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成功地將室內的低氣壓緩衝了去。


    阿誠趁勝接著說:“您放心,憑我在新政府辦公廳裏的人脈,還有同梁仲春、高木他們的交情,藤田芳政的關係網並不難查。等我查出了些端倪,再來向您請示下一步計劃。”


    王天風未及答話,密室門口傳來店掌櫃的聲音:“明誠先生,明董事長的電話,說有急事。”


    阿誠拿起聽筒:“大姐?”


    “阿誠啊,你趕快回來醫院!”明鏡在電話那一頭急促說道:“你大哥醒了。”


    阿誠全身一震:“大哥情況怎樣?”


    “不知道。”明鏡的聲音掩飾不住的焦慮:“那個日本醫生一直在你大哥的病房裏不知道在幹什麽,纓子不讓我進去。”


    “大姐您不要著急。”阿誠連忙安慰道:“秋田醫生是最好的大夫,完全可以信任……”


    “哎呀你趕快回來!”明鏡打斷他,發急地重複催促:“剛有個奇怪的電話找你,說是一個小時後再打過來。到時要是還找不到你的話,一切後果自負!”


    滬北城郊,凋敝荒蕪。


    一座炸塌了半邊的廢棄廠房,孤零零立於戰火摧殘後的廢墟焦土之上。四顧皆是一馬平川的空曠,沒有可容埋伏藏身之處。顯然,小野雖隻有兩個手下,卻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選擇此地的。


    汪曼春被小野緊緊地揪在身前,五花大綁著押上頂層天台時,腦中閃過的,是於曼麗為了能讓明台逃脫,自己割斷繩索,折翼天使般墜落古牆的場麵。千篇一律的橋段正在上演。她看著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從遠方迅速駛來,看著阿誠孤身一人赤手空拳地從容赴約。落日的餘暉,勾勒出一張成年男子英俊硬朗的容顏。而在她心裏,阿誠卻從未長大,永遠是那個握她的手,說就算他們都不要你了,還有我的溫暖少年。從小到大,他對她予取予求,毫無保留。默默陪伴,默默付出。她甚至談不上虧欠,因他一無所求。


    傍晚凜冽的勁風,吹散披落額前的碎發。汪曼春迎風揚頭,忽地笑了笑。小野的一個手下仍站在天台盡處守望四周,另一個則站在阿誠身側監視。如果沒了顧忌,他們都絕不是阿誠的對手。


    “曼春姐,大哥醒了,大哥要見你。”阿誠突然冒出這麽句話。多年默契,他已經在曼春變得決絕的目光中讀出了她的意圖。


    正暗中積攢力氣的汪曼春倏地一怔,尚未領悟他此言之意,阿誠已對她綻開安心的笑容:“你放心,我們會平安出去的,我保證。”


    電光石火間,他沖她微微點頭。汪曼春想也不想,本能地挫身前傾。隻這一剎那的fèng隙,槍響了,小野手腕上迸出大蓬血花,抵著汪曼春的槍口應聲而落。


    幾乎同一時間,阿誠欺身而上擰斷身側人的脖子,奪下他的槍“嘭嘭”兩響,幹脆利落地結果了小野和天台邊上的敵人。


    天/衣無fèng的配合,瞬間解除危機。


    “曼春姐,沒事吧?”阿誠跑過去為她鬆綁,關切地上下檢查她身上的瘀傷。


    汪曼春偏著頭,愣愣遙望方才那一槍的來處沒回過神。直至阿誠清除了她身上的繩子,將她口中的布團取出,又問了聲:“曼春姐,怎麽了?”


    “那一槍,是從江邊來的吧?”汪曼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麽遠的距離,這麽大的風,居然還能打狙擊打得這樣準!是誰?”


    “毒蜂。”阿誠淡淡回答,拉起她簡短道:“我們走吧。”


    “老師?”汪曼春很是訝異,又往那個方向看了看。


    阿誠似乎急於離開,邊往前走邊反問了一句:“怎麽,你覺得他沒這個本事?”


    “啊,不……”


    汪曼春連忙否認,跟隨阿誠快速步出,坐進車裏時終還是忍不住說道:“老師曾經跟我講過,這種超遠程狙擊難度極大,除了技術和心理素質外,還要考慮到空氣阻力,濕度,風向,光線等種種因素。老師說,連他都不敢嚐試。”


    “要不是實在被逼無奈,他當然不敢冒這個大險。他對你,終究是跟別人不同。”


    阿誠這樣說,汪曼春心底的那層狐疑一下子就被轉移了開去,頓感歉然:“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什麽見外話?”阿誠搖搖頭,始終有些心不在焉。


    “現在全上海的執法機構都在遍地找你,我們需要先去最近的警署交代一下。”


    “好的。”汪曼春點頭,又問:“師哥怎樣了?你說他醒了要見我?”


    阿誠猶豫了幾秒。


    “你騙我?”汪曼春頓時變了臉色,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你怕我跟他們魚死網破,才故意那麽說的?”


    “不不不!大哥是真的醒了,情況比醫生先前預料的要好很多。”阿誠急忙說。


    “真的?”汪曼春仔細審視著他的神色,將信將疑。


    阿誠深吸口氣,一副無辜表情:“至少我走的時候是這樣。現在情況怎樣,我也不知道。等說清了事情經過,你自己去看!”


    陸軍醫院。


    汪曼春一步一步,走在高級病區的走廊裏。每走一步,心髒似乎就被吊起來幾分,一路高懸到連呼吸都無法控製地紊亂發抖。


    終於停在了那扇熟悉的門前。她閉了閉眼,吸氣咬牙,終於,終於鼓起全部的勇氣湊上小窗口往裏觀望。


    仿佛作夢一般,她看到了她想見到的景象——


    明鏡滿臉疼惜憐愛地坐在床沿,邊抹眼淚邊說著什麽。而明樓,蒼白虛弱地半臥在墊高的枕上,身上依然插著各種靜脈滴注,卻已取下了氧氣麵罩。他是清醒的,那一雙深邃黑眸依舊亮如朗星奪人心魄,毫無血色的削白唇角勾起暖如旭陽的微笑。他正在用他那隻未遭重創的左手去握明鏡的手,口中張張合合說著讓姐姐安心的話語。


    汪曼春以手掩唇,靜靜看著,想笑,眼淚卻雨點般紛紛墜落不可抑止。她捂著嘴轉身靠在牆壁上,默默啜泣片刻,又忍不住再湊上窗口看。就這樣看一陣,哭一陣,反覆數次,一旁的阿誠實在忍不住了。


    “曼春姐,別哭了,快進去吧。”他上前拍了拍她的背,邊說邊要去開門。


    “別!”汪曼春拉住他的手,反而更遠地退開了幾步:“再給我幾分鍾。”


    她索性蹲下身來,將頭埋入臂彎蜷作一團,隻留給人一個微微顫動的背脊。


    當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一切的情緒都已平靜。


    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她輕快地走過去敲了敲門。


    門開處,一如那日細雨下的重逢,她小鳥般地活潑明媚,對他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


    “師哥!”


    第23章 人在天涯


    黃浦江畔,汽笛聲聲。


    天,藍得湛淨。一片片鮮嫩到滴水的碧綠,鑽出地麵,爬上枝頭,漸漸染遍上海灘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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