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丞相這句話,他三人便相當於拿了一塊免死金牌在手。


    三道感激的目光同時落在那身修長纖雅的紫金官袍上。


    蘭子卿繼續道:“前往楚州考察一事非同小可,必要一個觀察入微,細心謹慎的人方可擔任,臣以為,縱觀整個朝堂,唯有一人堪是人選。”


    煬帝臉上的陰雲散去,饒有興味地問:“是何人?”


    蘭子卿低眉,墨眸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芒。


    “卿大夫,應玄。”


    蘭子卿說出這個名字後,一直提心吊膽的諸位大臣暗自鬆了口氣,同時向左前方麵沉如水的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應大夫這是怎麽得罪蘭相了。


    “蘭相此言差矣。”


    應玄站出列。


    “考核官之選,除卻細心謹慎外,睿智機敏亦是不可或缺的條件,丞相身為謀士之首,我等豈敢與丞相比輝。下官以為,蘭相方是最合適的人選。”


    應玄寒眸中,跳著同樣冷酷的顏色。


    百官瞅了瞅俊美無儔的應大人,跟著瞅了瞅淡雅出塵的蘭相,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兩個人怎麽像是杠上了。


    蘭子卿瞟了身旁的人一眼,秀眉微挑,拱手道:“如今臣推舉應大人,應大人反舉薦臣,不知陛下屬意何人。”


    煬帝皺眉,為難道:“兩位愛卿難分伯仲,朕一時也不知何人當選為佳。”


    蘭子卿像是料到煬帝會如此一說,唇邊勾起怡然的弧度,笑道:“臣有一策,可為陛下分出良選。”


    “愛卿有何良策?”


    應玄幽深沉寂的眸底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一人計短,眾多計長。陛下不如問一問滿朝文武,臣與應大人到底何人當選為佳。”


    見煬帝點了頭,蘭子卿轉身麵向金鑾


    殿,半眯起墨眸,用一種柔和淡泊的語調,笑問:“諸位大臣以為如何?”


    他這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生生令眾大臣打了個哆嗦。


    試問滿朝文武,誰敢得罪他蘭子卿。


    年輕的官員自不必說,他們之中大多是蘭子卿從地方提攜上來的地方官,平日裏巴結尚且不及。資曆稍老些的官員,他們可是前相宋光一案的親曆者,親眼看著蘭子卿是如何一步一步鏟除異已,坐穩相位。


    當初站在蘭相對立麵的那些大臣,下場如何,恐怕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百官這樣一想,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異口同聲道:“臣等以為,應大夫更為良選。”


    雖說應大夫身後站著的是司馬大人,可今日司馬大人抱病在家,犯不著為了一個不在朝堂上的人得罪蘭相。


    再者,就算司馬大人在朝,此刻隻怕也會是做出同他們一樣的選擇。


    滿朝文武百官,紛紛倒向蘭子卿。


    蘭子卿看了眼身旁麵寒如雪的人,墨眸底轉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嘲。


    “陛下,臣……”


    應玄的話,被煬帝揮手打斷。


    “應愛卿可不要辜負朕與諸位大臣的一番信任。”


    聽似溫和的話語中,透出不容轉圜的意味。


    應玄沉了沉眸,默然片刻,拱手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煬帝欣慰地點點頭,“諸卿若無事,退朝。”


    “臣有事要奏。”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


    煬帝看著出列的人,道:“李卿有何事要奏?”


    李簡書咬了咬牙,開口卻是為太師求情一事。


    煬帝臉色沉下,“晁太師包藏禍心,圈養暗刺不說,更唆使刺客行刺皇子,如此膽大妄為,朕豈能容他!李卿不必再說,退朝。”


    官員們三三兩兩散去,徒留下臉色蒼白的李簡書,猶自跪在冰冷的金殿上。


    剛走至玉龍階梯的蘭子卿,被一道低沉隱怒的聲音叫住。


    “蘭相留步”


    第55章 殿下的情敵?


    “應大人有何指教?”


