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捧著腦袋犯愁了片刻,還沒想出什麽法子,又感到一陣濃重睡意襲來,實在扛不住,眼睛一閉,又睡了過去。


    她沒心沒肺地沉入了酣睡,連個夢都沒做,睡到半夜,卻醒了過來。


    是被身體裏的一種難受感覺給憋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好像突然發了燒似的,渾身發熱,口渴的要命。


    起先她也沒特別在意,醒過來後,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摸到桌前,把茶壺了的水一口氣都喝光了,又半閉著眼睛,摸回到床上,倒頭再次想睡。


    但這一次,她卻睡不著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剛才喝下去的那半壺水,根本就緩解掉半點幹渴。這種幹渴,仿佛不是來自她的口腹,而是出自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


    這感覺很是奇怪。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又要蛻皮了。但這反應,和上次的蛻皮並不一樣。


    上次隻是全身皮膚發癢,而這次,皮膚不癢,癢的是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


    起先甄朱還忍著,隻在床上翻來覆去,漸漸地,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感到難受極了,甚至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仿佛強烈地在渴望著什麽。


    她一個人在床上扭了許久,終於再也控製不了,慢慢地又變成了原形,在床上滾啊扭啊,不小心掉落在地,但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好像是床腳,立刻貼著盤了上去,輕輕地用堅硬的木頭磨蹭著自己的身體,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紓解此刻正折磨著她的那種發自她自己根本碰觸不到的身體深處的幾乎要叫她發瘋的脹熱之感。


    她閉著眼睛,感受著柔軟身子磨蹭堅硬木頭給自己帶來的稍稍舒緩的感覺。漸漸地,她感到自己蛇腹下某個原本平日一直深藏著的嬌嫩之處,仿佛春天吸飽了甘甜雨水的花蕾,不再緊閉,漸漸綻放膨潤,那種聞起來和前次蛻皮時差不多的奇怪的異香,慢慢地充盈了整個房間,並且,香氣比前次更加濃烈,熏的她自己也臉紅心跳,身子發抖……


    “呱——呱——”


    耳畔忽然傳入了窗外幾聲蛙鳴。


    就在那一刻,甄朱醒悟了過來。


    驚蟄過後,春夏之交,正是蛇們發情交配的季節。


    她蛻過皮,身體漸漸成熟,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發情了?


    作為一隻蛇精,如果她的修行高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能夠擺脫這種本能的生理反應。


    但不妙的是,顯然,她的靈力還不足以到達能夠讓她擺脫本能的程度,所以今晚,她就發情了?


    甄朱被這個認知嚇了一大跳,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又變回了原形,緊緊地纏著床角,心裏頓時湧出一種濃烈羞恥的罪惡之感,猛地鬆開,用盡全力彈了出去,一下撞到了擺在床邊的一根老鬆樹根衣架,這還是聽風以前挖來的,為了表示對她成為鄰居的歡迎,特意送給了她。


    衣架一下被她撞倒,翻在了桌上,打翻了桌上的茶壺,茶壺隨著衣架滾落在地,發出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裏,聽起來格外的刺耳。


    “朱朱,你怎麽了?”


    沒片刻,門口就傳來了小道童的聲音,他敲了敲門。


    甄朱忍住喉嚨裏就要發出的呻吟之聲,用盡全部力氣,勉強幻化回人身,伏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沒事……你去睡覺吧,別管我了。”


    第19章 仙緣(十二)


    聽風畢竟少不解事, 剛才睡夢中被那一聲異響給驚醒, 出於關心跑過來詢問, 聽她說沒事,又問了句剛才的異響,再聽她說是不小心撞翻了東西所致, 也就信以為真了, 說了聲“那你再睡”, 自己打著哈欠也走了。


    門外安靜了下去,甄朱在地上趴了片刻, 忍著那種仿佛身體裏有千蟲萬蟻啃噬的折磨著自己的異常生理反應, 慢慢爬回到了床上,把身子緊緊地蜷成一團,希望忍忍就能過去,就這樣緊一陣,緩一陣,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了天亮, 此時她已疲乏無比,但身體深處裏的那種令她感到焦渴難耐的衝動,非但沒有消失,反而似乎變得更加強烈了, 她被持續地折磨著——這身子裏,如果不是還存著作為她自己的意識,她簡直不知道接下來她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


    青陽子每日清早寅時中準時醒來,多年不變, 今天也是這樣。


    他剛醒的時候,天還沒亮,他坐起身,閉目,例行運行先天真一之氣,這時,鼻息裏就飄入了一種奇異的氣味,這味道帶著異香,泛著甘鮮,似麝非麝,進入鼻息,仿佛就活了過來,慢慢地沁入體膚骨血,令人情不自禁沉迷其中,血液也似乎開始隨之溫熱,慢慢地加速了流動。


