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昭示意盧淑珍可以直言,她才道:“是這樣,你妹妹詩姐兒也要及笄了,我想著笄禮給她辦得體麵些,也省得失了你這個做姐姐的顏麵。可你爹的俸祿你也曉得,要置辦一套體麵的頭麵不易,我想著找你借一套,日後再還你。”


    借來的頭麵肯定有借無還,盧淑珍白得了好處,賀雲昭也留了把柄。


    沈蘭芝自以為這個法子想的好,何雲昭再怎麽冷漠,娘家人的要求總不會拒絕吧?當初她要能反抗得了繼母,也就不會嫁到忠信伯府來了。


    可惜這算盤打的不好,賀雲昭才不是這種能夠受得了委屈的人,想從她這裏拿到好處,還不如從她這裏拿一對耳光過去!


    賀雲昭直言不諱道:“我嫁過來也才月餘,就算我不吃不喝,不使一分銀子打發下人,月例銀子也隻有幾十兩。按夫人的意思,隻怕要讓我拿一套幾百兩的頭麵出來,不如……你看看我庫房裏值錢的嫁妝有沒有幾樣,夫人看得上,隻管去拿好了。”


    就何雲昭當初帶來的三十六抬嫁妝,數量少不說,其中還有些以次木料充重量的東西,真正能拿的出手的,兩件都不到。


    盧淑珍臉上通紅,當著武定侯的麵,繼女怎麽能這般下她的麵子,將來她在京都還怎麽見人!


    猛地拍桌站起,盧淑珍指著賀雲昭顫抖道:“你如今是翅膀硬了,生父嫡母給了你大好前程轉眼就翻臉不認人,我不過同你借一套給你妹妹笄禮的頭麵,你就推算阻四,還汙蔑我克扣你的嫁妝。何雲昭!天地良心啊,你生母生前留下來的嫁妝,我不全都給你了,自己還貼了好些東西和銀票,你怎麽就記不住我的好呢?”


    賀雲昭倒也不氣,仍舊輕聲細語道:“我生母的嫁妝?難道不是你用了□□成隻給我留下來了一成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嗎?還有你臨我出嫁前給的銀票——五十兩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我都替你丟人!對了,我父親還不曉得你隻給我了五十兩吧?”


    曹宗渭看著賀雲昭雲淡風輕的模樣心頭一揪,是對娘家絕望到什麽地步,才能這般毫無情緒地說出這番話來,五十兩的嫁妝……不過他在外一餐酒水錢罷了。


    若是早些遇見她……


    曹宗渭起身,想說兩句“公道話”把今天的事化解了,至少不讓賀雲昭難看,修齊院就熱鬧起來了。


    程懷仁一幹人等都來了,他們三人心照不宣,賀雲昭仗著個嫡母的身份作威作福,現在她自己的嫡母也來了,看她再如何拿喬!掐算好時間,這會子賀雲昭應當已經答應盧淑珍借頭麵了吧?


    正堂門口很快站了烏壓壓一片,賀雲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心道都是掐好了時間來看熱鬧的,那她就讓他們睜大了眼睛好生地看!


    程懷仁帶頭進屋同曹宗渭和賀雲昭見了禮,才道:“母親,外祖母來了怎的不派人去知會一聲,兒子好來拜見拜見。”


    沈蘭芝上前笑道:“親家夫人來家裏是有何事?”


    盧淑珍支支吾吾,未開口,沈玉憐嘴角下沉,沒用的廢物,這麽半天了事情還未辦成,眼下他們都聚過來了,新夫人就算心軟要答應了,隻怕為了麵子也要拒絕了。


    賀雲昭看著這些人冷笑,道:“來的巧,那就都坐吧。”


    程懷仁人等方按尊卑一一坐下,曹宗渭坐在賀雲昭身邊,隻盧淑珍還站著,下首第一個位置留與她,她卻不肯坐。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之後,盧淑珍才不情不願地坐下了。


    沈玉憐不大樂觀地看了沈蘭芝一眼,賀雲昭舌燦蓮花,這盧淑珍空有脾氣,沒有本事,壓根沒法壓製地住新夫人。


    眼看著氣氛不好,沈蘭芝滿麵笑容打圓場道:“何夫人這是怎麽了?”


