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葉曇麵露微笑,“催眠通常更能作用於意誌軟弱的人,對於意誌堅定,有很強個體意識的對象,比如你,效果可能大打折扣,所以在開始之前,你要徹底地相信我,把自己完全地交托給我,這樣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向星北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慢慢地躺了下去,遵著葉曇的指令,摒除心中的所有雜念。


    漸漸地,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飄忽了起來,麵前葉曇的臉和聲音也開始變得模糊而遙遠,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那已經困擾了他些天的深海一幕,他感到自己不斷地沉降,直到眼前一片漆黑,當視線再次轉為清晰的那一刻,他墮入了一個接一個的他原本應當完全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世界裏。青衫飄飄的上君,異世界裏陪她同穴而死的大陸之王,還有她曾經不止一次在他麵前提及的關於那個名叫徐致深的男子的最後一幕。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靈魂仿佛融入了那個滿麵硝塵,耳目正流淌鮮血的男人的身體裏,他緊緊地擁抱住身下那個見麵之初就在他掌心寫字,而最後一刻,逆行著朝他走來的女人,在深吻中,在即將拉響的爆炸聲中,和她許下了來世的承諾。


    在炮火和烈焰的轟然聲中,向星北從躺椅上翻身而起,猛地睜開了眼睛。


    “星北?你看到了什麽?”


    他對麵的葉曇停了下來,投賴略微驚訝的目光。


    向星北的心砰砰地跳,跳的已經無法控製,他翻身而下,撇下了葉曇,衝了出去,上了車,朝著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


    甄朱睡醒,窗簾之外,依舊漆黑一片。


    她看了眼時間,早上五點,而向星北不在她的身邊。


    她開燈,坐了起來,發現他留在枕頭上的一張字條。她看了,慢慢地靠在了床頭,手輕輕壓在自己現在依舊平坦的小腹上,出神了片刻,她起身,裹了衣服,開門,獨自悄悄下了樓,穿過客廳,來到了門口,坐在那道通往小花園鐵門的台階上,等他回來。


    房子裏的人還沉浸在天亮最後一刻前的昨夜夢想裏,周圍靜悄悄的,她的頭頂之上,那顆明亮的恒星,就掛在天際的那個位置,亙古之前,它就已經存在,亙古之後,它也將永存不滅。她仰望著頭頂這古老而莊嚴的星辰,片刻之前心裏的那種不安和忐忑之感,慢慢地消失。


    她的身畔是株當年她和向星北剛結婚時兩人一起種下的蔓玫月季,這麽多年過去,如今它已經爬滿了整個花架,開滿了嬌豔的花朵。


    黎明漸漸到來,辰光熹微。


    甄朱采下一朵月季,一顆晶瑩露水從它的花瓣上滾落,打濕了她指尖。


    她拈花湊到鼻下,深深地聞了一口,汲取著花兒的芬芳。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她轉頭,看見向星北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他走了進來,在微涼的晨風和漸白的晨曦裏,朝著她的方向走來,步伐越走越快,最後停在了距離她幾步之外的地方,雙目凝視著她,一眨不眨,多少欲說還休,暗流洶湧。


    甄朱手裏還拈著那朵剛采下的花,偏頭過來,一直望著他。


    “朱朱……我想起來了,全部……”


    片刻後,他沙啞著聲,一字一字地說道,朝她伸出了雙臂。


    甄朱手中的花,跌落在了她的腳下。她停了一停,朝他跑去,才剛邁出第一步,他人就已經到了她的麵前,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甄朱臉龐貼在他血潮澎湃的胸口,閉上眼睛,慢慢地,熱淚盈滿了眼眶。那是欣喜,幸福的眼淚。


    向星北抱了她許久,終於鬆開,低頭用自己的唇吻,一顆顆地親去沾在她麵頰上的淚珠,最後朝她伸出手:“我們上去吧。我有許多話,想要和你說。”


    甄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寬厚溫暖的掌心裏,旋轉一圈,和他五指相握,最後緊緊地交在了一起。


    曾經迷茫,也曾退縮,所幸命運依舊不忍讓他們就此分離。他們都是何其的幸運。


    她知道,從今往後,他們將會攜手同行,就像此刻這樣,直到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正文完畢,應該還會寫個甜蜜的番外,鑒於星北一直是很嚴肅的正人君子模樣,所以番外裏會比較放飛,先掃個雷。


    然後,完結後,接下來就是修被鎖了的文。修改後的網絡版建議看過的親不要看了。不能成文,我自己是不會再看的。我也會在侏羅篇前提醒後來的讀者,不要再買。給已經訂閱的大家造成的不便,再次道歉。微博私信過我的,下周整理好我會統一發送。


    再接下來,我會把紅塵篇(保留原版本)和現代篇兩部分結合起來,修成完整故事後,單獨出版成書,如果順利的話,大概年底前能上市。


    非常感謝大家。


    ——蓬萊客敬上。


    第109章 番外


    朱朱順利生產, 向星北喜得愛女, 榮升老爸。這會兒他剛結束基地的項目,調回研究所不久,既忙於工作, 又要照顧嬌妻愛女, 整天忙得如同一隻陀螺,簡直恨不得化出幾個分身才好——


