻煩的傢夥了。


    幸好姑獲鳥此刻不在, 不然她怕是要一個傘劍直接戳上去——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孩子控大家長的戰鬥力。


    然而茨木看到自己一下子陷入的困境毫不在意甚至早有準備,他故意這樣說無非是習慣性地再次逗弄一下小姑娘罷了,而事實證明, 那氣鼓鼓紅撲撲的臉蛋和圓溜溜的大眼睛很好地取悅了他。


    這次, 茨木童子收起那副玩笑般的態度,整個人看起來莫名鄭重真誠起來,本就磁性的嗓音因為刻意又壓低了一些, 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大提琴的低音輕輕撩動著早川絳的耳朵——


    “我是開玩笑的, 但是也隻有你才是我想要開玩笑的對象。”茨木童子從那一束花裏選出一朵,然後用自己的大手有些笨拙地掐斷一截花精,好在花朵本身因為長於山野十分小巧, 被茨木手指一扭就斷了, 他小心翼翼地捏著長度剛剛好的花塞進了早川絳的手裏。


    早川絳對於眼前戲劇性的反轉有些接受不能,但不可否認的, 茨木童子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莫名消去了她先前的不滿,但是小姑娘可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被順毛的,因此她依舊鼓著臉嘟著小嘴巴, 略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不是回大江山了嗎,怎麽又跑回來了?”


    “反正也沒有什麽事,一個人很無聊的,所以幹脆和你們一起倒還輕鬆一些,”茨木童子活動活動肩膀,餘光瞟到一臉不虞的大天狗故意問了一句:“怎麽,不歡迎嗎?”


    這句話不知怎的戳中了早川絳,她想起在現世時看到的關於茨木童子身世的傳聞,相傳茨木童子一出生就被人稱作“鬼子”,遭雙親拋棄,隨著年歲推移愈發被周圍人唾棄疏遠,直到最後順應命運拋棄了人的身份,才遇到了現在的好友酒吞童子。


    可憐的孩子,除了酒吞童子之外,恐怕他確實是孤獨一人的了,哪怕麵對的是大江山眾多擁護著他的妖怪,但實際上沒有一個能夠交心。就這樣,茨木童子一席話就因為早川絳的一大堆腦補成功戳中了小姑娘的心,而另一邊大天狗試圖用眼神殺死茨木無果,礙於自己欠了人家一個條件便也默認了隨行。


    實際上,茨木童子能夠跟著一起去也算是好事,有了茨木隨行,至少早川絳的安全更有保障,倒不是說他一個人就沒辦法保護好小姑娘了,有一個幫手在總是好的。想到那夜聽到的消息,他也擔心森之鄉附近會有更多的妖怪來打探虛實,小姑娘的行蹤不可能總是嚴嚴實實不被泄露,這才有把早川絳帶出去一趟的念頭。


    ——恐怕這也是一目連和荒把早川絳託付給自己的一個理由。他們的神社更容易成為目標,至於暗處的那個敵人他們差不多可以確定是蘆屋道滿,但是他既然能夠用咒術把早川絳從彼世召喚回來,雖然中間出了一些紕漏,但是真正目的還沒有暴露的話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大天狗想到了茨木替他取來的幾張符咒,那上麵的咒術很明顯是屬於“禁咒”的範圍,據安倍晴明傳回的消息來看,蘆屋道滿恐怕暗暗準備著什麽奇怪的儀式,其中最為重要的一環就是早川絳了。


    思索間,大天狗一抬眼就看到早川絳已經被茨木童子提留著走遠了,小姑娘正趴在對方的肩甲上回頭向自己招著手。


    看著早川絳被茨木童子三言兩語就打消了芥蒂甚至還任由對方抱著自己,大天狗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說了一句:“沒良心的小傢夥。”


    在大天狗的眼裏,茨木童子已經從霸據一方的大妖怪變成了妖言惑眾蠱惑早川絳的不、法分子,但是奈何對方道行甚深,一路上一反常態地對小姑娘噓寒問暖,弄得早川絳從一開始的禮貌的態度變成好友般親切自在起來,大天狗也隻能暗暗咬緊牙,想著到了地方就盡快找藉口把茨木趕走。


    感覺再這樣下去,小姑娘就要被茨木拐走了。


    此次外出,一行人是向著荒川的領地進發,原本大天狗是打算帶著早川絳一路飛行,但是半路殺出一個茨木童子,對方用一句“帶著小姑娘四處走走”的理由就勾起了早川絳的興致——索性大天狗也不急,離荒川約定的時間還剩不少,幹脆就應了早川絳的請求慢慢溜達。


    他才不會承認是看到早川絳濕漉漉的眼睛心軟了。


    幾日相處下來,茨木童子原本還是持著看熱鬧的心態時不時故意在早川絳麵前獻殷勤,好膈應一下大天狗,慢慢接觸以後他的態度也悄然轉變了——


    早川絳看起來不諳世事一派天真,但是小姑娘也要比很多嬌生慣養的小孩子乖巧不少,她會感受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善意,然後通過各種小細節回報過來。早川絳與很多普通小姑娘一樣喜歡一些小零嘴,大天狗的耳根子也軟,在化作普通人經過人類城鎮的時候,他便時不時用零錢給早川絳買一些打發時間的小零食,每當這個時候,早川絳都會捧著小油紙包笑得像一隻小狐狸,然後伸手把第一塊蜜餞遞到大天狗的口中。


    ——茨木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沒帶什麽銀錢了,哪怕寶物在大江山堆得像小山,但是他和酒吞都沒什麽花錢的概念,想要什麽向來都是直接靠武力拿過來或者別的妖怪進貢上來。


    而且,一個小姑娘身上帶的錢居然還比自己多?茨木童子看著早川絳從懷裏取出好幾個成色上好的勾玉,據說那是荒臨行前塞給早川絳的,隨便一個都可以換來不少錢財。


    一路走來,茨木童子漸漸明了這樣一個脆弱的小姑娘是如何獲得幾個大妖怪的青睞的,畢竟小姑娘回報的感情是少有的真摯。人類世界勾心鬥角,就連妖怪之間也不例外。他們看起來高高在上,但無一例外都是孤獨的靈魂,如今遇到一個毫無芥蒂毫無畏懼之心的小姑娘,他們自然是不願意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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