    盧淑珍嘴角一扯,道:“母親找女兒借一套頭麵都借不到了,喪盡天良的自己過好了日子就不管娘家人了。”


    沈蘭芝一臉為難對賀雲昭道:“夫人,不過一套頭麵,你就借給何夫人吧。”


    盧淑珍借了不還,她們就有把柄了,憑什麽賀雲昭把別人管得死死的,自己卻私事公辦。就算賀雲昭倒時候反咬一口說是她們攛掇借的,可她們也隻說了是“借”,但要不回來,那就是你賀雲昭的過錯了!


    賀雲昭豈會不知她們幾個腦子裏盤算著什麽,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好,既然夫人自認為對我情深義重,我如今連套頭麵都不肯拿出來,那也是太薄情寡義了。去,把小庫房打開,把我所有的嫁妝按單子清點一遍,全部抬出來!”


    何雲昭的嫁妝自打入了忠信伯府,從來就沒使用過。


    賀雲昭早就親自點了一遍裏麵的東西,那些廉價玩意她心裏都有數,既然盧淑珍都逼到麵上來了,那她就“傾其所有”去“貼”娘家,不給別人留半點把柄!


    庫房裏的嫁妝實在少,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清點好了,文蘭拿著冊子進來,遞給了賀雲昭。


    賀雲昭把冊子扔到盧淑珍麵前,道:“夫人不是要頭麵嗎?我把你給我的貴重物品如數贈與,裏麵有什麽稀罕的東西,你盡管挑,我若舍不得一樣,算我小氣狹隘!至於我忠信伯府的東西,我雖當著家,家產將來都是仁哥兒的,我卻不能胡亂使用,恕我不能隨意挪用了。”


    除開忠信伯府的東西,賀雲昭幾乎把一切都給娘家了,這份深明大義,還真叫人沒話說。


    這份嫁妝裏有什麽東西,盧淑珍比誰都清楚,她捏著鮮紅的冊子麵色鐵青,這死丫頭竟然變得這般犀利,一點縫兒都不留給人鑽!


    盧淑珍猛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盯著賀雲昭,半晌才忍住上竄的火氣道:“嫁妝是做父母的體貼你的東西,怎麽能要回來,你這不是打我跟你爹的臉嗎?”


    一麵說一麵把冊子遞給賀雲昭,盧淑珍笑道:“嫁妝你自己留著,娘隻要你一套頭麵!”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拉不下顏麵和娘家人,在外人麵前鬧得這般僵,可惜賀雲昭不是一般人,她不顧及利益,不顧及名聲,隻要這些人不高興,她就高興。


    麵上的笑容漸漸拉大,賀雲昭把冊子遞給文蘭,吩咐道:“讓明總管把我的嫁妝全部抬回何家!”


    盧淑珍難以置信地看著賀雲昭,她真要和娘家鬧得這樣難看?她難道完全不顧及她爹的顏麵和何家的聲譽了嗎?


    ☆、第二十三章


    盧淑珍幾乎是指著賀雲昭的鼻子道:“何雲昭,你便是這般小氣自私,狹隘狠毒,為了一套頭麵就要和我和你爹鬧成這樣?”


    賀雲昭眼皮子都不掀一下,逐客道:“夫人請回吧,那嫁妝伯府管家會如數抬到何家,程家的頭麵,你就不要覬覦了,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


    程懷仁等人完全沒想到,盧淑珍口裏百依百順的繼女會居然會這麽強硬地拒絕娘家的一丁點要求。


    盧淑珍癡呆一般站在原地,頓時醒過神來,隻覺得火辣辣的感覺爬上臉頰,賀雲昭竟然這樣下她的顏麵,完全不把她這個嫡母放在眼裏,想以往在何家的時候,這個死丫頭在她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嫁到伯府竟然就真當自己做了飛天鳳凰了?


    盧淑珍偏不信這個邪,何家的人沒有一個能脫離她的掌控,就算繼女做了忠信伯夫人也不行!


    賀雲昭感覺的到盧淑珍情緒的變化,她雖然提防著,卻也來不及閃躲盧淑珍的一點預兆都沒有就要落下的耳光。


    抬臂擋了一下,賀雲昭腦袋躲在寬袖下麵,過了一會兒才聽見盧淑珍的慘叫聲,這才落下手臂,看見曹宗渭鉗著盧淑珍的手腕子往反方向掰著。


    眼看著盧淑珍手背離手腕越來越近,手腕子似要斷了似的,她的臉都疼得慘白了,哀叫聲不絕於耳。


    曹宗渭臉色不大好道:“你一個村野惡婦竟然敢毆打命婦,你真當本侯是死的嗎?”


