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遊明遠和遊景殊去了書房,一直談到深夜才回房。溫琅剛看完賬本,燭光映照著他稍顯稚嫩的麵容,眉眼間卻是成熟穩重。遊景殊站在門口有些出神的想,這樣的溫琅仿佛是一個成熟的靈魂裝進了稚嫩的軀體裏。不過隨即他就搖頭驅散了這個荒謬的想法。兩人有些日子沒有見麵了,更別說躺在一起。溫琅起先是有些久違的尷尬,就是當初第一次抱著枕頭躺到遊景殊身邊,也沒有這種感覺。大抵是察覺到溫琅的不自在,遊景殊將身體往外挪了挪,他這個細微的動作,忽然讓溫琅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難受。“柳家和張家當年隨著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打下江山,後來南疆戰起,柳家主動請纓平定南疆,此後便鎮守在南疆,得了鎮南王的封號。”“張家和柳家不同,張家雖然和柳家同樣手握兵權,但張家是三皇子的外家,這些年北方安定,鎮北王主動上交了兵權,陛下龍心大悅賞了張家不少好東西,連帶對三皇子也越發重視起來。”說到此,遊景殊眉頭緊蹙,說:“這次柳風澤帶著柳風掣回平城,怕是陛下已經容不下柳家,這幾年,陛下的身體每況愈下,心思也越發難以捉摸,當初父親被貶時就說過,他是第一個,卻不會是最後一個。柳家凶多吉少。”聽著遊景殊的話,溫琅的思緒也逐漸被帶到正事上,沒再想別的。“你的意思是,皇帝疑心柳家想要造反?”溫琅轉過身,側對著遊景殊,放輕了聲音。遊景殊沒說話,微微頷首,垂下眼簾。溫琅倒吸一口涼氣,“難道你們家當初也是?”“嗯。”遊景殊沉悶的應道,眼神晦暗不明。這時候,溫琅才切實感覺自己身在封建王朝,皇帝一個不高興,說要你腦袋就要你腦袋。“柳風掣應該是被陛下留了下來。”遊景殊今晚和他爹談了這問題,將柳風掣作為人質留在平城,皇帝才能稍微放心,但這並非萬全之策,這點慰藉不知道能夠持續到什麽時候,皇帝的疑心越來越重,若是有一天他認為,就算是把柳風掣留下來,也阻擋不了柳家造反,到那時候柳風掣怕是凶多吉少。溫琅聽到他這話,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心頭一緊,這大安朝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聽遊景殊說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這也意味著盯著那把皇椅的人開始行動起來了。不過遊家現在隻是平民百姓,那些廟堂之事也和他們沒有關係,溫琅隻是想好好做生意,也沒想和朝廷搭上關係的意思,他們偏安一隅,安安靜靜過日子就好。“別想那麽多,這把火燒不到咱們身上來。”溫琅見遊景殊眉頭緊皺,不由抬手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他手心的溫度讓遊景殊回神,目光逐漸柔和下來。這把火的確燒不到他們身上來,隻希望皇位更替,不會影響到黎明百姓。太子勤奮好學,嚴於律己,即便成不了盛世明君,倒也出不了大錯,若是他能順利登基,遊景殊父子倒也不太擔心,隻怕大皇子一黨從中作梗,若是大皇子登基,這天下怕是要亂。大皇子生性傲慢,張揚跋扈,目中無人,外祖父正是如今朝堂上位高權重的徐尚書,如果是大皇子登基,怕是會落得外戚幹政,大權旁落的下場,指不定這江山都要改名換姓。遊景殊隻能期盼著太子一黨別出差池。“嗯。”遊景殊不想把這些複雜的事情和溫琅說,讓他陪自己苦惱,他抬手將手覆在溫琅的手背上,眼神幽深。遊景殊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溫琅心跳加速,麵上一熱,抽回了自己的手。“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溫琅若無其事的翻了個身,背對著遊景殊閉上眼睛。溫琅抽手的動作驚醒了遊景殊,讓他切實的意識到,溫琅是真的在躲避他。他半闔下眼,看著溫琅的後腦勺說:“溫琅,我不知道你為何躲著我,又為何如此果斷的拒絕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心悅你。”遊景殊沉默片刻,溫琅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彈,像是已經陷入夢鄉,他長歎一口氣,抬手輕輕地揉了揉溫琅的黑發,道:“晚安。”直到遊景殊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溫琅才睜開了眼睛,他的拳頭死死地握著,眼底墨雲變幻。他真的沒想到遊景殊居然會這麽突然和他告白,突然到他的心髒差點從喉嚨口跳出來,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甚至屏住了呼吸。“我心悅你”四個字實在讓人心動,溫琅有那麽一秒鍾的時間,想要轉身抱住遊景殊,告訴他自己也是。可他死死按住了那份衝動,好歹上一世活了二十五年,這一世又活了十七年,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情不能再隨心所欲,什麽都不考慮。上一世,他相貌出眾,家境不凡,追求他的人多不勝數,但溫琅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喜歡他的人,不是衝他的家世,就是衝他的相貌,沒有人真正了解過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自卑又怯懦,偏執又沒有安全感。如果對他的愛不是百分之百,那他寧願不要,他認定了,就是一輩子。他的確是喜歡遊景殊,可他還沒有喜歡到可以為遊景殊失去理智,在現在這份感情上,溫琅始終是理智更占上風。兩人默契的沒有去談論這件事,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丁橋的身體在溫琅的湯藥幫助下,日漸好轉,他的婆婆見丁橋的身體好起來了,也不管他是不是還在月子裏,竟然就開始叫他洗衣做飯。丁橋一改往日的乖順,往床上一躺,沒動靜。他婆婆見狀大吼大叫,罵他是個懶貨,又讓自己的兒子教訓他,別以為給他們李家生了個兒子就能和自己叫板了。丁橋的丈夫夾在母親和夫郎中間,一個頭兩個大,今天也是奇了怪了,不管他母親怎麽說,丁橋竟然都沒有動。“你夫郎今天要是不把那桶衣服洗了,就別想吃飯!”丁橋的婆婆將門甩得震天響。“夫郎,你和娘較什麽勁啊,我看你的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幾件衣服而已,礙不了什麽事兒,何必惹她老人家這麽動氣。”李家老大習慣了自己的夫郎當牛做馬,就是懷孕的時候也還在下地幹活,完全不覺得讓一個還在坐月子的哥兒去洗衣服有什麽問題。丁橋本就對自己丈夫死了心,現在聽他理直氣壯的說這些話,心頭更是冷得徹底,這麽多年了,他到底為什麽會覺得他丈夫對他好,就因為對方有肉吃會留一半給自己,賺了錢上交給母親後會偷偷塞一點給自己?“要洗你去洗。”丁橋木著臉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