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平安京就剩我一個人麵對那些虛偽的傢夥了啊……”說罷,源博雅有些苦惱地灌了一杯酒,又取下腰間的笛子悠悠地吹了起來。


    沒過多久,大天狗也放下了茶盞和源博雅合奏起來,兩人的笛聲從一開始的鬱鬱寡歡漸漸走向開明,然後曲子的內容也從周圍的自然之景轉向了一些奇聞異事,因此曲調也跟著豐富起來,更多的時候,早川絳是沒有辦法聽懂的,但是看著大天狗和源博雅惺惺相惜的氛圍便不禁感慨起知音的奇妙共鳴。


    雖說是來放鬆一番,源博雅也沒有呆很久就帶著神樂離開了,目送著兩人坐上式神驅使的牛車離開,早川絳默默地揪住了大天狗的衣襟。


    “蘆屋道滿,那個人我不喜歡。”早川絳想著剛才源博雅提到的這個人,低垂著眼移開了視線。


    喝了釀好的果酒,雖然度數不高,源博雅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向大天狗傾訴起遇到的事情。


    “蘆屋道滿那個傢夥,實力不錯,可以說是隻比晴明差上那麽點火候,但是為人圓滑,喜歡結交營黨,經常將陰陽寮裏的氣氛弄得不愉快。”


    “現在晴明不在陰陽寮裏了,那傢夥更是猖狂起來,就連賀茂忠行也有不放在眼裏的趨勢。”


    “他啊,最喜歡和晴明作對了,現在更是想要一個人掌握陰陽寮,因此開始想著巴結一些大臣從而或許更多的支持。”


    早川絳趴在大天狗噢噢的肩上回想著剛才聽到的消息,一時間更加悶悶不樂起來。大天狗原本想要安慰一番,但是鴉天狗的到來阻止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語——


    “大天狗大人,惠比壽大人請您去他的居所一趟,說是有什麽東西做好了要交給你。”


    略一沉吟,大天狗也想起了先前的囑託,一想到惠比壽即將給自己的東西,不由得看了眼早川絳,眼裏滿滿湧起一絲溫柔。


    “告訴惠比壽,我馬上就到。”大天狗看著鴉天狗領命離去,這才回身將早川絳放在了小桌上。他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早川絳的頭頂,然後在宅院周圍布下了一道結界,這才放心地向著院外走去,“我去去就來,桌上的點心不能吃太多,小心肚子疼,我可不會幫你的。”


    “知道啦……”早川絳回過神,將那一瞬間的不快掃出了腦海。


    雖然沒有見過那個蘆屋道滿,但是下意識的,早川絳並不喜歡他。不僅僅是因為源博雅的話語讓她有了不好的印象,1更是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但是這種不喜歡也來的有些突然,讓小姑娘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


    “不管啦……”早川絳小小的伸了個懶腰,視線從桌上的點心碟子掃向了大天狗的那套茶具上——


    古樸精美的釉色茶具中,很明顯地混進去了一隻小小的酒杯——正是先前大天狗從早川絳麵前奪過去的那一杯,顯然,大天狗隻是把酒杯放在自己麵前卻並沒有喝下去,因此杯中的酒液此刻明晃晃地引誘者早川絳的全部注意力。


    早川絳像是在做壞事一般左右看了看,確認大天狗已經走遠了之後這才躡手躡腳地向著酒杯走了過去。


    ☆、第十一章


    看著那個趴在小酒杯邊沿上醉得站都站不穩的小姑娘,大天狗隻覺得自己多年來沉穩睿智的形象終有一天會被她破壞得幹幹淨淨。


    一接到惠比壽的回話,大天狗就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十分激動地離開,將小傢夥留在了院子裏的他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忘記處理那杯收繳來的果酒——因為源博雅一杯接著一杯,院子裏全是酒香,那麽漏網之魚被遺忘在茶盞中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咦,大狗你回來啦……”聽到了腳步聲,早川絳抬起暈暈乎乎的腦袋看了過去,憑藉此刻不太清明的神智,她隻能勉強辨認出那對黑色的翅膀,不過這也足夠她在愣了幾秒之後準確叫出大天狗的名字。


    隻不過……大狗是什麽鬼?


