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司元伸手抹了抹孟染額上的細汗,微笑著應道:“我沒事。”


    孟染把著兩儀的雙臂,猛然用力將人往懷中一拉,攔腰把人壓進了自己懷裏,像撒嬌又頗為霸道的下令:“以後我去哪兒,你跟去哪兒,永遠不允許離開我的視線。”


    往弟子院來時,孟染多想回吾思居去看看兩儀。


    理智告訴他兩儀也是結丹期,不會有大事。責任也告訴他,弟子院是天舞門的根本,不容有失。


    在弟子院領舞時,遲遲不見兩儀出現,孟染心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甚至在魏蒹葭等人出現後,腳步沉重的忽然邁不開。直到,兩儀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感受到孟染的後怕,寧司元也將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他確實該及時趕到孟染身邊,但他也有他的顧慮。


    隨著功法渡星劫出現的封印,極為霸道。現在他能夠現身,是因為兩儀玩大了,元魂受損。照見星宮對渡星劫之人似乎格外寬厚,並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元魂受損,封印便暫時破開了裂隙。但,隨著元魂逐漸複原,那道裂隙也越來越小,大約再過幾個月就會完全閉合。


    星劫未渡,參見星見天的此前渡星劫的心得,他不能在星主麵前表現出不應當的修為。


    就連方才滅掉戴山宗那二人,他還得借著魏蒹葭的漫天花海遮蔽天舞峰的時機,當然不可能就在孟染身邊施為。


    如今的一切進展的還算順利,偶有大危機時他也能即時相救。寧司元不敢賭,誰知道天道還會有什麽等在後麵?現在這樣就挺好。


    滄源陸固然重要,但若是孟染出事,星劫渡不過還是小事,寧司元會覺得自己近萬年都白活了,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孟染心情平複時,看到兩儀的臉色比他還難看。忙笑著安撫道:“我也沒事。”


    寧司元看著這樣的孟染,忽然心軟的一塌糊塗,什麽滄源陸什麽大道,都在一瞬間被笑容消解,他隻想把麵前這個人,寵成星宮中最亮的那顆星子。


    被忽然攔腰抱起扛到肩上的孟染,整個人有點不好,眾目睽睽之下:“兩儀!你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魏蒹葭:你抱著你兒子臉紅個什麽?


    澹台弦野:喵喵喵?我抱我兒子你氣什麽?


    第169章 我是寧司元


    一直被寧司元扛回了吾思居, 孟染才聽寧司元在他耳邊道:“幹你!”


    “!!!”孟染下一秒就被扔進了溫泉裏。


    微燙的熱水從四麵湧過來,孟染敏銳的察覺到麵前的兩儀, 氣勢都不太一樣。


    寧司元朝著孟染侵過來時,孟染下意識用手抵住了他的肩,不太確定的喊了一聲:“兩儀?”


    寧司元把濕漉漉的孟染往懷中一拉,抵到麵前問道:“還叫我兩儀?”


    孟染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麽,卻並不像寧司元所想的那樣, 欣喜朝著他靠過來。孟染反而往後退了兩下, 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些。


    才聽孟染問道:“我……我兩儀呢?”


    麵前的人,還是那般仙姿佚貌, 卻又截然不同。


    讓孟染說, 兩儀的氣息純良敦厚,麵前這人卻鋒銳張揚。這樣的氣勢似乎更符合這具身體的外貌,卻讓孟染瞬間無所適從。


    從四修境歸來時的點滴不同,都在一瞬間冒了出來。他早該發現的,隻是他自欺欺人。


    寧司元皺了皺眉:“阿染?”


    這些日子, 他確實有刻意壓抑自己的氣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在偽裝成兩儀。


    能從仙魔之戰活下來,轉修星見天功法,繼而下定決心渡星劫, 隻為了三千年後浩天軸斷時,與山海陸八彌妖獸有一戰之力。


    他當然不可能像兩儀那般純良敦厚。


    可是兩儀亦他,他即兩儀。待星劫封印解, 元魂與元神合二為一,他便會是孟染如今看到的這般模樣。


    修為不能在孟染麵前表露,身份總該可以。


    然而,真正到了這一步,寧司元才發現,他還是衝動了。


    他沒辦法現在給孟染解釋元魂和元神的問題。一旦說到這裏,必然會涉及到星劫封印。


    情之一字,著實難料。寧司元歎了口氣。


    他出生在元司府,出生之時便被發現是天靈根,父母皆是元司府修為強大的修者,血脈長者更是元司府的府主。他在寵愛中長大,不足千歲便成功結嬰,堪稱一生順遂,更是讓元司府上下寄予了厚望。


    然而世間事,總是難以真的一生順遂平安。


    八彌妖獸來襲,有星見天的知而不報,真正因由卻是事起元司府。


    在此之前,雖然山海陸與滄源陸修者,一為納靈修元,一為納元修靈。相輔相生,又相生相克,卻各得其所。這樣生克,自然不可能毫無衝突。雙方都將這樣的衝突,當作天道的曆練,默契的從未鬧大。


