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把遠在森之鄉的鴉天狗叫來幫忙是肯定來不及了, 不要說是早川絳,就連他也無法容忍沒有沐浴幹淨就去就寢, 可是要給小姑娘燒好熱水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對於養尊處優的大天狗來說是這樣的。


    “哧——”大天狗試著用妖力催生出火焰,沒想到一個不注意,眼前堆成一圈的木柴一下子化作灰燼, 隻剩一點焦黑的痕跡表明它們曾經存在過。


    “我們要不還是直接生火?”


    大天狗訕訕地收回了手,做了壞事,他不敢直視小姑娘的眼睛,然後任命地再次向爐中添了一些柴火,這次他忍不住再嚐試一次的時候卻被早川絳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我覺得我們還是用最古老的方式生火吧,畢竟你太厲害了,普通木材經受不住的。”


    早川絳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越強大的妖,催生而出的火也愈發厲害,如果說像清姬那樣的妖怪可以用妖力點燃蠟燭,那麽到了大天狗這個水平,想要靠自己生火燒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非是生長多年靈力充沛的木材,不然還真經受不住考驗。


    以前的人是如何生火的?早川絳作為一個在現代社會生活了十幾年的小姑娘最熟悉的方式就是燃氣灶和電磁爐,到了平安京就成了五體不勤的小豆丁,更不要提像書上描述的舊社會人類一樣鑽木取火了。


    早川絳取來一塊細而短的木頭,交給大天狗削出尖角,大天狗則負責兩手摩擦生熱,也許是將要下雨空氣有些潮濕的原因,大天狗的手都快沒有知覺了,眼前的木頭除了稍稍熱一些,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怕不是拿了塊假木頭。


    “要不……我就洗冷水澡吧……”早川絳試探性地提議了一下,卻遭到了大天狗的反對。


    “不行,你想生病嗎?本來就輕飄飄的,我可不想再照顧一個病號。”


    仿佛剛才河邊那個溫柔的大天狗都是早川絳的錯覺,雖然這也是為了她好,可小姑娘早就因為生火這個小麻煩心生煩悶。但她還是委屈地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大天狗心知自己的話有些重了,他也有些後悔,看著小姑娘低著頭情緒有些低落,他便放下手中的活計伸手揪了揪早川絳柔嫩的小臉蛋。


    “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不行的話……我就再想別的辦法……噗。”


    大天狗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突然間笑了出來。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早川絳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看著大天狗一直盯著自己的,笑得連臉都有些紅了,小姑娘莫名其妙地伸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沒想到對方笑得更加厲害。


    都說很少笑的人笑起來往往都極好看,這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再遇到早川絳之前,大天狗始終是那個默默守護著森之鄉看起來俊美而冷漠的妖怪,在遇到毫無芥蒂向他撒嬌發小脾氣的小姑娘之後,大天狗就像是找到了一個情緒的傾瀉之處,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他開始習慣偶爾捉弄小姑娘,看著她急得跳腳的樣子然後莞爾一笑,或者是因為小姑娘掉眼淚苦笑,又或者是像現在這樣開懷大笑。


    不管哪一種笑容,在大天狗身上都是好看的。那雙漂亮如海般的眼眸裏承載的笑意如此珍貴,珍貴到明知道對方是在笑自己,早川絳也捨不得讓他的笑容停下來。


    早川絳默默抹了把臉,看到麵前的手染上了不少的黑灰就知道自己看起來是個什麽滑稽樣子了。剛才大天狗揪了揪自己的臉,恐怕就是那個時候不小心把手上的灰粘了上來,再看看自己的手實際上也幹淨不到哪裏去。


    可早川絳可不是任由大天狗嘲笑卻不反擊的人,看到對方拿自己尋開心,她也毫不客氣地伸手抹了過去。大天狗自然注意到了早川絳的動作,他愣了愣卻沒有躲開,畢竟以他的身手想要躲開一隻小手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但他還是維持著原有的動作,任由小姑娘把黑乎乎的手抹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下可好,兩個人都成了大花貓,誰也不必嘲笑誰了。


    各自心裏都取得了某種奇異的平衡感之後,這才繼續完成剛才的任務。等茨木童子順著兩人氣息追到這座有些偏僻的宅院的時候,遠遠聽到的就是一段有些奇怪的對話。


    “你太快啦,而且不夠用力。”很明顯,這是小姑娘有些軟糯的聲音。


    “既然你不滿意那就自己來。”大天狗的聲音他還是認得出來的,畢竟都認識這麽久了,對於實力強大的對手茨木童子向來都記得牢牢的。


    “你覺得我的力氣夠嗎?還是你來吧,我的手已經很酸了。”


    ……兩人的談話已經越來越奇怪了,茨木童子追著聲音來到小小的廚房外,借著微弱的燈光他隱約分辨出了大天狗的背影。


    兩人擠在小小的廚房裏,還沒有沐浴身上就漸漸出了汗,大天狗嘆了口氣,任命地再次開始轉動木頭,這一次出乎意料的出了小小的煙塵,而且那煙塵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一旁的早川絳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然後眼疾手快地拿起大天狗的團扇,沒想到低估了那團扇的重量,一個收手不及,團扇就直接撲到了剛剛有起色的火苗上,然後那火苗頂著兩人緊張的視線慢悠悠地晃了晃,最後噗地一聲燃了起來。


    “哎呀。”早川絳有些茫然地叫了一聲,哪怕火終於燃了起來,她也不敢表現出任何的欣喜。


    ——大天狗的扇子也跟著燒了起來。


    大天狗覺得如果眼前有一個鏡子的話,他一定會發現鏡子裏自己的臉比那鍋底還要黑。


    茨木童子看到這幅場景便知道剛才是自己想岔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示意廚房裏的兩人看看自己,正在氣頭上的大天狗自然早就察覺到茨木童子的存在,畢竟他和酒吞童子一樣都是行走人間也不願意收斂妖氣的猖狂傢夥。


    茨木童子原本隻是想引起大天狗的注意,走進一瞧才發現上次見到的小姑娘不知為何換了個身形,就連氣息也弱了不少。


    “你怎麽回事?”茨木童子挑挑眉,嫌棄的樣子毫無遮掩,像是早川絳微弱的妖氣讓他極其看不上似的,他想要伸手拎起小姑娘仔細瞧瞧,伸出的手卻半途被大天狗攔了下來。


    茨木童子的手已經是半妖化的狀態,周圍環繞著濃厚的妖氣,這股強大而具有攻擊性的妖氣要是被早川絳沾到了,小姑娘不死也要脫層皮。常年高高在上的茨木童子自然不會想到這一層,但大天狗注意到了,他沒有時間去祭奠自己不小心遭殃的團扇,而是伸手攔住茨木童子以後直接起身一個風刃扔了過去。


    茨木童子極其從容地向後退了半步,然後不疾不徐地歪了歪頭,那道剛勁的風刃就迅速地割裂了空氣,然後深深地打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生長多年的樹木受到衝擊發出冗長的呻、吟,樹葉也簌簌落了滿地。


    “你怎麽來了。”大天狗起身拍了拍衣服,用妖氣抹去了臉上的黑灰,他把早川絳帶到了灶台邊,已經溫熱的水隨即被倒進了一旁的罐子裏,大天狗細心地把裝了小姑娘換洗衣服的小布包放在不遠處幹淨的檯麵上,然後關上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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