    鑒於當事人的嚴正反對, 作者君在此聲明一下, 這隻是作者君詞窮之下為加強語氣而搞出來的一句不負責任旁白,就當事人而言,再怎麽忙, 他都是心甘情願樂在其中。


    說回正事兒。就這麽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向家那個小名囡囡的小公主被老人大人給捧在手心裏疼, 怎麽疼都不夠,養的是玉雪可愛,人見人愛。早早回家, 現在已經成了向星北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這天, 是朱朱產後滿兩個月的日子,也恰好是朱朱的生日。


    愛妻生日第一重要,除此之外, 你們懂的, 這天期滿, 對於禁欲很久的向星北來說, 意義也是不言而喻,白天一忙完事,他開車就直奔b市最高檔的某商場。幾天前,他已經在珠寶櫃台給朱朱定了一件首飾,當時沒有現貨,約好今天去取。


    漸漸臨近晚高峰,路上有點堵,向星北焦心如焚,耐著性子夾雜在車流裏朝前行車著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起了個充滿興奮的聲音,自言自語似地說道:“終於能說人話了!真好!朱朱,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現在我終於追到了你的這個世界,我太高興了。”


    這聲音有點飄忽,但千真萬確,就在向星北的耳畔響了起來,向星北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頭,身畔卻不見半個人影,一個失神間,車頭險些追了前頭那輛車的尾,幸好他反應快,趕緊踩了腳刹車,這才停住。


    向星北定了定神,正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聽,又一個聲音開始說話了,這次非常禮貌,顯然是個極有修養的人,他說:“向君,你我雖素昧平生,朱朱卻曾在夢中泣喚君之大名,故我對君,神交已久……”


    那聲音頓了一下,迅速改了口氣,向星北幾乎都能想象對方此刻那種帶著懊惱的神色,“實在對不起,我習慣了原本的說話方式,既然來到了這裏,我還是學著盡量用這裏的方式來說話吧。我自我介紹下,我在我原本的世界裏,被稱為上君,但我並不喜歡這個稱呼,除非朱朱這麽叫我,無論她叫我什麽,我都喜歡。向先生,我是青陽子,我為朱朱而來。”


    他終於聽明白了,剛才在他耳邊響起的那兩道聲音,不但是真的,而且,就是從他的大腦裏冒出來的。


    他有一種感覺,他的身體此刻仿佛已經不完全屬於他自己所有了。他的身體裏,寄居了剛才說話的那兩位。


    等等!一個是青陽子?另一個……是紂?


    “砰”的一聲。


    向星北的車子終於失控,頂在了前頭那輛剛剛因為紅燈而放慢了速度的車屁股裏。


    撞車的那一刹那,剛才的兩個聲音立刻消失了。他一頭的冷汗,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看見前頭的車主下了車,疾步走到車尾,看了一眼,跑過來敲他的車窗玻璃。


    向星北心髒跳的有點快,來不及多想什麽,趕緊先道歉,然後叫交警,再叫保險公司,等事情處理完畢,天已經快黑了,他給朱朱打電話,簡單說了下情況,說自己要稍晚些回來,讓她不要等他吃飯。


    朱朱剛聽他追尾的時候,有點擔心,得知人都沒受傷,才鬆了口氣,再三叮囑他小心,向星北答應,掛了電話,在路邊叫了輛出租車去往商場,坐進去還沒一會兒,正想著剛才突然冒出來的那兩個聲音,忽然,耳畔又響起了一個帶著點譏嘲的冷笑聲:“就這車技,還不如朱朱呢。想當初,我可是被她丟在了荒郊,自己靠著兩腿,硬是走了十幾公裏的夜路才回了城。我說,這位向先生,你倒是給我們說說,憑什麽我們就要當你替身,讓朱朱回來救了你,現在她還給你生了個那麽可愛的女兒?”


    說到最後,那聲音已然充滿酸意。


    不用問,向星北也知道這位是誰了。


    徐致深,那個曾令朱朱深陷以致於險些沒法回歸現實的民國裏的男人!


    “是啊!”最開始的那個聲音幽幽地接了一句,“但是,你們不覺得和你們相比,我才是最值得朱朱愛憐的一個嗎?至少你們都和她……我和她一輩子,連……那個都沒有過,最後我為她殉了情,陪她一起死……隻是大概我長的沒你們帥,她隻把我當伴侶,並不是她的愛人……說真的,我怕朱朱現在已經忘了我,想到今晚就能見到她,我非常期待,但是又有點不敢見她哎……”