    程懷仁見曹宗渭生氣了,才上前緩和氣氛道:“曹叔叔莫動怒,您和一個民婦計較什麽?”


    賀雲昭微微點頭,曹宗渭才鬆開手。盧淑珍已經疼得話都說不出了,抱著快要廢了的手一邊掉眼淚一邊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


    賀雲昭這時候才站起身,一臉嚴肅道:“夫人,我念在你與我父親夫妻情分一場,才百般退讓,你克扣我的月例銀子、削減我的嫁妝、平日裏極盡各種辦法欺淩我,我為了家族和睦我都不說,甚至在婚姻大事上完全聽從你的命令,不過是為了讓你得到我那筆豐厚的聘禮,可以安心顧著何家,好生待我父親,可你呢!”


    一聽賀雲昭這麽說,盧淑珍都顧不得疼,歪著肩膀大吼大叫道:“胡說!我若真這樣待你,你如何早不說,現在嫁了人仗著有靠山了才來汙蔑欺壓我!”


    冷笑一聲,賀雲昭繼續道:“我胡不胡說,你我心知肚明。以前種種我皆不計較,現如今你卻咄咄逼我,我不過嫁來伯府月餘,你就要我拿出貴重的首飾給你,你捫心自問,我就是當買了所有嫁妝,就能出得起你要的頭麵嗎?”


    盧淑珍胡攪蠻纏道:“不願給就不願給,何苦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撒謊唬人,叫不知情的人曉得了,還真當我如何虧待你了!”


    賀雲昭已然知道和這粗魯婦人說不通道理,再也不想多費口舌,喊了院內粗壯的婆子進來,直接吩咐人把盧淑珍架著扔出去!


    包括文蘭和文蓮都愣住了,賀雲昭就是訓人訓得再厲害,也沒有這般不占理地把人扔……扔出去啊!


    賀雲昭走到明堂中央,擼起一截袖子,盧淑珍以為她要動手,嚇得聳著肩膀往後退,吼叫道:“今日你若敢對我動手,來日我不叫你爹殺了你這黑心爛肺的!沒有王法了!女兒打老娘了!”


    緙絲寬袖被賀雲昭挽到肩膀處,潔白細膩的胳膊暴露在眾人眼前,沈玉憐不禁羨慕起來,何千戶那樣的武將,是怎麽生的出這般精致豔美的女兒,她不得不承認,賀雲昭真是對得起冰肌玉骨這幾個字。


    隻是白滑若瓷的胳膊,終是被那一道細看之下分外明顯的傷痕給破壞了美感,從手肘處蜿蜒到小臂內裏,那條紅粉傷疤有些觸目。


    曹宗渭站在賀雲昭的側麵,亦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玉白如藕節的手臂,就是太細了些,都不夠他一個手去握,而且那疤痕……真叫人心疼。


    他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以前究竟都經曆了些什麽,她身上到底藏著多少傷痛和秘密,不叫人輕易知曉。


    待到滿室都寂靜了,賀雲昭才啟唇,朱唇微張,無怨無恨,道:“這傷痕你總該還記得吧?就為著你女兒的一個茶碗,你險些就要毀了我的臉,若非我擋得及時,隻怕我下半輩子是要去尼姑庵裏度過了!”


    賀雲昭是說,那摔破的茶碗瓷片,差點劃到了她的臉上。


    這件事也是何雲昭說的,當時賀雲昭聽了氣憤非常,沒想到居然有見到施暴者的這一天,那她當然要替婆母好好出這一口氣了。


    曹宗渭窒息了一瞬,盧氏好狠的心!一個女孩的麵容若毀了,一輩子可就毀了。身體裏熱血翻滾,他不得不費勁控製住上了戰場才有的,那種要把敵人腦袋砍下來的衝動!


    賀雲昭麵色森冷道:“你明知我現在處境不好,還要上門刻意刁難。也好,既然你主動上門了,我便把話說清楚,縱是世人罵我薄情無義,這話我也要說出來,自今以後,我何雲昭不認你何家,更不認你盧淑珍!”


