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漫漫長路上,田埂上,幾萬人的足跡如同長龍般踏過。老人、孩子、病弱的alpha,瘦骨嶙峋的omega。站不穩就折一根枯枝支撐,生了病就由家人和鄰居扶住。夜晚的時候,這條長長的隊伍裏點著零星的火把,衝破黑暗的幽冥。倘若有人此時從天空俯視,會見到星火連成一線,猶如一條蜿蜒的巨龍。他們要去反抗者基地,去一個有平等、敢反抗、能吃上飯,據說還有垃圾分類的地方。——————————————大量人口的流入一時間讓反抗軍基地有些手忙腳亂。雖然之前派無人飛劍空投了傳單,但大家還是沒想到,才隻是第一波,就有這麽多流入的人口。不過要說驚慌失策,關閉基地之門,那是絕對沒有的事。早在很久以前,在寒千嶺作為反抗軍基地的首領,洛九江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反抗軍基地就一直都是以“活的像個人”為己任的。要知道,最早一批的反抗軍基地元老,也是現在的反抗軍基地高層,他們幾乎都出身於貧民窟,一直跟隨在寒千嶺身邊啊。反抗軍基地儲備糧食充足——在此感謝蟲族對肉類的無私貢獻,以及播種訣、收割訣、翻土訣和甘霖訣等簡單易懂,容易操作上手的術法傳播。雖然一開始他們對於流民的規模感到驚異,但反抗軍基地還是第一時間組織好了對流民的安頓。基地裏已經建好了簡易的板房以供居住,不過需要流民們先進行登記,獲得身份。所有流民入城接受體檢之前,為了防止餓暈,大家都排排站好,每個人先發一碗米粥喝。混亂的,流離失所的聯邦逃民,在反抗軍基地被安排得十分妥帖。有些提前逃離聯邦,搬到反抗軍基地的人甚至還從這一次的遷移者中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親屬朋友。他們問:“聯邦最近情況怎麽樣?”“更差了。”回答的那個beta半麵身子上都生著潰爛的瘡疤,他捂了捂臉,表情麻木,“早些知道,我該早點來這裏的。”他提前過來的alpha朋友遲疑地看著他,他記得beta原本有個幸福的家庭。“你這次……是一個人過來的嗎?”beta幽幽地苦笑了一聲:“是啊。”“……嫂子呢?”beta臉色僵硬,深陷的眼窩裏甚至流不出來眼淚:“你嫂子餓死了。”alpha咽了一口口水,意識到自己提了個絕不應該提起的話題。就在他想改口的時候,beta又喃喃說:“你走的時候,你嫂子原本正懷著一個孩子的……結果……”“……結果?”“那孩子命不好。”beta把臉深深地埋在自己的手心裏,“她是個omega……薔薇宮這兩年特別缺omega,連貧民窟的都要。囡囡還沒滿月,就已經被他們抱走了……”眾所周知,薔薇宮是不會幫孩子記著身世的。因為但凡是被抱進薔薇宮的孩子,就從來沒有什麽光宗耀祖,衣錦還鄉的說法。他們嫁人以後要是想要回娘家,那隻能回薔薇宮看看,順便炫耀一下自己嫁人以後的好命和好運氣。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beta死死地把臉抵在掌心上不肯離開,反反複複地就念叨著一句話:“抱進薔薇宮也行,至少不挨餓。可她千萬不要是個誘蟲人啊……”alpha聽得眼角發紅。而這樣相聚相遇,互相通報消息,知道自己熟悉的人已經逝去的場景,還在這個基地裏持續發生,很多很多。另一邊,對於大批民眾的流失,那些貴族領主,以及聯邦高層終於有了反應。當然,雖然他們大多數人也並不比一顆核桃聰明,但至少還沒有傻到覺得百姓逃跑就跑了的地步。反抗軍是他們的仇人,反抗軍的壯大意味著他們的衰弱,如果讓反抗軍肆無忌憚地成長起來,那聯邦遲早要有一場劫難不說,就說眼下的事。如果民眾都跑光了,那麽誰會來給他們交稅呢?沒有稅,不能搜刮地皮,那麽他們享受的錢從哪裏來?他們喝的幾萬元一支的紅葡萄酒、吃的特供魚子醬,花費在私軍上的軍餉,難道還要他們自己掏腰包嗎?那可不行。百姓勞作,貴族享受;貴族吃喝,百姓買單。這是傳統。於是麵對百姓們明裏暗裏的逃逸,這些大人物們直接簡單粗暴地下了命令:不許跑。這些高貴的上流人物都是alpha。在他們的認知裏,世上沒有比他們血統更加純正的人,沒有比他們更有智慧的人,也沒有比他們更優越的人。他們的祖輩就是貴族,祖輩的祖輩也是貴族。最勇武的alpha和最忠貞的omega聯姻,才有了他們這些聯邦的領導人,才有聯邦的今天。最底層的民眾是螻蟻,中層的群眾是牛馬,而中上層的那些被他們領導的幹事者,則有資格做他們的看門狗。螻蟻、牛馬和看門狗會有自己的意見嗎?螻蟻、牛馬和看門狗也配有自己的意見嗎?所以這件事隻需要一道禁令下去,不需要調查為什麽這些賤民想要跑,也不需要體諒他們背負著實在活不下去的徭役。不用減稅,不用安撫,也不用給予糖果,以免他們蹬鼻子上臉。貴族們都是牧羊人,他們早在搖籃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掄起鞭子。並且在底層民眾麵前,這一套被練得駕輕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