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樓夢視線掃過眾人,著重在穆恒身上停留了一下,抱拳作揖:“幾位一定是棠棠的朋友了,在下南樓夢,失敬了。”


    “你怎麽跟糖長得這麽像?”衛曇怔怔地問。


    “因為我們是表兄妹啊。”南樓夢早就從家裏仆人口中將他們打聽清楚了,知道衛曇有些傻傻的,對他說話的語氣便像對小孩子一樣,“你叫小曇吧?今年幾歲啦?”


    “我們還有事呢,沒功夫理你。”


    他對衛曇的不尊重令禹棠感到不快,她不耐煩地打斷他們,拉著衛曇就往裏走。南樓夢看她居然願意主動牽一個男人的手,臉色黑下來,冷哼一聲,無視尷尬的成嫣和穆恒,大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走過路過留個言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


    用山中獵戶教的陷阱捕捉到幾隻小獸, 一群年輕人像過家家一樣,在湖邊生了一堆火烤肉。成嫣等人生來便沒近過庖廚,純粹是覺得好玩, 食材浪費了一堆,要不是還有個野猴子樣精通於此的南駿, 隻怕今晚都要餓肚子了。


    火苗舔舐著枯枝,架在火堆上的各種野味被烤炙得滋滋冒油。


    禹棠怕沒烤熟的東西吃了會肚子疼, 手裏的魚就過了火候, 她收回來,聞了一下,不大想下口,轉手遞給衛曇。衛曇看了一眼那黑糊糊的烤魚,打從內心深處拒絕。他嫌棄地偏過頭:“不要。”


    “不要算了,等我練好手藝, 你跪著求我我也不給你吃, 哼!”公主殿下傲嬌地抬起下巴。


    衛曇看她生氣了, 認命地接過來,咬了一口, 皺著眉說:“真好吃。”


    太違心了, 這魚肉不但是糊的, 還沒放鹽,不過吃了她可以高興一點的話,那就忍忍吧。


    “真的嗎?”禹棠自己都不信,就著他的手也嚐了一小口, 然後默默地搶回去扔掉了。成嫣笑倒在一旁。


    “第一次嘛,難免失敗,不怕,這裏還有很多。”她毫不氣餒地挽起袖子,“小曇,你想吃什麽?我烤給你呀。”


    “這個是什麽?長得好奇怪。”


    “蘑菇,你要嗎?”


    他點點頭。禹棠又串了幾個蘑菇,刷上醬料和油鹽,學著南駿的樣子不斷翻轉:“這次一定可以。”


    烤好了還是有點糊,不過比起剛才已經好了很多,她拿給衛曇,一臉期待地望著他。衛曇咬了半個,山裏剛摘不久的蘑菇本來就很鮮嫩爽滑,他感覺還可以。很快一串蘑菇就吃完了,他舔舔嘴唇,意猶未盡地看著禹棠,這表情給了她莫大的鼓舞。


    親手烤東西吃好好玩。堂堂一國公主今晚成了衛小公子的禦用廚子,穆恒在一邊嫉妒得眼睛發綠,然而隻能自己動手。平日握劍提筆靈巧無比的手做起這些事來卻是笨手笨腳,最後隻得歎息著放棄,拿了南小駿烤的野雞肉串來吃。


    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偶爾野營露宿,親自烹調食物是一種樂趣,若是真的長期隱居山林,其中清苦隻怕很難忍受。


    禹棠深愛不空山中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花海,清澈見底的星星湖,參天的古木林,林中的小兔和野鹿,能將這些與喜歡的朋友分享,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她帶著他們探索這片美麗的山林,每一天都過得充實而愉快。


    成嫣將所見的繪畫成圖,準備將它們都帶回去,為這段美好的經曆留一個紀念。很快一個月過去了,穆恒接到家中來信,須回京去,他匆匆辭別,隻留下他們三人在此。


    禹棠的生辰也快到了,她是整個南家的寶貝,南家早早就開始準備她的生日宴,然而她生辰的前幾日,卻發生了一件闔村震驚的大事。


    村子裏出了一起命案,死的是洛家的家長,南北望的結義二弟洛憑。他被人發現時已經死透了,硬邦邦躺在床上,口鼻流黑血,指甲青黑,是被毒死的。沒等人提出調查,凶手自己便主動站了出來,出乎所有人意料,居然是洛老二的嫡親孫子,清輝。


    他親口承認,當晚他被祖父訓斥,又喝了酒,一時氣上心頭,便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清輝為人溫厚善良,對長輩極為孝順,這個結果很難令人相信,但經他自己口供,從他房裏找出了殘留的砒/霜,證據確鑿。