    文蘭文蓮二人見賀雲昭累了,朝粗壯的婆子們使了使眼色,盧淑珍便被人架了出去。


    賀雲昭沒看到的是,盧淑珍是被扔了出去,真正地扔出去,她發福的身體摔在地上,狼狽好笑,過路人指指點點,譏笑她來伯府打秋風。


    收拾完盧淑珍,賀雲昭定定地看向程懷仁,道:“仁哥,我們母子兩個索性把話攤開說吧,正好侯爺也在,請他做個見證。”


    程懷仁麵上羞愧,他實在沒想到一直順從繼母的賀雲昭居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駁了盧淑珍的麵子,還揚言要和何家斷絕關係。


    倒真顯得程懷仁齷齪狹隘了。


    曹宗渭心裏也是這麽看待程懷仁的,想來他去外麵的一年多裏,這孩子早就變成另一個人了。


    程懷仁人等難堪地站在那裏,話也不敢說。


    賀雲昭道:“今日這一出大家心知肚明,你們用不著辯解,解釋了我也不信,但凡腦子沒毛病的人都不信。既然仁哥兒這麽防著我,算計我,那我也沒必要做個多事者了,省得好心辦壞事,我想要家族和睦,卻偏偏更不和睦了。”


    程懷仁紅著臉道:“母親……兒子沒……我……”吞吞吐吐卻也想不出解釋的話來,畢竟,算計嫡母就是他的真實意圖。


    賀雲昭一抬手,打斷了程懷仁說話,她麵色平靜道:“以後除了我分內之事,旁的事我一概不管,尤其是錢財的事,我半點都不插手,不過前些時我定下的規矩還是作數,否則府裏又是一團遭。你同不同意?”


    程懷仁垂首道:“母親定的規矩很好,兒子同意。”今日算計不得反遭教訓,曹宗渭又在場,除了順從一些挽回形象,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明眼人都知道,這些規矩是有利於家族興旺的,就算程懷仁不同意,也不敢明著說出來。


    賀雲昭繼而道:“外宅鋪子的事就交給你打理了,我知道有些鋪子在侯爺手上,現在我請侯爺把他手上的鋪子全部移交給你,我們府裏外院管事手上的鋪子也都給你,往後外院的事由你全權負責。不過你到底還在進學,伯府裏的幾個莊子太遠了,你來去不便,也省得你手上事情太多,管不過來,莊頭還是我偶爾去看看,地租你收,同管事交接就行,我不過問。”


    程懷仁難以置信地看著賀雲昭,她怎麽會把家中這些家財全部交給他管?這麽一來,他在家裏可就有絕對的地位了!還有曹宗渭手裏的產業,他一直不好意思要回來,畢竟是父親之前托付給他的,現在嫡母居然全部幫他要回來了!


    程懷仁的目光移到曹宗渭身上,頓了頓,才道:“曹叔叔手裏的鋪子一向打理的好……”


    不待程懷仁說完客套話,曹宗渭道:“以前我是受你父親之托,現在有你母親做主,正好我都督府的事多,明日我便叫人來與你交接,伯府的鋪子我都還到你手上,也算物歸原主了。”


    程懷仁還要再推辭,曹宗渭抬手阻止道:“本就是你家的東西,我不過幫著打理,現在你已經長大了,交給你也是應該的。”


    曹宗渭明明知道程懷仁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多年來沒有父親嫡母教養,真正實在的手段根本沒有學到,這些產業交給他,不出一年,虧損絕對明顯。


    不是曹宗渭不想護著兄弟的兒子,隻是程懷仁實在不爭氣,何況這是程家家事,現在有了賀雲昭做嫡母,自然該聽他安排,他一個外人,也不想多插手了。


    程懷仁按下欣喜,謝了又謝。


    曹宗渭看完了這出鬧劇,心裏說不出的煩悶,眨眼閉眼間都還看見的賀雲昭受傷的手臂,他是個武將,身上傷疤無數,挨刀子的時候也不覺得疼,但是傷在她身上,他竟然就覺得疼了。


    臨走前,曹宗渭道:“夫人,過幾日是我生辰,萬望夫人賞臉,明日我會派人將帖子送來。”


    賀雲昭因著避嫌不大想去,奈何曹宗渭補充道:“不過幾個親朋好友小聚,夫人和不必拘束,隨意就好。”


    這麽說,賀家的人是一定會去了,說不定還能再見到父親,賀雲昭自然一口應了。


    曹宗渭淡淡地看了程懷仁一眼,道:“仁哥兒你若背上傷好了,同我家正毅一起來。”


    曹宗渭的大侄子和程懷仁一起在族學讀書。


    程懷仁笑著說“一定一定”。


    ☆、第二十四章


    自從曹宗渭答應了把鋪子都交到程懷仁手上,第二日果然應約帶人來了伯府,在外院讓手下的管事同程懷仁把鋪子交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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