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有人三三兩兩地走過,向她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當然會好奇,明明隻有一條路,卻有一個人在前麵拿著箭頭引路,怎麽看怎麽很奇怪了。


    此時已經隻剩下蔣艷和嶽長嵐,女生隻幫忙拿了前幾個箭頭。


    嶽長嵐白皙的臉孔一直浮著紅暈,她前所未有的緊張,上次體會到這種心情,大概是公司剛成立的時候。


    走過一條蜿蜒小路之後,蔣艷看到了一顆巨大的槐樹。


    她想起在過去的幾天裏,似乎有人向她提起過這裏——學校中心的戀愛聖地,槐樹下麵有著許許多多不同時代的郵箱,如果在這裏表白,就會永不分離。


    像是校園漫畫裏的場景。


    蔣艷曾經以為自己麵對這樣的事會覺得老土或者嗤之以鼻,現在發現她的少女心原來一直在心裏跳動——至少現在跳動的非常劇烈。


    最後一個剪頭,在一個郵箱上麵。


    蔣艷走過去,攤開手心,看著手心裏小小的鑰匙。


    手心滲出一層薄汗,於是在陽光之下,鑰匙上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蔣艷平靜了下心情,防止自己開郵箱的時候,會忍不住手指顫抖。


    她環顧四周,想看一眼嶽長嵐,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嶽長嵐已經躲了起來。


    躲在哪了呢?蔣艷看著槐樹巨大的樹幹,想,八成就在樹後麵。


    不過無所謂,這樣一來,倒是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蔣艷拿鑰匙對準鎖眼,把郵箱打了開來。


    郵箱裏放著一個老舊的鐵盒,像是幾十年前的鐵盒了,上麵的鍍層已經剝落,顯得鏽跡斑斑,上麵還有些新土,蔣艷想,這大概是個“時空膠囊”,那會兒是流行過這個東西,找個地方把一些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埋起來,約定幾年後挖出來,看看會有什麽改變。


    隻是沒想到,嶽長嵐當初也會做這樣的事情。


    蔣艷把它打開,最上麵是一個白色的發黃的信封。


    上麵是熟悉的字跡,寫著——【給十年後的我】。


    這是嶽長嵐的字跡,雖然和現在略微有些不同,整體上沒有區別。


    所以說,這是嶽長嵐十年前寫的?


    蔣艷翻到背麵,看見上麵寫著——【2002.5.19.】


    蔣艷:“……”


    如果說是剛剛挖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個“時空膠囊”,應該已經過期了。


    雖然心裏有一瞬間劃過一句吐槽,蔣艷還是很快重新進入狀態,打開了這封信。


    【致十年後的我


    過的如何


    成為了什麽樣的人


    有沒有考上h大學


    畢業選擇了什麽工作


    回中國了麽


    養貓了麽


    有愛人了麽


    有孩子了麽


    希望打開這封信的


    是我愛的人】


    蔣艷看著這封信,眼淚湧上了眼眶。


    她努力忍住,又去看剩下的東西,裏麵還有一隻鉛筆,五塊錢,和一隻錄音筆。


    錄音筆顯然是新放進去的,蔣艷拿起錄音筆,播放錄音。


    低低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帶著電流音傳了出來——


    “我想了很久,在想你為什麽會拒絕我的表白,然後我想到,一定是因為我的表白太少,所以你才不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我為什麽會連那麽簡單的話語,都說不出口呢?”


    “……但是,或許練習一千遍的話,下次就能在你麵前說的很完美了吧……”


    “……第一遍,我愛你……”


    “……第二遍,我愛你……”


    “……第三遍,我愛你……”


    蔣艷蹲在地上,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


    嶽長嵐在槐樹後麵時不時偷偷朝蔣艷看一眼,想著自己該出去的時間,結果就眼睜睜看著蔣艷蹲在地上,開始啜泣。


    她頓時慌了,連忙跑出去,蹲下來問:“怎、怎麽了?”


    錄音裏還在播放——


    “我愛你……”


    蔣艷抬頭看著她,淚眼婆娑,睫毛被眼淚沾濕,粘成了一縷一縷,嶽長嵐把她的頭髮捋到一邊,用拇指擦她的眼淚。


    眼淚碎在眼睛裏,淺褐色的虹膜上映出她的身影。


    嶽長嵐將額頭抵在蔣艷的額頭上,低聲道:“我愛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蔣艷嘴唇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個一時從一分鍾持續到了五分鍾,嶽長嵐開始慌了。


    她抬起頭,緊張地看著蔣艷的眼睛,問:“還是不相信麽?還是說……不願意?”


    蔣艷搖了搖頭。


    她臉頰微紅,眼神發亮,像是喝醉了。


    她抽了抽鼻子,終於開口:“我隻是在想,我是不是應該繼續折磨你一下。”


    嶽長嵐:“……”


    蔣艷將頭靠在嶽長嵐的肩上,抽抽搭搭:“我為了追你,折騰了一年半,你這才幾個月,我覺得不太平衡。”


    嶽長嵐有些遺憾,又覺得蔣艷說的挺有道理,便點頭道:“好吧,如果你……”


    話音未落,嘴巴突然被堵住了。


    是被溫暖的柔暖的嘴唇堵住的。


    蔣艷看著呆若木雞的嶽長嵐,覺得先前所有的愁腸滿結都已經化為烏有,她帶淚笑道:“但是我想了想,還是不捨得。”


    嶽長嵐的大腦裏正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這聲音就好像學生時代老師放的十八世紀工業社會巨大的蒸汽機發生的聲響,轟隆轟隆,碾壓大腦。


    但是在冷硬的蒸汽機的背景中,感受到的確實溫暖的柔軟的香甜的東西,於是蒸汽機時代進入了電氣時代,嘴唇上傳來的電流直接穿透了腦幹。


    她內心有個狂躁的生物正在蠢蠢欲動,嶽長嵐知道自己還想要更多。


    但是蔣艷已經站了起來,拍打衣裙,說:“快走吧,霍導估計在找我了。”


    嶽長嵐仰頭看著她。


    蔣艷不明所以,一邊拿紙巾擦著眼淚,一邊低頭看著嶽長嵐。


    平常看著很大一隻,蹲在地上的時候卻也看不出來,大概是因為臉小,此時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像是一隻小動物。


    蔣艷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揉完忍不住一笑,卻又緊張地想:自己就這麽上手摸頭,應該沒關係吧?


    嶽長嵐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慢慢站起來,長腿往前邁了幾步,擋住了蔣艷的去路。


    “我們已經是戀人了吧?”她開口道。


    蔣艷點了點頭,說了句俏皮話:“你現在想反悔,可來不及了。”


    嶽長嵐傾身,嘴巴靠在蔣艷的耳邊,低聲道:“那現在,可以練習接吻了。”


    耳廓發燙,蔣艷抓緊包帶。


    她仰頭,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


    嶽長嵐也看著她,蔣艷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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