    又一個兄弟離世,南北望坐在庭中抽了一宿的悶煙,頭發白了許多,禹棠看著更顯蒼老的外祖父,心裏很難過。她記得小時候外公身體很健壯,時常帶著她騎馬,教她練拳,喝酒喝到興頭上,一嘯能震徹山林。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當初豪邁的山大王不知不覺的消失,皺紋逐漸堆積,背脊一日比一日彎曲,現在已經成了如此滄桑寂寞的一個老人。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老人家,唯有默默陪在他身邊。


    正式審訊之日,據服侍洛老二入睡的小妾說,老爺子當晚確實是喝了一碗公子送去認錯賠罪的雞湯,第二天便出事了。當著全村人的麵,清輝一臉的生無可戀,也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沒有半個字反駁。洛老夫人聽他這麽說,當場昏厥,醒來後便精神錯亂,渾渾噩噩,誰也不認識。


    清輝是洛家僅剩的男丁,村中長者一時拿不定主意該怎麽處置他,隻好暫時關押起來。


    “這小兔崽子狼心狗肺,竟敢弑殺親祖,合該千刀萬剮!”雷老五目眥欲裂,他和洛老二感情最深,跟親兄弟一樣。洛老二一死,他隻覺手足被人斬斷一般,異常悲痛。哪怕清輝是老洛孫子,他也想他為之償命。


    “可畢竟老洛家隻有這一個後人,殺了他,難道讓洛家從此絕後嗎?”


    “留下他,誰知道他會不會懷恨在心,哪天在井裏下毒,把我們全村人都毒死?”


    “那要不先讓他成親,給洛家留個後人,再處死他......”


    “什麽混賬話!那不是要坑了小柔?將來咱們有什麽麵目下去見老三?萬萬使不得,使不得。”


    “請諸位聽我一言!”洛清輝此時早已萬念俱灰,重重一叩頭,額上立刻便是個血印子,“清輝一時糊塗,犯下滔天大罪,不敢乞求原諒,求諸位阿公賜我一死!”


    “行了!”最終南北望將煙鍋往地上一杵,終結了大家的爭吵,“先把他看管起來,等老二下葬後,將他送官府吧,該咋個辦就咋個辦。”


    他滿身心疲憊,顫巍巍地站起來,佝僂著離去。


    昔日的山寨當家們意識到,他們真的都老了。


    .


    “外公,您覺得我會因為幾句口角就下狠心害死你嗎?”南北望坐在門檻上,禹棠坐在他身邊,兩手托著下巴問。


    南北望瞥了她一眼:“說的啥子話,你是不是傻?”


    禹棠低下頭,悶悶地說:“你不信我會害你,我也不信清輝哥哥會毒死二阿公啊。”


    她隻希望親人們能活得更久一點,再久一點,最好永遠不死,清輝哥哥那麽孝順,一定跟自己心情一樣吧?


    “傻女,知人知麵不知心呐!”他吐了個煙圈,“你這麽乖,當然不會,換你大表哥,我相信他絕對做得出來。”


    “......那得什麽樣的深仇大恨才能對自己爺爺下得去手?我覺得清輝哥哥沒理由這樣做。”


    “你覺得,你覺得有啥子用嘛,他自己都承認咯。”南北望生起了悶氣。


    都是看著長大的孩子,說洛清輝親手害死自己的祖父,他也很難接受,然而那孩子咬死了是自己做的不改口,他有什麽辦法?


    “幺妹兒,這回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的生辰宴是辦不成咯。”他摸摸外孫女的頭,遺憾又傷感地說。


    禹棠無所謂地聳聳肩:“生辰每年都有,也不是什麽大事,要是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一輩子不過生日我也樂意。”


    “好孩子。”老人眼裏泛起淚光,用力一眨,憋了回去。


    “我一定要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清輝哥哥一個清白。”禹棠下定決心。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


    禹棠等人上門吊唁時, 洛家上下一片縞素,來往者皆滿麵愁雲。


    父親慘死,凶手還是自己的兒子, 洛清輝的父母一夜間仿佛也老了十幾歲,憔悴得不成樣子。


    “叔叔嬸嬸, 二阿公已經去了,阿嬤又受了打擊神誌不清, 需要人照顧, 你們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要太難過了。要是你們二老再有什麽,清輝哥哥肯定更自責了。”靈堂上,禹棠見洛母不住拭淚,不禁悲從中來,好言相勸。


    “小棠, 謝謝你, 唉, 出了這麽大的事,這些小輩都忙著跟我們清輝撇清關係, 難得你還想著他。”洛父感歎道, “就是小柔, 從事情發生起,也再沒有來過咱們家,不過也不能怪她,隻怪清輝這小畜生, 我們洛家到底造了什麽孽啊......”說著禁不住又老淚縱橫。


    洛母將香分發給他們,禹棠教衛曇照著自己的動作拜祭。


    “其實,我不相信清輝哥哥是毒死阿公的人。”上完香,禹棠對二老如是說,衛曇在她身邊附和著點頭,她說不信,那就一定不是。


    洛母感動的抓住她的手,找到了共鳴:“你也不信?我的輝兒是多好的孩子,怎麽可能害死爺爺?定然是有人栽贓嫁禍給他的,這個傻孩子!”


