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絳興奮地趴在大天狗的肩上伸直了腦袋看向不遠處越來越近的遊、行隊伍,絲竹隊伍打頭,外圍還有一些手藝人表演雜耍之類的助興小節目,間或一些笑容滿麵的青年手捧花環發給沿途伸著手討要的孩子們。緊跟在隊伍後麵的是一頂精美的小轎,轎中坐著一位嬌美少女,隔著外圍層層薄紗看不真切,但是這種朦朧美往往最能打動人心。


    每年平安京的女兒節都會事先從各戶人家中挑選出一位最美麗的適齡少女,作為女兒節□□隊伍中的“桃花姬”受人朝拜,路旁人民接受了桃花姬贈送的花瓣後回家將其研磨成花泥,和在自製的口脂裏,寓意受到桃花姬庇佑,女兒會越來越美貌,將來的生活也會和美圓滿。


    □□的隊伍就要到早川絳的下方了,附近也有一些原本坐在樓上觀看的人帶著自家女兒下樓討個彩頭,因此街道便愈發熱鬧起來。早川絳有些想去,但是一回頭發現原本安靜坐在室內的源博雅和神樂不知道什麽時候都離開了,再回頭仔細一看,不遠處的街角就尋到那兄妹倆正一人捧著一個紅豆包吃得酣暢。


    “我帶你下去看看?”大天狗看著下方擁擠的人群微微皺眉,但是看著小姑娘一副極其嚮往的樣子,還是選擇主動提議下樓,畢竟難得帶她出來遊玩,機會實在是難得,更何況他也需要一個機會打開話匣子,下午的誤會讓他有些在意女孩的態度。


    “好呀!”早川絳正有此意,隻是礙於大天狗沒有提出要求罷了,如今正是瞌睡遇上枕頭,她便極其順從地任由大天狗在自己的周身裹了一層妖力從而隱去身形,除了有靈力的人之外,普通人是看不到她的,這樣也樂得自在,不必擔心被發現從而引起恐慌——這也是強大的妖怪才能完成的事,擁有對力量精準的控製才能自如選擇是否出現在人群中,而不像桃花妖她們,一旦選擇出現在人前隻能自己喬裝打扮一番。


    早川絳坐在大天狗的肩頭,隨著周圍的人群一起看著近在咫尺的花車興奮地叫好,時不時伸手接住空中紛紛揚揚落下的桃花瓣,然後仔仔細細的一片一片收在隨身的小包裏。大天狗在沒有隱去翅膀的時候強大而美麗,隱去了翅膀,換上一身普通人類的衣物,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清俊的貴族青年,帶著神秘衿貴的氣息,加上看著早川絳時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眉眼,讓周圍不少妙齡少女紅了臉頰。女兒節除了慶祝家中女孩子長大,也是很多適婚少女的家人暗中尋找親家的好時機,因此除了帶著女孩出來逛的人之外,還有一些隱隱看對眼一起溜達的年輕戀人。


    這個時候的平安京仿佛沉醉在桃花一般的美好光景下,映著兩旁的燈火溫暖著每一個觀眾的心頭。


    大天狗完全沒有在意投在自己身上或羞澀或愛戀的繾綣目光,而是用專注的眼神悄悄看著已經從肩頭轉移到自己手臂上坐著的少女,她興奮地微微搖晃著小腿,然後時不時牽著自己的衣袖示意向著某一個方向前進。


    女兒節的□□隊伍已經臨近街尾,一路跟著走下去,光注意著看遊、行隊伍,早川絳也覺得有些乏味了,小姑娘便轉過頭讓大天狗帶著自己往小吃街的方向折返回去。


    她可老早就注意到不遠處一個捏唐人的小鋪子啦!


