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擦擦頭上的冷汗,偷看了一眼成嫣臉色,仔細斟酌著答道:“姑娘這傷口太深了點,很難不留疤。不過好好將養,注意飲食清淡,及時換藥,若是恢複得好,不會那麽明顯......”


    “這事兒不要讓別人知道了。”禹棠隻叮囑了這一句,其餘的倒也沒為難他,吩咐春兒打賞後送他出去。


    成嫣半邊臉腫了起來,那道傷醒目得像條醜陋的爬蟲,可怖又猙獰。但她從那個地方被救出來,既保住性命又保住了清白,覺得別無所求,沒什麽再讓她害怕的,此刻竟然安安心心地睡了過去。


    禹棠將成嫣帶回宮時便讓人去通知太子,太醫離開後不久他也趕了過來。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她恬靜的睡顏,眉頭漸漸聚攏。


    “她怎麽回事?”兄妹二人走到外殿,禹襄低聲問她。


    禹棠便將自己所見,以及成嫣告訴她的悉數複述給他。禹襄麵上波瀾不驚,聽到她自行劃傷臉頰時,目光卻是一動。


    “哥哥,你不會嫌棄她吧?”禹棠見他表情淡然,既不擔憂也不憤怒,一顆心不由為成嫣緊緊揪起了。


    “我要是嫌棄她了呢?”禹襄笑問道,“我的太子妃可是未來要做皇後的,臉上有疤怎麽行?”


    禹棠臉色一沉:“那我也嫌棄你。”


    “好傷心啊,我最疼愛的妹妹竟然這麽不相信我!”禹襄故意做出掩麵欲泣狀,禹棠笑起來,掄起拳頭狠狠捶了他一下。


    “不過,棠棠你也太魯莽了,居然敢就這麽跑到青樓裏去,萬一你出了什麽事,讓我和父皇怎麽辦?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我是替你保護你媳婦兒,你要是自己上點心,也不用我冒險了。”禹棠義正言辭地教育他。


    “這事怕不簡單,我會讓人去查,你不要插手了,陪著她好好開導一下吧。”禹襄微微一笑,說,“以前總覺得她和她們沒什麽兩樣......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二位殿下,成姑娘醒了。”秋秋來稟。


    兩人一起去看她,為免成嫣不自在,禹棠將床帳放下,讓他們隔著簾幕說話。


    “太子殿下金安,請恕臣女不便行禮。”成嫣在帳後微微一欠身。


    “唔,沒事。”禹襄斜眼瞟了禹棠一下,後者衝他吐了吐舌頭,自覺地出去了。


    禹襄率先開口:“你......還疼不疼?”


    成嫣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訥訥地回答:“上完藥有點麻,也不是很疼。”


    兩人一陣沉默後,成嫣說:“勞煩太子讓人送我回成家吧,順便與我祖父商議一下退婚事宜......”


    “你很討厭孤?”禹襄冷冷地打斷她,俊美的臉上微帶怒意,“還是,你心裏真的如此看不起孤?”


    “啊?不是的......殿下這是哪裏的話?”成嫣愣住,禹襄隔著簾子隱約能看到她傻傻的表情。她看起來並不在乎這個太子妃的位置,巴不得早些甩脫才好吧?


    莫名心煩。


    “我已經見過你的臉,沒你想象的那麽在意。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禹襄一拂袖,過了一會兒,又道,“請成姑娘在宮裏安心養傷,孤自會派人去府上知會,其他事你不必擔憂。”


    “那,多謝殿下。”她低聲回道。


    “你好生歇著吧,有什麽需要的告訴禹棠就可以了,不用跟她客氣。孤就先走了。”


    成嫣欲言又止,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鑒於作者智商比較低,文中人物智商也高不到哪裏去,所以這就是個簡單談談戀愛的小言,不涉及各種複雜的鬥鬥鬥。要是有人罵我,我就隻好賣萌了= =


    第12章 第十二章


    .