    做母親的人,最心疼、最相信的總是自己的孩子。


    “清輝哥哥現在怎麽樣了?我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禹棠問。


    “好,你去勸勸他吧,他現在不吃不喝,是成心想把自己餓死呀!”洛母帶他們進去,說到傷心處,又忍不住流淚。


    洛清輝被鎖在柴房裏,實際上鎖與不鎖也沒兩樣,洛母曾偷偷打開門,替他準備了細軟,讓他連夜逃跑,卻被他拒絕了。他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他蜷縮在角落裏,萎靡不振,臉上胡子拉渣,兩頰深陷,目無神采,哪裏還像陌上相逢時那個滿麵春風的青年?別說和他一起玩到大的禹棠,就連成嫣和懵懵懂懂的衛曇看到他這樣心裏也不好受。


    “清輝哥哥。”禹棠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洛清輝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來,勉強擠出個難看的笑:“小棠,你怎麽來了?這裏不幹淨,你回去吧。”


    “不是你做的,對不對?”她雖然用的是問句,語氣卻很篤定,“清輝哥哥,你如此急不可耐的將罪名往自己身上攬,到底是想掩蓋什麽呢?”


    他渾身一顫,垂下眼簾,沉聲道:“就是我,你別瞎猜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過是個死而已,沒什麽好怕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娘,你奶奶?他們年事已高,你讓幾位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對得起他們嗎?”


    “你......別說啦,是我不孝,等我死了,轉世為牲畜也會來報答他們的。”清輝痛苦地閉上眼,熱淚漣漣。


    禹棠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你這樣做,是不是因為此事跟顧婉柔有關係?”


    洛清輝眼皮一跳,厲聲道:“住口!不要胡說!”


    “除了她,我想不出別的理由。”禹棠咬咬唇,執拗地說下去,“我問過你們家廚娘,出事那天晚上,廚房根本沒殺過雞,你哪來的雞湯送給阿公?是不是顧婉柔送給你的?你想包庇她?”


    “真的跟她沒關係,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小棠,如果你真想為我好,我求求你別再管了,要是你把禍水引到小柔身上,我會恨你一輩子的。”他近乎哀求地說。


    成嫣再也忍不住,插嘴道:“洛公子,你有沒有想過,你心心念念的姑娘,喜歡的人可能根本不是你呀!”


    她將那天在南家花園裏聽到的告訴了他,雖然覺得殘忍,但讓他認清現實或許會好些。


    洛清輝聽完後低頭不語。


    雞湯是顧婉柔特地給他送來的,當晚他惹得爺爺生氣,心裏有愧,便沒有喝,而是送去給了爺爺。本來要毒死的是他才對,陰差陽錯,卻害死了爺爺。


    他不介意顧婉柔心裏裝著別人,她願意嫁給他,已經是對他的恩賜,等他們成婚以後,她知道誰才是對她最好的,自然會慢慢回心轉意。然而這小小的希冀卻被她的無情打得粉碎。


    洛清輝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麽會對一個女人像著了魔一樣呢?哪怕她都要殺他了,他依然舍不得傷害她,拚死都要維護。


    既然她這麽想讓他死,那便如她所願吧。


    這就是他此刻的想法。


    可是仍有那麽多的不甘。若是顧婉柔覺得他阻礙到了她和南樓夢,大可以退婚,為什麽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呢?他都不去怪她了,甚至自願攬下一切罪責,而她竟然狠心至此,連看他一眼也不願,是出於愧疚,還是害怕?


    想要問個清楚,死得明白。


    “小棠,”洛清輝猛地抬起頭,“你們要是想幫我,就讓小柔來見我一麵吧,我真的很想再看看她。”


    .


    顧婉柔麵無表情地看著鏡裏的美人,一下一下地梳順自己烏黑的長發,點染胭脂,薄施粉黛。縱是不出門她也要精心打扮,上妝完畢,她像水仙花一般攬鏡自照,顧影自憐,感歎情路為何如此不順。


    自己深愛的是個花間浪子,她不過是南樓夢無數紅顏中的一個,她使盡渾身解數也留不住他的心他的人。深愛她的,她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洛清輝,如今又成了人人唾棄的殺人凶手。她到底哪點做錯了呢,上天竟要這樣捉弄她?


    出了洛清輝那件事,這些天顧婉柔都不敢出門了,生怕一出去就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用一種又同情又詭異的目光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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