    青陽子立刻就覺察到了不對,慢慢地睜開眼睛。


    在他漫長的萬年靈修生涯中,他還是頭回聞到這樣奇怪的味道,更奇怪的是,這氣味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非常肯定,煉心道房,整個道觀,乃至山門裏,此前都從沒有過這樣的奇怪氣味,但今早……


    他披衣下榻,開門而出,庭院裏微風曉霧,但鼻息裏的那種氣味仿佛更加濃烈了。


    他站在階上,閉目,再次聞了一聞,微微遲疑了下,睜眼,轉頭看向後頭廂房所在的方向。


    這奇怪的氣味,似乎就來自那裏。


    ……


    山門裏的弟子,每日卯時就要起身預備早課,卯時中開始,早課半個時辰,完畢後才開早飯。


    今早自然不會例外,而且,因為今天的早課將會再次由青陽子親自為弟子主持功課,所以大清早,很多人都提前醒來做著準備,陸續去往巽風台。


    快要卯時中了,早課即將開始,但青陽子卻還沒現身。


    這有些反常,因為通常,如果他親自掌課,他都會稍稍提早到來。


    座中一些年輕弟子,見掌教上君還沒到,平日關係好的,私下裏就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今早經過煉心道舍近旁時,隔牆聞到的那種奇異的馨香。


    那氣味,不知道為什麽,從鑽入鼻孔的一刻,就令人血液加快,想入非非。有的弟子懵懵懂懂,完全不解,但也有通曉風月的,卻用曖昧的語氣表示,一定是掌教師叔在煉製某種秘丹——要知道,煉丹、雙修,陰陽互采,這也是道門中的一種修煉秘法。


    這種猜測,立刻遭到了質疑。


    人人都知,雖然本門不限出師弟子出家或者火居,但作為上境的掌教,必須是出家道仙。上君遲早一定會接掌上境,怎麽可能去修習雙修之法?


    但這種質疑,很快又遭到了新的反駁。


    “雙修不同於火居,隻要不娶妻,怎麽就不能做掌教?”那個通曉風月的弟子見自己的論斷遭到質疑,不服氣地反駁。


    人全都到齊了,上君還沒來,廣成子見一些弟子在那裏交頭接耳,仿佛還為了什麽爭辯起來,大聲咳嗽了幾聲,這才止住了那陣私語發出的嗡嗡之聲。


    他在這裏等著青陽子,卻半點也不知道,煉心道房裏,他們的上君,現在正在發懵。


    事情是這樣的,他早起開始,就忍著那種令整個煉心道房徹底淪陷的異香,打坐修氣,想等著那隻名叫朱朱的蛇妖過來隨他早課的時候,再問個究竟。


    他知道,這令人感到心浮氣躁的氣味,一定是她弄出來的。


    按說昨晚原本和她講好,今天一早帶她去早課,她也知道時間,按照上次的經驗,她應該會早早過來找自己的,但今天早上,她卻好像忘記了這件事。


    他在座台上左等右等,眼看時間快要到了,還沒見她露麵,氣也修不成了,忍不住出來,正想親自過去看看,聽風一溜煙地跑了過來,喘著氣說道:“上君!朱朱讓我來轉告上君一聲,她今早不去早課了,請上君不要等她。”


    青陽子看了後廂房的方向一眼,眉微微一蹙:“她怎的了?”


    “她好像生病了!我正想跟上君說呢!”


    聽風就把昨晚自己被她房裏發出的動靜給吵醒開始,說了一遍。


    “這幾天她搬過來後,天天很早起身,比我都要早,今天卻一直沒開門,剛才我不放心,又去叫她,聽她聲音和平常都不一樣了,有氣沒力,好像生病的很厲害。對了,昨晚我醒來,我就聞到了她屋子裏有奇怪的香氣,我問她,她卻又說自己沒病,隻讓我來轉告上君一聲,說她不去早課了。上君,你快去看看她……”


    小道童話還沒說完,青陽子已經轉身,朝著後廂房快步走去。


    ……


    甄朱太難受了。


    她從半夜醒來後,就沒睡著過,一直在煎熬,因為難受,把今早原本要和青陽子去早課認人的事也給忘的一幹二淨,直到剛才聽風再次叩門,這才想了起來,急忙讓他去幫自己帶句話。


    聽風走後不久,她感到筋疲力盡,但好在,那種已經折磨了她半夜的焦渴之感,仿佛也終於隨著體力的衰竭而有所舒緩。


    她早就不再是人了,化為了原形,癱在床上,有氣沒力的時候,忽然聽到叩門聲又起。


    這次的叩門聲,不是聽風那種下一刻仿佛就要火山地震的連續啪啪聲,而是輕微的兩下,持續緩叩,接著,一道清醇而低沉的男聲就傳入了她的耳朵。


    “朱朱姑娘,你可還好?”


