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景殊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 眼神幽深淵邈, “我之前一直有一個猜測。”“嗯?”安胤恒抬頭向遊景殊看去。“李公公應該是大皇子的人。”遊景殊將茶杯往桌上一放, 立即起身說:“你派人去盯著宮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安胤恒的腦子裏還沒有消化掉遊景殊的話, 大步追趕上去, “你說的是真的?”“八-九不離十。”遊景殊眼神冷凝的注視著他,沉聲道:“胤恒,該做出決斷了。”安胤恒的心頭驟然一緊,緩緩鬆開抓住遊景殊衣衫的手。遊景殊健步如飛, 往外走去,還未上馬車就對車夫說:“去將軍府。”馬車飛濺起塵土, 一路往將軍府馳騁而去。安胤恒坐在椅子上,眼神茫然, 遊景殊說的話他何嚐不清楚。他早就看懂了這個局勢, 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插手, 他隻想做一個閑散王爺,指不定哪天孟析覺就心軟答應他了呢。他可以等,等孟析覺願意的那一天。可他要是踏出那一步,他就真的和孟析覺再無可能。太子還在的時候,他總想著太子是正統,太子沒了,連同六皇子一起,他總想著還有三皇子,可現在三皇子也沒可能了。這天下是交給暴戾無能的大皇子,還是交給懦弱沒主見的四皇子,都不行。是上天,是時局逼迫他,抗下這個重擔。必須得抗下,他生下來就是皇子,注定要肩負起天下蒼生。安胤恒捂住自己的臉,痛苦而諷刺,這個所有人爭破頭想要坐上的位子,最後卻要輪到他這個最不想坐的人,去接手。“看來不需要我再勸你什麽了。”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安胤恒倏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衣,身披狐裘的孟析覺,這件狐裘還是自己送給他的。“析覺,你怎麽來了?”安胤恒恍恍然,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孟析覺邁步走進屋內,他的唇色很淡,抿成一條直線,像是裹著風霜雨雪,帶來一陣寒意。“來看看你。”孟析覺的聲音很輕,也很淡,一如往日那般。安胤恒將眼底痛苦的神色斂下,嘴角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我很好。”孟析覺走近他,目光直白又冷靜,“真的?”在他冷靜的目光下,安胤恒陡然間,潰不成軍,為什麽這個人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冷漠的樣子,或許就算他做一個王爺,永遠的去等待孟析覺,也終歸是等不到。孟析覺的心裏沒有他。安胤恒紅了眼睛,咬緊牙關,捏緊拳頭,不想讓孟析覺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不料,孟析覺忽然靠近他,抬手抱住了他,帶著穿過梅林時沾染上的芳香。“去吧,我知道你若是不去,會後悔一生,別讓自己後悔。”安胤恒的喉頭滾動,啞著聲音說:“可是我去了也會後悔。”孟析覺輕輕地笑了一下,像是短暫的輕哼,“沒什麽可後悔的,去吧,我會一直在這裏守著你。”安胤恒沒明白孟析覺的意思,腦子反應過之後,他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孟析覺退開一點,帶著滿身寒梅的香氣,蜻蜓點水的在安胤恒的唇上碰了一下,“是。”安胤恒的腦子瞬間空白,他直勾勾的盯著孟析覺,突如其來的狂喜讓他完全來不及反應,隻能懵懵的看著孟析覺。孟析覺安靜的注視著他,等待他回過神來,而終於反應過來的安胤恒,第一句話就是:“可……可以再親一下嗎?”回答他的是孟析覺深深地一吻,足以讓安胤恒銘記一生。安胤恒去了皇宮,孟析覺從安胤恒府上出來,他的小廝不解的問道:“少爺這麽做,隻會傷害到自己,讓五皇子以為您對他無意不是更好嗎?”孟析覺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掀開簾子進了馬車內。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孟府駛去。別人是不會明白的,答案顯然隻有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因為他舍不得讓安胤恒那麽難過。安胤恒會登上皇位,會成為一位盛世明君,而他不會繼承爵位,不會娶妻生子,他會如他所說的那樣,一直等著安胤恒,一直守著安胤恒,等到安胤恒培養出下一代君王,他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了。馬車碾過一個坑,突如其來的顛簸讓孟析覺痛苦的擰緊了眉頭,背上的鞭痕疼得他冷汗直冒,臉色蒼白。每一鞭都是他祖父對他恨鐵不成鋼的怨懟,孟家的希望,他祖父對他的期望,全在今天徹底碎掉。可他不後悔,大安朝需要安胤恒,而安胤恒需要他。安胤恒匆匆趕去宮裏,卻被李公公攔下,告訴他皇上現在在休息,誰也不見。“李公公,父皇真的誰也不見?”安胤恒沒有擅自往裏麵闖,負手而立,詢問道。李公公弓了弓身子,說:“回五殿下,這是陛下吩咐的,奴才隻是照辦而已。”“是嗎?那我就在這裏等著吧,父皇什麽時候醒過來,我什麽時候進去見他。”安胤恒一副要賴在這兒不走的架勢。“五殿下,這天兒怪冷的,您還是先回去吧,別凍著了,有什麽事,等陛下醒了後再說吧。”李公公心裏有些著急,他剛給大皇子送了信,怎麽這五皇子就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