    蘭子卿看著人流中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俊美的麵容被陰雲籠罩的人,唇邊緩緩勾起。


    應玄走到蘭子卿跟前,停住。


    幽深沉寂的寒眸冷冷注視眼前清雅出塵的人。


    “蘭相用這種手段, 未免勝之不武。”


    蘭子卿慢慢笑了一聲, 悠然從容地迎接那道冰冷淩厲的視線,不徐不疾道:“應大人既生出奪珠之心, 便該料得今日。”看了應玄一眼,聲音冷了下來, “別人家的明珠, 豈容他人覬覦。”


    應玄臉色更沉。


    “蘭相此話, 下官記下,下官也有一言相告。”


    “本相洗耳恭聽。”


    蘭子卿冷道。


    應玄那雙被夙丹宸形容為死人般沉寂的眸,此刻幽光暗伏, 戾氣森森,眸中似掠過無數刀光劍影,一眼看去,說不出的淩厲陰沉。


    “臥薪十年, 終得一勝,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蘭子卿聽得皺眉, 看著眼前一副勢在必得模樣的人,唇邊透出一抹冷笑,冷冷開口:“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 應大人有心,本相一定奉陪到底。”


    墨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楚州多風雨,應大人可要保重,免得最後有命去,無命還。”


    應玄倏地將手收成拳。


    “本相言盡於此,告辭。”


    “下官恭送。”


    紫金官轎剛剛停落在相府門口,倚在門柱上的阿三渾身一震,立刻迎了上去,向掀起轎簾,優雅下轎的人低低稟告了一句。


    “丞相,李簡書李大人來訪。”


    蘭子卿挑了挑秀眉,淡淡問道:“他可有說來意?”


    “並未。不過奴才看他臉色,像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現在在哪?”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阿三頭也不抬地答,“正在偏廳等候。”


    蘭子卿聽後,默了默,“請他到書房中來。”


    抬腳跨過門檻。


    “是”


    蘭子卿先去了自己的院落,著人打來熱水,簡單梳洗一番,將紫金官袍換作青衣袍後,方前往書房。


    李簡書坐在書房中,正等得著急不安,忽然聽見一道清柔淡泊的聲音,“勞李大人久等,本相心愧萬分。”


    他忙抬頭,果然看見書房門口,站著雅秀翩翩的人影。


    “丞相哪裏話,下官不請自來,倒是要請丞相見諒。”


    蘭子卿淡淡一笑,走過去,在他對麵落座。


    方桌上早已擺上兩杯冒著熱氣的茶。


    蘭子卿端起其中一杯,用白瓷茶蓋輕輕撥去碧綠的茶葉,淺淺抿了一口後,道:“此茶名喚“寒香”,據傳是上古時期孕育的天然茶種,本相偶然得之,李大人以為此茶如何?”


    李簡書不料蘭子卿有此一問,隻得暫時咽下千言萬語,回道:“醇而不澀、芳香怡人,確為上品。”


    蘭子卿端著一抹淡淡的笑,放下茶盞,以此論起茶道。


    他似乎興致頗佳,李簡書幾次欲言,都被他輕輕巧巧的帶過。


    “丞相……下官……”


    蘭子卿擺了擺手,笑道:“本相記得李大人棋藝上佳,今日興濃,不知李大人可願賞臉作陪。”


    李簡書隻好硬著頭皮陪他下棋。


    陽光從書房內移到書房外。


    李簡書滿腹心事,心思全不在棋盤上,連下五盤,竟無一贏局。


    蘭子卿手執黑子,輕輕敲了敲棋盤,盤上雖隻走了二三十枚棋,但黑子步步緊逼,攻法精妙,白子困步自守,敗相已露。


    李簡書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反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裏一顫,忙拱手道:“下官棋藝不精,敗了丞相雅興,還望丞相贖罪。”


    蘭子卿隨手丟下黑棋,道:“李大人,你可知你輸在何處。”


    李簡書一愣,“下官不知,還請丞相示下。”


    蘭子卿唇邊笑意淡去,緩緩道:“棋場如戰場,優柔寡斷為一忌,心慈手軟為大忌。李大人如此心善,愛惜子棋,豈有不輸之理。”


    李簡書默然許久,拱手道:“下官受教。”


    滿腹心事欲開口,又聽得那道淡然如水


    的聲音緩緩響起。


    “棋是如此,人亦如此,晁太師一案已是板上釘釘,李大人當看開些,切莫為此連累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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