    他歎了一口氣,陷入了無限的自憐自艾裏。


    沉默了片刻,“我比你好不了多少,紂老弟,”青陽子不疾不徐的聲音接了上去,聽起來也頗是惆悵,“論時間,朱朱在我的世界裏停留最久,前後以千年計算,在你們凡人看來,我應當占盡天時。我如此愛她,願為她做一切的事,隻要能換來她的平安喜樂。她雖也愛我,最後為了救我,甘願留在我的世界,在孤寂中渡過了難捱的千年修煉時光,直到將我救出。但我卻沒法自欺欺人,我知道,與其說她真正愛上了我,倒不如說她是為了報答我,這才留了下來,陪我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不知道她再次見到我,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又一陣沉默,第三個聲音再次傳來,顯然,他已經刻意保持低調了,但語氣裏的那種隱隱的得意,卻壓也壓不下去:“說起來,我倒沒你們的這種遺憾。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兩位,難道你們沒聽過這句話?盡管在我的那一輩子裏,我隻得她二十年,但這已經足夠了。所謂不求同年生,但求同衾死,得妻如此,我已無憾。不但如此,我非常確定,在你們當中,包括這位向先生,朱朱最愛的一個,必定是我徐致深……”


    盡管向星北一再提醒自己,他們都是他的輪回,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就是他,他就是他們,朱朱是為了救他,才和他們發生幾世輪回的糾葛情緣,現在朱朱回來了,完全屬於他了,他理當以一顆更加包容的心去看待她的這些“前任”們。


    但聽到這裏,向星北再也沒法保持他的紳士風度了。他感到鬱悶,相當的鬱悶。


    “你們都夠了!”


    他發現自己可以毫無障礙地用意念和這三個潛在的“情敵”進行思想交流。


    “你們難道沒有意識到,你們隻是朱朱的過去嗎?現在她是我的。請你們立刻離開,回到屬於你們的世界,不要再來幹擾她的生活!”


    他說完,才驚覺自己語氣僵硬。


    “她現在過的非常幸福。我不希望因為你們的出現,打擾了她的生活!”


    他頓了一下,稍稍放緩了些語調,但依然用強調的語氣,說道。


    出租車司機從接了這位乘客上車後,就感覺他精神狀態仿佛有些不對,神色看起來怪怪的,忍不住一直從後視鏡裏往後瞟。


    向星北也留意到了,微微咳嗽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臉,坐直了身體。


    那三個突然出現在他身體裏的人格沉默了,仿佛就此真的消失了,接下來的一段路上,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的動靜。


    向星北鬆了口氣,出租車送他到了商場,他進去,取了預定好的禮物,匆匆出來回到車上,終於趕回了家。


    卓卿華知道今天甄朱生日,原本想替她慶祝一下的,但小夫妻的回應好像不怎麽熱絡,也就明白了,所以今晚特意出去,給他倆留了個獨處的空間。


    向星北一進門,就看到朱朱迎了過來。她剛洗過澡,一頭烏發柔順地垂下,穿了條漂亮的長裙,雖然產後才兩個月,但身材已經恢複了,纖腰一握,胸前卻暗暗豐盈,和從前相比,另有一番韻味,在他的眼裏,美的簡直讓他挪不開眼睛。


    他擁她入懷,親吻了她一下,埋頭在她的秀發裏,深深地聞了一口來自她的馨香,含含糊糊地問了聲囡囡,得知寶貝女兒剛吃飽睡著了,把禮物拿了出來,遞了過去:“朱朱,生日快樂。”


    甄朱接過打開,看見首飾盒裏躺著條漂亮的項鏈,十分高興,拉他到了梳妝台前,坐了下去,撒嬌地說:“我要你幫我戴起來。”


    她笑吟吟的,仰臉這樣看著他,向星北隻覺滿心幸福,立刻接過,站在她的身後,幫她戴在了脖頸上。


    她脖頸優雅而修長,身上的長裙是v領,因為胸前豐盈的緣故,微露出一抹雪痕,從向星北的角度看下去,起伏更是明顯,配上項鏈,更是對視線的一大考驗。


    向星北呼吸一滯,渾身血液就開始暗暗發熱,他微微俯身下去,再次嗅了一口她來自她發間的芬芳,唇移到她耳畔,用略微喑啞的嗓,低低地道:“朱朱……你肚子餓嗎?”


    朱朱“啊”了一聲,誤會了,要站起身:“我下午吃了點心,不餓。你餓了吧,我們去吃飯了……”


    一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一個發力,甄朱身不由己,跌坐回了椅子裏。


    她一怔,抬起眼睛,望向鏡中的向星北,見他俯在自己身後,雙手停留在她雙肩之上,一雙眼睛,深深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兩人目光,穿過鏡麵,對望在了一起。


    甄朱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鏡子裏的向星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他看著她的那種眼神……


    “星北?”


    她遲疑了下。


    “我不是向星北。”她身後的男人附耳,低低地道。


    “朱朱,是我,你真的忘了我嗎……”


    徐致深?


    甄朱被這個感覺給震駭住了,睜大眼睛,定定地望著鏡中的男人。


    “朱朱……你真美……和以前一樣的美……”


    他低頭,英挺的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張嘴,輕輕咬了口她一向敏感的耳垂。


    這是他最喜歡的挑逗她的動作之一。


    甄朱渾身一陣顫栗,確信無疑。


    “致深……”她顫抖著聲音,“你來了,那星北呢?”


    “他好著呢,別管他了……朱朱,我太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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