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天兩天,這是長達五十天的日日夜夜,他的小玫瑰沒有讓他看出半分問題,還將他親手加了料的東西喝了下去!


    喝了整整五十天。


    連深想都是一種折磨,秋言煜根本不敢想下去。


    他的安安,他的安安喝下去那些東西的時候,得有多麽難過呢?


    他那麽高傲的人,在這幾十天內,他把自己委屈成了什麽樣子?


    他的安安……他的安安,到底是多絕望,才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


    ——而帶給安安絕望的,是他自己。


    隻要這麽想,秋言煜就難受得不能呼吸。


    他的安安,不知道自己到底給他下了什麽藥,隻要自己一句不希望他有事,他就可以若無其事地將明知道摻了東西的液體喝下去;


    他的安安,甚至以為自己想要他死,可是在這個猜測之下,他竟然想要去赴死!


    他的安安,他的安安,明明是那麽高傲的人……


    秋言煜幾乎站不穩。


    “砰——”


    手機重重地砸在地上。


    薑文柏似乎冷靜下來,他看著秋言煜的神色,那張被血漬沾染的臉隱隱露出一種灰敗和驚恐,薑文柏當即大笑出聲,他的笑容實在是太過悲傷和絕望,一旁的黎向安心中的不安達到最頂端,他彎下腰把手機撿了起來。


    薑文柏的眼淚都落了下來,他仰起頭,模糊地罵出了兩句髒話,咬牙切齒道:“……你他媽……你這個畜生……也他媽會害怕啊哈哈哈哈!”


    “你他媽對安安下藥的時候,怎麽不拍著自己的良心問問,問問他是怎麽對你的呢?!”薑文柏忍無可忍地怒吼出聲,淚水從他的眼角下滑落,他知道此時自己一定如一個瘋子一般令人不齒,但是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咆哮的欲望,“他一向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為了你,他公私不分!”


    “葉家和薑家正在合作一個項目,為了讓我對你客氣點,他拿那個項目威脅我!”


    “那一天你也在場,你摸著你的良心說,安安對你還不夠好嗎?!你還想讓他怎麽樣?!他都為你死了,你高興嗎?!你開心嗎?!”


    “安安那根本不單是為了救你,那是求死!”


    “為了滿足你的願望,他在求死——!”


    這一瞬間的爆發讓半個長廊的人都往這邊看過來,秋言煜隻感覺耳廓裏嗡嗡作響,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抖得幾乎都站不住,


    ——你怎麽不去死?


    ——秋言煜,你怎麽不去死?!


    ——你怎麽不去死?!!!!


    從心底裏陡然升起的自我厭棄感強烈而濃鬱,他的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葉韶安撲在他身上對他微笑的側臉,有一種聲音在他體內絕望地唾罵,


    ——你怎麽不去死?!


    ——你怎麽不去死?!


    ——秋言煜,你怎麽不去死?!


    薑文柏“呼哧呼哧”地喘息,他似乎漸漸冷靜下來,又從那個憤怒失態的男人變回一個克製的豪門公子,他低低道:“你會後悔的,秋言煜。”


    薑文柏眼睛輕輕閉上,那聲音宛若他最後的詛咒。


    他脫力般靠在牆上。


    薑文柏為自己的表現打了一個高分,一個克製、深情、有情有義的人設被他演繹的非常好,無論是前麵的克製還是高潮時忍無可忍的絕望爆發,還是最後的克製與悲哀,他都給自己打了個高分。


    與他比起來,秋言煜算得了什麽?


    他才是安安最相配的人。


    秋言煜根本沒有理會薑文柏,那種自我厭棄的感覺像烈火一般灼燒著他,他的五髒六腑都被烈火灼燒吞噬,而他所受的這些折磨,比不上他的小玫瑰所受的苦的千萬分之一!


    重來一次,所有的一切還都被他搞砸了。


    安安默默為他付出了這麽多,他做了什麽?他做過什麽?他有做過什麽?他有位安安做過什麽嗎?


    沒有!沒有!沒有!統統都沒有!


    他隻有自怨自艾,一直活在前世的陰影下,把和安安在一起所有的甜蜜都當做穿腸的毒藥,然後打著愛的名義為安安灌下一副又一副貨真價實的毒藥!


    拳頭握得緊緊的,甚至能聽見關節用力捏緊所發出的聲音,痛苦和悔恨像刀子一樣刺刻著秋言煜的心,一筆一劃地刻下葉韶安的字跡。


    他的安安,他的小玫瑰,為了他放棄一切的小玫瑰。


    他又想起了那一幕,


    子彈射了出來,


    小玫瑰驟然撲向自己,他的動作又快又猛,像一隻獵豹,


    子彈在他背後開了血色的花,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點溫和的笑意,有些夙願已成的味道,


    他說:


    “我保護你啊。”


    “小傻瓜。”


    傻的不是他!


    傻得是他的小玫瑰!