    待走到小鋪子前,上一位客人是一個還紮著小髻的男童,他興奮地捧著剛剛出爐的縮小版男童,一邊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一邊蹦蹦跳跳地去尋找等候自己的父母去了。捏糖人的老伯抬眼看了看站在小攤前沉默不語的大天狗,眯了眯有些渾濁的眼睛笑眯眯地問道:“小夥子想捏一個什麽樣的糖人呢?是就照著你的樣子來還是……捏一個你的心上人?”說到這裏,老伯笑得慈祥,似是追憶起自己的年輕時追求的姑娘,眼裏流露出一絲懷念。


    這可如何回答?


    從沒有人叫過大天狗“小夥子”,當然也沒人敢這樣叫他,但是如今這稱呼出自一個衰老的人類,大天狗隱隱有些不滿,但是礙於早川絳的催促與捉狹沒有發作,隻是隱隱嘆了口氣,對著老伯說:“做一個小姑娘,桃色衣裙,披著黑髮,手上提著一個小綢袋……”


    大天狗自顧自低頭看著手心正仰頭望著自己的早川絳,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穿著同色小木屐,眼睛大而明亮,嘴唇微紅,沒有抹口脂但是顏色極其漂亮。”


    “笑得時候最可愛,當然,板著小臉的時候也很有趣。”


    “不愛紮頭髮,但是披著的時候並不會覺得亂糟糟。”


    “哎呀呀小夥子打住!”老伯看著大天狗一臉“春、色”毫無停歇的樣子連忙打斷,他抬起有些幹枯的手,皺紋叢生的臉上因為苦惱顯得溝壑更加深刻,他故作不滿地數落道:“你說這麽多要求,老伯我怎麽覺得你是在故意炫耀?”


    老伯雖然嘴上說著,手裏的動作卻是不停,這邊大天狗的描述剛剛結束,他手上的糖人也捏好了。老伯做好了一個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又照著大天狗的樣子捏了一個,然後隻收了一個糖人的錢就開始不停地擺手趕人:“好了好了,大過節的小夥計還來我這個孤家寡人麵前添堵,也不害臊……”


    “哈哈哈哈……”早川絳看著大天狗吃癟的樣子捧著糖人笑得樂不可支,好不容易順過氣之後卻發現大天狗又帶著她折返了回去。


    老伯正準備熬新的糖漿,一抬頭發現大天狗又回來了,不由得苦著臉拖長了聲音問道:“怎麽啦小夥子,你是又要折騰我這個老傢夥了嗎?”


    “沒有,”哪怕是經歷過“大場麵”的大天狗,麵對此前的情景也也有些羞赧,他難得弱氣地追加了要求,把手裏縮小的大天狗遞了回去:“幫我在後麵加一對翅膀吧,要深色的。”大天狗說著看了看笑著不做聲的早川絳,悄悄瞪了一眼以後耐心地等了起來。


    老伯的手藝的確精巧,臨時加上的翅膀根根分明,襯著那個大天狗糖人仿佛真的振翅待飛一般。心滿意足的大天狗捧著縮小版的自己離開了小攤,然後小心地躲開人群,帶著早川絳來到了人比較少的小巷子處,趁人不注意,直接展開翅膀帶著早川絳飛上了高高的屋頂。突然的騰空讓早川絳有些驚訝地叫了一聲,小姑娘下意識地拿好手裏的糖人,生怕它不小心摔了。


    待大天狗帶著早川絳停在屋脊上順勢坐下,他便一把撈起手臂上的小姑娘,讓她坐在自己曲起的腿上。


    早川絳捧著差不多與自己一般大的糖人麵向大天狗乖巧地坐著,她臉蛋微紅地望著剛才情緒有些奇怪的大天狗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在空中相遇的時候愈發柔軟起來。大天狗微微低垂著眼,看著麵前沒有言語的小傢夥湧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披散的長髮,把手裏的糖人遞了過去。


    早川絳接過那支糖做的大天狗,用不解的目光望著大天狗窸窸窣窣的動作。對方從衣袖的暗袋裏拿出了幾枝細軟的桃枝,上麵還有幾多粉嫩的桃花和幾顆微微綻放的花骨朵。大天狗的動作有些凝滯,但也算順遂,枝條在他的手裏不斷翻轉纏繞,最後竟是做成了一個小花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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