    楚貴妃的親弟弟,英國公的寶貝兒子被個不明女子打得半死,脫成赤條條後扔在一條陋巷的事兒,第二天就成為一樁笑談,傳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隻怪楚文昭平時作威作福,荼毒了太多人,聽說了此事的百姓們九成九拍手稱快,甚至歎息那不明人物怎麽沒把他打死永絕後患。


    很快就有說書人根據所謂目擊者繪聲繪色的情景再現,將這事兒添油加醋,改名換姓,編成一出紈絝少爺當街公然調戲良家男,無名少女路見不平怒打浪蕩子的話本子。


    百姓隻圖聽個熱鬧,搭個飛白,奉天帝卻遭了罪。


    上朝時要麵對英國公的聲淚俱下,下朝後耳邊又是貴妃哭哭啼啼,都要他徹查此事。然而楚文昭尚在昏迷中,他自己平日得罪的人太多,想查也無從著手。不過當聽說打人的是個神秘女子時,奉天帝心裏卻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


    自從兒子兒媳雙雙過世後,衛老侯爺為免觸景傷情,再也沒有辦過壽宴。這些年記得他生辰的也隻剩下一些早年的戰友和部下,有心的當天會來與他小酌幾杯,緬懷往事。


    沒想到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禮物竟然是來自於自家傻孫子的,老侯爺欣慰之餘,又多添了一份憂慮。


    這玉雕價值不菲,本來以為衛曇去問過價後就死了心,沒想到今天還是將它送到了他麵前。怎麽來的,他派人去古玩店裏打聽過後心裏差不多也清楚了。


    昨天高平公次子穆恒上門拜訪之後他便知道,前日陪著小曇回來的姑娘並非什麽姓唐的小姐,而是樂安公主禹棠。那次宮裏發生的事,老侯爺雖然不曾親眼見到,卻也有所耳聞。聽穆恒話裏的意思,公主對自己孫子的態度頗有些曖昧不清。這可不是件好事。


    早上上朝的時候英國公很是鬧了一番,哭得老臉都不要了,一定要為自己兒子討回個公道。楚家就一個獨苗,也難怪他,要是衛曇出了什麽事,自己一樣會拚了這條老命去報仇。


    他知道楚家小霸王被打的事多半與衛曇有關,這其中還牽扯到那個被皇上寵上天的樂安公主。衛曇腦筋本來就不夠用,再與這些人糾纏不清,還有什麽安穩可言?


    穆恒那小子說的很有道理。樂安公主驕縱頑劣,如果真看上了衛曇的臉,怕是他想推脫也推不掉,將來他兩腿一伸登天了,還有誰護得住那孩子?天家人心性多涼薄,等她厭倦了衛曇,他焉有活路?越想越覺得惶恐,老侯爺立刻叫來管家去請冰人,他要盡快找到合適的人選,將孫子的婚事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


    .


    茶盞被人用力砸在地麵上,發出刺耳的一聲響,粉碎成渣。


    “不是說親眼看著成嫣被賣進青樓的嗎?她怎麽又讓禹棠接進宮裏去了?你們幹什麽吃的?一群廢物!”豐城郡主臉色鐵青,清秀的麵龐因怒氣而顯得有些扭曲。她鋌而走險,終於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發現功虧一簣時,簡直想將這些人全殺了以消心頭之恨。


    底下跪著一溜人,戰戰兢兢的不敢抬頭。


    豐城郡主薛盈愛慕太子已久,帝都貴女們的圈子裏許多人都知道,心照不宣而已。


    母親是尊貴的長公主,父親是定國大將軍,以她的出身,完全有資格做太子妃。早些年長公主還和皇上玩笑般說起他倆的婚事,她暗中期許了很久,沒想到中間卻突然出現一個成嫣。除了容貌,薛盈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輸給她,憑什麽她就能輕而易舉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一直以來,她對成嫣表麵有多客氣,心裏就有多嫉恨。