    他的聲音,竟然仿佛也成了引她難受的春藥,剛鑽入耳朵,好不容易才蟄伏了下去的那種感覺,竟然似乎一下又被喚醒了,再次蠢蠢欲動。


    “……我……沒事……你們走吧……”


    片刻後,門裏傳出她的聲音。


    她的嗓音和平常聽起來確實不大一樣,顫抖,無力,沙啞,又帶了點說不出來的曲曲折折的暗昧味道,仿佛彌漫在空氣裏的那種氣息,讓人聽了,有些難以把持。


    青陽子卻真以為她生病了,遲疑了下,聲音變得不容置疑:“你開門,我給你瞧瞧。”


    自己這副鬼樣子,原本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讓他看到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出於對他的渴望——是的,甄朱心裏很清楚,從昨夜下半夜開始,她抱著任何能夠讓她感到稍稍紓緩些的硬物磨蹭身體的時候,滿腦子的幻想就都是他了,現在他就在她的門外,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叫她開門……


    天人交戰,甄朱很快就屈服於來自心底和身體裏的那種渴望,用盡了全部力氣,艱難地再次化為人形之後,扶著牆,過去開了門。


    門一開,那種異香的氣味更加濃烈了。


    他定了定神,看向門後的她,見她身子仿佛軟的沒法站直,就那麽軟軟地靠在門上,長發散亂地落在肩上,有氣沒力,臉頰卻緋紅,連眼角也泛紅了,眼睛裏含著兩汪水光,那眼波,幾乎就要墜滴下來似的。


    “你怎麽了?”


    他吃了一驚,見她身子搖搖欲墜,下一刻似乎就要軟倒在地了,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手掌碰到她變得敏感至極的肌膚,就在那一刹那,甄朱喉嚨裏發出一聲細細的呻吟,再也支持不住,雙腿軟了下去,整個人撲到了他的懷裏。


    青陽子下意識地抱住了她。


    她身子軟的仿佛沒了骨頭,可以任人擺布,就這樣完全癱在了他的懷裏。


    那種令他聞了也倍感氣躁的異香,更是撲鼻而來,衝入了他的肺腑。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沒法呼吸,心跳竟然也驀地加快了。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了她滾燙的體溫,他定了定神,急忙將她抱起來,送到床上放了下去,隨後為她切脈,詢問病況,但是無論他問她什麽,她卻緊閉眼睛不住搖頭,臉龐更加紅了,麵帶羞愧,反正就是不肯回答,到了最後,幹脆縮回了她那隻讓她切脈的手,扯過被子,將一張小臉遮住,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沒事……上君別問了……我自己會好的……你不要管我了……”


    看她分明無力又強行要在自己麵前裝作倔強的樣子,青陽子心慢慢地軟了下去,柔聲哄道:“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我才能為你治病……”


    他還不走,還在邊上,這麽溫柔,甄朱真怕自己下一刻忍不住就要朝他撲上去,緊緊地咬牙,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背過身去,一動不動。


    青陽子沒等到她的回答,於是伸手將她用來遮臉的被子輕輕拿開,見她鼻息咻咻,發根潮熱,雖然閉著眼睛,卻是媚態橫生,聯想到她散發的異香,再轉頭,看向窗外山中的勃發青翠,忽然,目光定住了。


    他雖沒有經曆過男女情事,但萬年修行,自然也見過山中之物交尾。


    她本體是蛇,這物每年驚蟄過後,春夏之交,就是交尾之時。


    莫非是她修行低微,雖然能夠化為人身,但到了這時候,依然還是無法擺脫交尾之需?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看了眼站在一旁滿臉擔憂的聽風,叫他去送些茶水過來,打發走了道童,他遲疑了下,稍稍靠過去些,低聲問道:“你可是有……交尾之需?”


    他帶了點艱難,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甄朱睫毛一顫。


    被他知道了!


    他竟然還用這樣的說法來描述她現在的處境。


    她又是羞愧,又是難堪,不知道為什麽,仿佛還有點委屈,臉龐通紅,身子戰栗,忍不住,眼眶一熱,眼淚就掉了出來。


    青陽子知道她是被自己說中了,看著她吧嗒吧嗒掉淚的模樣,頓時呆住,呼吸不勻,心跳也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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