    聽到那個極為接地氣的“大狗”的稱呼,大天狗選擇深吸一口氣不和小醉鬼計較,隻是走過去的步伐用力了許多,腳下的木屐想是要將地磚踏出裂痕般直直朝著早川絳的方向走去。


    “啊……我得把酒杯藏起來。”早川絳甩了甩腦袋,智商稍微回來了那麽點,看著那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她也知道現在應該立刻、馬上銷毀自己麵前的罪證。


    大天狗的怒氣因為早川絳這一番極其豐富的內心戲消了大半。他看著滿臉紅暈、時不時掩嘴打一個小酒嗝的傢夥搖頭晃腦地用力推著麵前的酒杯,一直努力嚐試著調整位置,想要將它掩藏在身後,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個比她的腰要粗上許多的酒杯是不可能被遮住的。


    “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麽?”早川絳抬頭有些不滿地瞪了眼站在自己麵前沉默不語的大天狗,抬起小手開始召喚他走遠一些,“你不要站這麽近,害得我都沒辦法把杯子藏起來了,要是被你發現了,我肯定會挨打的。”


    大天狗被早川絳這番有些蠢的想法逗樂了,他忍不住妥協般嘆了口氣,唇角抑製不住地微微勾了起來,“好。”他欣然許諾然後沐浴在小姑娘滿意的眼神中向後退了幾步,直至坐在不遠處的外廊邊沿,看著早川絳再次歪歪扭扭地站起來銷毀罪證。


    先前靠坐在酒杯旁,早川絳也恢復了不少力氣,她嚐試著再次站起來,卻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和雙腿能夠調動的力量。“撲通”一聲,大天狗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著早川絳因為被酒氣熏得愈發迷糊地一股腦坐進了早已見底的酒杯裏——遠遠看去,早川絳整個身體都被酒杯圍住了,隻剩兩條小細腿露在外麵無助地撲騰,兩雙手偶爾努力從邊沿伸出來然後有些無力地揮動著。


    “啊呀……”早川絳有些迷茫地看著周圍的環境,還沒有意識到掉進杯子裏的她還以為自己一下子摔出了幻覺,一眨眼周圍全部都是白色的牆壁,而這牆壁約收越緊,直到完全限製住自己的行動,早川絳這才開始有些著急了。


    “我怎麽動不了了……”早川絳抬頭看著那一片小小的天空,有一種被這個奇怪的牆壁吸進去的錯覺,幾番嚐試都沒能脫困的她開始選擇小孩子最有力的武器——哭鬧來解決問題。


    “哇——大天狗!快來幫幫我!”豆大的淚珠順著紅暈滿滿的臉頰旁滑落,早川絳此刻能夠想到的名字就隻有剛才從眼前一晃而過的大天狗了,這次她顯得比之前的理直氣壯要弱氣很多,原本有些可憐兮兮的請求硬是因為她混亂的思維表現成了酒後的搗亂。


    “現在想要我來幫忙了?”大天狗站起身,卻並沒有馬上順應早川絳的意願伸手施以援手,而是雙手抱臂十分快意地走上前低頭看著被困在酒杯裏可憐兮兮不得動彈的小姑娘。


    此刻的早川絳正艱難地仰頭看著出現在狹窄視野中的男人,憑藉那頭淺金色的發也辨認出正是自己在呼喚的對象,這個發現讓她有些滿足地眯眼笑了起來,小傢夥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一排白白的小米牙也跟著露了出來。臉上猶掛淚珠的早川絳像是初生的嬰兒一般艱難地向大天狗伸手請求抱抱,看到對方並沒有馬上行動的意思後立馬又晴轉陰地委屈的癟了癟嘴,活脫脫一幅“不給抱抱就嚎啕大哭”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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