    薛盈覺得自己容忍成嫣已經太久,上次在宮宴上成嫣維護樂安公主,引得太子也對她注目,別人沒發現,她卻注意到了。一想到將來他們成婚後夫妻和睦琴瑟和鳴,她心裏便如鈍刀割肉一般難受。


    恰好這次成嫣又得罪了她的好友蘇蘭宜和興安公主,被人在耳邊一吹風,她終於再也不想忍,便想趁著自己生辰的好時機徹底毀掉那個第一名媛。


    這本來是個周密的計劃,隨便製造點意外,讓人將成嫣送進青樓,晚一點再大肆搜查將她找出來,那時候她的名節不毀也毀了,如何能再入東宮?期間動用到的人也都與薛府無關,就算有人懷疑到自己頭上也找不到證據。她堂堂一個郡主,皇上的外甥女,還有人敢單憑懷疑就拿她怎麽樣不成?


    昨天她都已經通知大家成嫣在大街上被人擄走的消息了,正準備調集人手“全城找人”,誰知道傍晚卻接到成家的回信,說樂安公主禁足中太過無聊,一時興起接了成嫣到宮中相伴,請她不必擔憂。


    “郡主,我們當時確認過,那女子真的是成氏女君無誤,也是親眼看著賴三兒把她送進鳳來樓裏,不知道怎麽就......”


    “公主眼下被禁足在宮中,難道還會突然跑到那種地方去救她嗎?”薛盈氣得想嘔血,抬腿便是一腳踹在說話那人的胸口,“分明就是你們辦事不力認錯人!”


    “盈兒!”薛盈正對著家奴發脾氣,不想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長公主冷著臉走進來。


    薛盈心裏一沉,母親一向對她管教嚴厲,要求她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閨秀淑媛,這下定然免不了又是一頓訓斥,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你們立刻去把與此事有關的人解決掉,務必要做得幹淨點,要是走漏半點風聲,你們幾個,包括你們的家人也不要想活了。”長公主儀態端方地坐下,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奴仆,神情淡漠地吩咐,語氣毫無情緒起伏。


    幾人相互看看,慌忙領命而去。長公主隻管發布指令和得到結果,其中過程如何,一概不是她所關心的。


    薛盈吃了一驚,她隻是想毀掉成嫣的清白和名聲,而母親輕飄飄幾句話,卻是要人的命。


    長公主見女兒神情,長歎一口氣,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你就真那麽喜歡太子?非嫁給他不可?甚至為了他不惜把自己變成一個狠毒的女人?”


    “母親......對不起,是我的錯。”薛盈眼圈一紅。她也算是天之驕女,怎麽會願意將自己置於一個卑微的境地?如此耍弄手段,細想之下連自己也覺得不恥,然而有些事當真是情難自控。


    她真的就那麽喜歡太子,從小就喜歡,以至於對本身與她無冤無仇的成嫣橫看豎看不順眼,處心積慮想毀掉她。可是沒有了成嫣,若是皇上仍不考慮自己,而是再換一個張嫣,一個李嫣,她又該如何?


    “我......我隻要一想到太子哥哥要娶別人,心裏就好難過。我嫉妒她們,嫉妒所有能正大光明靠近他的女人,連禹棠我都嫉妒,我不想這樣的......”她伏在長公主膝頭,嗚嗚地哭起來。


    “傻孩子,以後不要擅作主張了。當娘的怎麽會不心疼自己的骨肉,你想要的,母親自然會幫你達成。”長公主撫摸著女兒的頭發,輕聲細語道,“貴妃不得你舅舅寵愛,卻能這麽多年穩居後宮第一的位子,你知道為什麽嗎?”


    薛盈搖頭。


    “因為她從來不害人,你舅舅放心她。”長公主慈愛地笑了,執起她的手,“她不害人,是因為她的路已經有人替她掃平了,她不需要親自動手。記住,你想做太子妃,這雙手也要幹幹淨淨的,讓任何人都抓不到把柄。”


    薛盈抬頭望著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碼完了發現這章真的都是家長哎~


    第13章 第十三章


    .