    仙魔之戰的起因,至今沒有任何典籍可載,或者說,沒有任何典籍敢載,便是因為,其罪當屬滄源陸。


    般侑能一口叫破他的名字,是因為終結這場大戰的浩天軸,由他奠基,繼而以全元司府之力煉就。斬斷山海陸與滄源陸之聯係,徹底殲滅滄源陸未及時退去的山海陸妖修,得以還滄源陸一片平靜。


    年少之時,他活得純粹,大約該是孟染所見到的兩儀那個樣子。


    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這世上,並沒有什麽人,能令他心動。


    那時他的唯一,便是大道。


    仙魔之戰落幕,事起元司府,事終元司府。


    元司府一府上下,隻餘了他一個在這世間,因為浩天軸。


    仙魔戰畢,星淩子來尋他,星見天早已堪破歸寒真仙的孤啟星之象,卻未早早斬落孤啟星,星淩子自認其罪。但,即便仙魔之戰那般鮮血淋漓,星淩子以為,再見他的師尊初雨星仙,他可能還是下不了手。


    星見天一門,若師者星宮已畸,便該由弟子斬星。


    星淩子做不到,他說他做。


    他仗著自己天靈根的逆天資質,廢去元司府一身已經元嬰的功法,轉修《星見錄》。


    他怨不怨星淩子?曾經怨。


    但許多事,並不僅僅是錯過機緣就可以錯開巧合。


    就像四修境戴山宗,便是沒有天舞門,其多年積惡,也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元司府雖非積惡,其道理也是一樣。


    隻是,可能那時候撞上這件事情的已經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什麽人。


    可惜這世上,並沒有什麽如果。


    凡事隻能自己把握,凡事也隻能自己去做好準備。


    六千年苦修,他修為到了出竅期大圓滿。再往前一步便是渡星劫。


    修為到了出竅期,壽元便堪稱無窮盡,星淩子早到了該渡星劫的時候,但星淩子認為滄源陸裂之罪,盡歸其身,便是渡星劫,也絕不可能開啟孤啟星之外的星宮。與其於此,不如不渡。


    星淩子太過悲觀,他的心中卻還有年少時的一抹明光,支撐他繼續往前行走。


    他花了兩千年,等來了一顆甫一出現就光芒四射的星子。


    星芒皎皎,灼灼其華。


    也許是等待了太久,就連元魂都對這顆星子一見鍾情。


    他兩千年的等待,卻如此值得。星宮初立,照見星起。


    元魂會對照見星動情,是他幾乎可以預見到的事情。


    星劫封印雖然完全斬斷了元魂與元神的聯係,身為元神的他卻對元魂的所曆都清清楚楚。


    照見星竟是一個靈魂也如此堅強飽滿,甚至頗為有趣的人。他多希望他與他的相遇,是在還年少時的那個自己。那時他便是如兩儀一般的純粹。然而走到如今這一步,他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即便如此,等他發現時,他已經完全放不開這個人。


    情字一字,如此惱人。


    八千年修心,兩千年等待,敗給一息的心軟和衝動。


    他甚至聽孟染多叫一聲兩儀,都覺得嫉妒!


    寧司元那一聲“阿染”,孟染沒有回應。


    隨後孟染就發現,麵前的這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沉。


    這樣的容色,卻在他的麵前,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染上了憂愁。


    孟染覺得自己在無形中被譴責了。


    然而這個人不是兩儀,雖然也有一部分是屬於兩儀的特質摻雜其中,還是讓他覺得別扭。


    但,僅僅是屬於兩儀那部分特質,就讓孟染沒有辦法放下不管。


    “那你……是誰?”孟染最終開了口,又以故作輕鬆的語氣道:“或者,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


    僅僅一句話,卻讓寧司元心中微動,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他的阿染啊,就是這樣容易心軟的人。尤其是對著兩儀。


    “我是寧司元。”寧司元應。


    “寧司元。”孟染跟著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竟奇異的不覺得陌生。


    孟染抬頭時,寧司元麵帶微笑的看著他。


    這個人是兩儀,卻又不完全是兩儀。但對他的態度,和兩儀如出一轍。


    孟染帶點遲疑的問:“你……這是想起來了嗎?”


    寧司元露出了些微委屈的神色:“你都沒發現我想起來了。”


    某人委屈的神色,也和兩儀一模一樣。


    收斂了氣勢的寧司元,讓孟染更覺得熟悉。一定要讓孟染說哪裏不一樣,四修境之後的兩儀總是動不動就……以詩表意?


    孟染的心情有點無法描述。但到底,沒了戒備。


    孟染的心思哪裏逃得過寧司元的眼,適時貼過來的寧司元,果然成功將孟染摟進了懷裏。懷中人掙紮了兩下,在寧司元將可察不可說的某處抵過去時,孟染老老實實不再動了。


    孟染覺得今天的溫泉水燙的有點過了,或者是因為今天沒來得及脫衣服?


    但這種時候,他不敢也不想脫啊。


    就如同他的自欺欺人。他知道不一樣,卻也知道他很喜歡。


    但自欺欺人是一回事,明明知道不一樣了,卻還喜歡了,隱隱有種對不起兩儀的感覺。


    這樣定義似乎也不準確,畢竟這個人也還是兩儀。


    孟染心中紛紛亂亂,說不清楚到底應該怎麽判斷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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