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免太心急。”秋田皺著眉道:“病人剛剛脫險,傷勢很可能反覆。而且他的肺功能嚴重受損,呼吸說話都很吃力,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甦醒,這個時候怎麽能刑訊逼供?”


    “所以我決定不把他帶回特高課,就在這醫院病房裏審,出了什麽情況都好及時應付。”


    川崎浩興沖沖地拿出一管針劑:“還沒醒,給他打一針興奮劑就醒了。”


    “興奮劑會對人體造成很多隱形危害,不能過分濫用。”


    秋田還在試圖阻止:“川崎君,醫者要對病人負責,我對您這種舉動表示強烈抗議……”


    “秋田醫生,您不是帝國軍人,還是不要管我們軍人的事情!”川崎浩一揮手,兩個憲兵走上前來,對秋田做了個“請”的手勢。


    “胡來,真是胡來!”秋田忿忿放下手中的病歷,拂袖欲去。


    “秋田醫生請不要走太遠,我這裏隨時可能需要您的幫忙。上次有幸觀摩您的手術,真不愧為帝國首屈一指的外科泰鬥,在下佩服之至。有您在這裏,我也可以放手審訊了。”


    川崎浩微笑著對他欠了欠身,吩咐下麵的憲兵道:“去,護送秋田醫生到他的辦公室休息。”


    朱徽茵來通報汪曼春有緊急電話的時候,距離秋田告知她明樓脫險的消息不過半個小時。正等著阿誠接她去午餐的人回到辦公室裏接電話,聽筒一下子就從手中滑落,“當”地一聲砸在書案上,帶翻了一摞卷宗紛紛墜地,在光潔的地板上堆灑出一片狼藉。


    直至雙肩被猛力地搖晃,眼前出現了熟悉放大的臉龐,不知呆立發懵多久的汪曼春才終於慢慢回過神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曼春姐?曼春姐?”


    一迭聲惶急的呼喚鑽入耳鼓,汪曼春忽然摸了摸隨身的佩槍,推開阿誠,拉開抽屜取出備用手/槍和子彈,又打開書桌中央的雕花木匣,取出裏麵的兩枚九七式手/雷,一言不發地就往外沖。


    “曼春姐你要幹什麽?”阿誠大駭,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攔腰抱住:“你不要亂來!”


    “放開我!放開我!”汪曼春劇烈地掙紮著,再也控製不住發瘋般的怒吼:“這些喪盡天良的畜牲!禽獸!魔鬼!我要他們全都去死!去死!去死!”


    “曼春姐你冷靜點!”阿誠不得不全力控製住她,一麵試圖掩她的嘴一麵連連喊著:“鎮定!鎮定!曼春姐,你鎮定一下!”


    “你別管我,別管我!我受夠了!忍夠了!我要他們統統去死!我要他們拿命來償!”她咬牙切齒聲嘶力竭,整個人像一隻失控的獅子,情緒完全崩潰了。


    “汪曼春!”阿誠不得不一聲厲喝截住她的話頭,在她愕然住口的那一瞬將她緊緊箍抱在懷中,附耳過去,放低聲音卻極有力度地說:


    “你要去拚命,想陪著大哥死,我都不說了。可是中央特派員同誌,你的任性衝動將會暴露日共組織在上海的聯絡站,使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局的工作蒙受重大損失,你想過沒有?”


    他的話令汪曼春一下子癱軟脫力,怔愣片刻,終是潸潸落下淚來,淒落無助卻又不甘心地低低發問:“那我們,就這樣任師哥被他們折磨死麽?”


    阿誠渾身劇震,一剎那間紅了眼睛,放開她咬牙道:“我去!我身手比你好,和日共也沒有聯繫,我去!”


    他轉身欲走,汪曼春慌忙拉住他,神情急切:“不,不要!你不能去!阿誠,你必須活著!”


    又一次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語,一樣的語氣,一般的愛護。阿誠突然再也忍不住淚水盈眶,他掩飾地低下了頭。


    汪曼春不由伸開雙臂,第一次像擁抱明台那樣主動抱他,將遍是淚痕的臉埋進他的肩頭。她現在終於完全理解明鏡大鬧76號時的徹底失控。最愛的人在受苦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撕心裂肺的無助無奈真真要逼人發瘋!她默默地抓緊了阿誠,在相擁的溫暖中彼此汲取著力量和依持。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的兩人各自拭淚整裝,又是平素裏幹練嚴謹一絲不苟的模樣。有下屬進門來遞給汪曼春這個月的案件匯總,厚厚的一摞。自明樓出事,新政府一時找不到人替代他的位置。於是,經濟司和海關總署的事務就暫由阿誠來代管,而特務委員會的事便落到了汪曼春肩上。二人忍著內心煎熬一邊公事纏身一邊絞盡腦汁地安排營救事宜,可謂度日如年身心俱疲,真不知道還能強撐著維持理智多久。


    阿誠看著,暗暗嘆了口氣:“這麽晚了,我去小餐廳給你買點吃的回來。”


    然而當阿誠返回汪曼春辦公室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發現她居然滿臉神秘興奮,一把關上門將他推坐進自己的椅子裏。麵前的桌案上,一行舊報紙醒目的標題映入眼簾:


    舊屋年久失修,老翁觸電慘死。


    “這種警察署的事情怎麽送到你們76號了?”阿誠皺了皺眉。


    “幸好送來,倒是提醒了我!”汪曼春雙目放光,盡量克製著激動道:“朱徽茵是電訊處的業務尖子,你去告訴她,有人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電話和電機的基本構造,書也好,圖也好,速速給我弄來!”


    “曼春姐,你是想……”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也要讓那個川崎浩,自己體會一下他津津樂道的帝國最新科技成果的滋味!”


    送走阿誠,汪曼春坐在辦公室裏,合眼細細回想那天川崎浩不斷把玩的機器,在腦中默默估摸著它的大致構造。昔日理學院的才女對一般的電學原理本就有涉獵,知道這種電刑儀器並不複雜,其核心部件就是一個可調電阻,關鍵是如何不著痕跡地引起嚴重漏電。上海的春天陰冷潮濕,醫院裏又有各種針劑藥水,受潮積塵的電路板應該是個很好的機由……


    想到這裏的她不由得躍躍欲試,立刻要再去仔細觀察一下。穿好風衣下樓坐上了車,卻突地又開始膽怯起來。她害怕又要見到明樓受刑的場麵,怕的要命!她實在無法想像,以他現在的狀況還如何熬得住慘絕人寰的電刑。她更擔心自己會不可控製地拔出槍來,辜負了他所有的用心良苦。深深吸氣,她努力鎮定自己。再多的理論知識沒有實踐也是空談。無論如何,她必須要真實地去看,去觸摸那件她深惡痛絕的刑具,才能找到突破口,將它變做克敵製勝的武器。


    第16章 以彼之道


    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心理建設,她卻還是低估了電刑的殘酷,以至於還沒走完樓梯遠遠聽到一聲聲破碎呻/吟的瞬間,一下子眼前發黑全身脫力地癱坐在了樓梯上。


    斷斷續續的失聲慘呼忽起忽落,越拉越長。這是痛苦到了何種程度,才會讓之前遭受過種種酷刑從未喊叫一聲的人終忍不住開口悽厲哀號!


    一陣接一陣極力壓抑後的慘烈嘶吼,如同利刃一下下地剜在心頭。汪曼春顫抖著捂住耳朵蜷縮起身體,幾乎忘了此行的目的,想逃跑卻沒有力量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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