    棲鸞殿海棠初開,深紅淺粉濃淡有致,宛如蒸蒸雲霞。春日的暖風裏糅雜著清淡的花香,仿佛摻了甜酒一般,熏得人昏昏欲醉。


    海棠樹下,禹棠側臥在石椅上,伴著清幽的琴聲安睡,嘴角掛著一絲甜甜的笑,花瓣飄落一身,渾然不覺。她睡了多久,旁邊的成嫣便彈了多久,隻恐琴聲斷去,禹棠的美夢也會被打斷。


    府中教養成嫣的嬤嬤總說皇宮是最重禮儀的地方,絕不能行差踏錯一步,然而在棲鸞殿養傷的這幾天,居然是她有記憶以來最放鬆的日子。


    十幾年來她日日按著長輩的要求嚴格訓練自己,永遠不能吃飽飯,不能大步走路,不能誇張地笑,必須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任何一個動作和表情都要優雅得讓人挑不出錯。如今的成嫣在別人眼裏就是上天的寵兒。本身出自名門,相貌堪稱國色,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詞歌賦信手拈來,足以讓帝都七成以上的才子佳人為之傾倒,剩下的都是滿滿的嫉妒。


    可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人畫上精美的妝容,穿上華麗的服飾,乖乖按照家族的安排,扮演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角色。好像她生存的意義就是為了整個成家獻祭,沒有自己的靈魂,每一天都是那麽空洞乏味。


    毀容後不再完美的成嫣,反而沒了那麽多包袱,雖然也會自傷,更多的卻是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成嫣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時沒法更改,但現在有禹棠帶著,她是越來越放縱自我了。沒有外人的時候,她也敢學著禹棠脫了鞋襪將腳放進冰涼的小溪裏攪水玩,深夜裏起床燃燒高燭照花賞月,在大幅的白紙上亂塗一氣,還有許多想做而一直不能做的事。


    不過她也清楚,這是因為棲鸞殿的主人是樂安公主。換個地方,換一個人,她依然隻能是那個循規蹈矩的成嫣。


    禹棠這一覺睡得酣暢,醒來時兩頰微紅。她揉揉惺忪的眼,見成嫣還在心無旁騖地彈琴,姿態無可挑剔,微風拂過,片片落花圍繞著她飛舞,整個人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光。


    真的很美啊!


    即便臉上多了一條傷痕,在她看來也完全無損成嫣的美麗。禹棠情不自禁的在心裏感歎,她的哥哥上輩子是積了什麽樣的大德,竟能遇到這樣一個天仙化人般的姑娘。其實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隻是每天從鏡裏見著,便也覺得尋常了。


    “公主醒了?”琴聲戛然而止,成嫣微微對她牽動一下嘴角。她傷口稍稍牽扯到便會很痛,因而幾乎不能做什麽表情,但眸中流露出來的都是柔和真摯的笑意。


    “嗯,這一覺睡得真好,就是石頭太硬了,下次讓小冬子搬張軟榻來。”禹棠伸了個懶腰,“我現在精神百倍,晚上都不用睡了。”


    成嫣掩口作輕笑狀。


    “適才見公主神情愉悅,想是做了個好夢。”


    “是啊,我夢到了我娘。”禹棠伸手摘了一朵花放在鼻端輕嗅,“不空山有一棵上千年的垂絲海棠,比這一棵大得多,小時候我最喜歡纏著我娘帶我去那玩了。我剛才就是夢到她還在世,我們一家人一同去賞花呢。”


    她說起亡母,神色竟然一點也不見傷感,滿滿都是幸福的味道。成嫣卻不由為之感到心中酸澀。


    縱有皇上和太子的憐愛,但因為親娘的緣故,一些人依然敢不將這個公主放在眼裏,所以她將自己的心裹進了硬殼中,任由旁人謠傳評說,什麽都不在乎,才能免受傷害。


    故作堅強,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柔弱呢?


    “那棵樹真的好大,開花的時候漂亮得不得了,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對了,我哥來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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