    “秋言煜……”黎向安冷冷地念著這三個字,眼裏的恨意殺氣根本不用掩飾,他恨不得把這個傷害他表弟的人渣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叮——咚——”


    手術室的紅燈驟然熄滅,一個醫生推開了手術室的大門,他一邊拽下自己的口罩,一邊在一個冊子上記著些什麽,冷冷淡淡道:“誰是病人家屬?”


    作者有話要說: 薑文柏:


    鬧大!鬧大!鬧大!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個畜生的真麵目!讓我扮演一位真愛安安的人,在這個畜生的罪過下,我的那點與愛人間的小慪氣根本不算什麽,我那麽深愛著安安,我才是那個配得上安安的人,請廣大網友站我和安安這一


    第34章 玫瑰有毒


    刹那間等在這裏的人都圍了上去,與安安現在的情況相比, 其他情緒都顯得不那麽重要。


    那醫生看起來還很年輕, 但一雙眼睛卻十分冷冽, 他目光淡淡地掃過圍在他身邊的一群人, 眉心微微皺起, 淡淡道:“病人服用過大量神經類藥物以及許多睡眠類藥物, 對身體尤其是神經中樞有很大影響,這次受傷又被耽誤了時間,”


    那醫生頓了頓,看到那幾個中年人一副馬上就要暈過去的樣子還是於心不忍, 便緩和了一下語氣,道,“這次手術雖然成功, 但是病人能不能醒過來, 還是個未知數。”


    葉韶安的母親當場軟了身子, 乏力地靠在丈夫身上,悲痛欲絕。


    “安安……安安怎麽會服用那樣的藥物?”葉母喃喃道, 聲音低不可聞。


    一向沉穩冷靜的葉父也在那一瞬間慌了手腳,妻兒雙雙昏迷,對於他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無異於一個巨大的打擊,急急忙忙安撫妻子,看向那醫生的眼神中不自覺得帶了幾分懇求。


    那醫生避開了葉父的目光,不忍得歎了口氣, 將一個文件夾了遞出來,低低道:“簽個字吧。”


    不用看,所有人也知道那上麵寫的是什麽。


    死一般的寂靜。


    “不可能,”秋言煜語氣平平道,這個時候,他的表情卻是一種詭異的平靜,他鎮定地將那個文件夾接了過來,平靜地重複道,“不可能。”


    “安安會醒過來的。”


    “你個混蛋——!!”黎向安再也忍不住,直接一拳向秋言煜揮了過去。


    他恨不得直接打死眼前這個人渣!


    秋言煜一隻手接住了黎向安的拳頭,目光冷靜而平淡,黎向安憎恨地看著他,啞聲道:“秋言煜,”


    “如果我家安安出什麽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那一刻,黎向安的表情近乎怨毒。


    “向安!”葉父輕聲斥道,“道歉!”


    “那是安安自己的選擇,即使你不認同,也沒有資格怪罪別人,更何況你揍得這個人,是你表弟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保護個屁!”黎向安悲痛地吐出這四個字,他從小雖然跳脫了些,卻也從未這般跟長輩說過話,他知道自己不該把這些告訴長輩,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但是,但是他怎麽能夠容忍,他們一家人繼續護著這個害了安安的人渣?!


    安安為這個人渣擋子彈,安安的選擇,他們無權質疑,他們認;


    可是這個人渣……這個人渣給安安下藥!


    這個人渣很可能會斷絕安安活下來的希望!


    “這個人渣一直在害安安……那些藥物……那些藥物……”


    黎向安甚至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但是葉父是什麽人?早在黎向安剛剛的態度裏就察覺到不對,現在黎向安反複提及藥物這兩個字,葉父心裏瞬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目光一掃,便看到了薑文柏,剛剛他雖然聽到了幾個小輩的爭吵,但是內心的動蕩太大,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小輩的動靜,現在想想,怕是這薑家的小子帶來了什麽消息。


    “文柏,你說。”葉父威嚴地掃過薑文柏,沉聲道。


    薑文柏心裏一喜,知道自己今天的幾步是走對了,忙作出一副悲痛又憤怒的樣子,眼睛赤紅,雙手緊握成拳,仿佛在克製自己的內心,他沉聲將自己的發現娓娓道來。


    黎家夫婦和葉家夫婦臉色越來越沉,盯著秋言煜的眼眸越來越不善。


    “撕拉——”


    隻聽一聲脆響,剛剛被秋言煜奪去的文件夾中,那一張a4紙已經被他撕成了兩半。


    心髒痛的幾乎麻木,一半靈魂在體內哀鳴。


    秋言煜慢條斯理地將那一張a4紙撕成了碎片,仿佛這樣,就可以撕掉所有對他的小玫瑰不利的可能。


    他的小玫瑰,因為他的私心和猶豫受了槍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他的小玫瑰,因為他的私心和偏執更加危險,曾經的藥物現在發揮了它的功效,他的小玫瑰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曾經最想要的結局,現在卻痛得麻木。


    咎由自取。


    秋言煜的腦海裏閃過這四個字。


    他臉部的表情更加平了起來。


    他平平靜靜地開口:“安安不會沉睡的,”


    他漫不經心地抬頭,撕碎的紙張被他反壓回文件夾裏,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這種玩意我不簽。”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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