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智的孤絕,總算是平息了士兵的怒氣。


    大月京都,秦順府邸。


    秦順將家中房契田產盡數交給小兵,小兵倒也十分聰明,當即便叫了銀號老板前來驗收,全部抵押成銀票,因為小兵要價低於市價,那掌櫃的自然是高興得手舞足蹈,替他清點時也是十分賣力。


    看著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身家,就這樣便宜了一個無名小卒,秦順氣得胸悶氣短,他妻子小妾還跟他大吵大鬧,那邊吵得熱火朝天,小兵這邊卻與掌櫃的,美滋滋的將秦順家財盡數折成現銀。


    從秦家離開後。那小兵便去到銀號,要求老板給他銀子古董抵銀票,那老板是做生意的,自然是十分精明,他一看便知這裏麵定有問題,便找了借口說,“小號如今拿不出這麽多銀子!”


    “那我便殺了你還有你全家!”說罷,那小兵忽然凶狠的將一顆毒藥放進掌櫃的嘴裏。


    掌櫃的被嚇得雙腿發軟,為了能活命,他隻能將庫房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供小兵挑選。


    雖說隻是個小兵,可這小子眼光倒是毒辣得很,他不看金銀財帛,專挑貴的古董拿,且所挑的每一種古董皆是價值連城。


    掌櫃的肉疼不已,連忙跪地求饒,“公子,這銀號是趙大人的私產,您這般空手套白狼,小的還要不要活命了呀!”


    小兵一聽是趙文修的私產,便樂了,“既是趙大人家的,那我多拿幾件!”


    嗚!


    那掌櫃的死的心都有了。


    小兵從庫房拿走二十五件珍貴古董,市麵價值最少上兩億兩銀子。看著小兵大搖大擺的帶著東西離去,掌櫃的心如死灰,一不做二不休,學著那小兵的樣子,挑了幾件要緊的,而後舉家潛逃。


    趙文修得知後,氣得差點吐血,他以為自己擺了秦順一道,沒想到,卻被個無名小卒擺了一道。


    不對……


    趙文修忽然意識到事情詭異至極,他狠狠的一拳打在圓柱上,咬牙道,“崇睿!”


    趙由之從屋裏走出來,眸色淡淡的看著趙文修,這段日子,他消瘦得不成人樣,且神情沮喪。


    趙文修見趙由之走出來,冷聲說,“你怎麽照顧的少爺,回房去!”


    一個穿著桃紅色透色衣衫的女子,連忙走出來,扶著趙由之的手說,“夫君,我們回房去吧?”


    “誰是你夫君,你這等不要臉的女子,也配做我趙由之的娘子,我娘子在北狄,我娘子是兩朝最尊貴的公主,她叫芷水!”趙由之狠厲的推開那女子,憤然離去。


    女子見狀,不見絲毫委屈,扭腰擺胯的便跟了上去。


    趙文修陰鷙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笑意,“這世間的男人,最難抵禦溫柔鄉,兒子,總有一天,你會感激父親的。”


    而後,趙文修派人全力搜查那小兵,可那人卻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一路前往羅平的道路上。


    兩日後。


    羅平城下,北狄駐軍大營。


    黃影將書信往崇智大帳中的桌案上一放,嬉笑著說,“陛下,成了!”


    那穿著崇智鎧甲的男子回頭,眉眼如畫,鼻梁俊挺,薄唇輕抿的謫仙般的人物,哪裏是崇智。分明就是崇睿。


    他接過信箋看了一下,淡聲說,“你讓誰去的?”


    “舊影!”


    崇睿眸色一亮,“莫怪能完成得如此出色,他什麽時候混進去的?”


    “皇後娘娘受傷,陛下無暇管理俗務,我料定最終陛下還是會東征,便將舊影安插在羅平城中,沒想到,歪打正著。”黃影笑得像偷腥的貓,接著說,“遇見比陛下更貪財的舊影,趙文修與秦順,真可憐!”


    這是怎樣回事?


    為何已經死亡的崇睿,會安然無恙的端坐在崇智大帳之中?


    原來,那日崇睿打定主意想要訛秦順的銀子,兩人便合計好了,讓他們藏在羅平的暗哨與他們裏應外合,一起訛銀子。


    崇睿這邊,他讓黃影偷偷將趙文修的一個身形與崇睿相似的細作抓起來,易容成崇睿的樣子,而後毒啞,由黃影用隱身術將他帶到戰場上,帶到崇睿身邊。在給了對方信號之後,黃影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被他們控製的細作帶上崇睿的馬背,片刻之間,便偷龍轉鳳,將崇睿從拉到黃影的隱身術中,讓那替死鬼騎在戰馬上,接受舊影致命一箭。


    然後,便有了“崇睿”被對方無名小卒殺死的慘烈。


    崇智從外麵走進來,怨聲載道的說,“三哥,你再不露麵,那些士兵我便真的壓不住了。”


    崇睿心情大好,勾唇淡笑著說,“走吧,出去整理軍隊,再次攻城!”


    “得手了?”崇智頗有興致的問。


    黃影大笑,將信箋拍在崇智胸口,“自己看吧!”


    而後便替崇睿換上他自己的鎧甲,崇睿看著披風上那大大的“睿”字,眸色溫柔得滴水。


    “走,盡快殺到京都!”崇睿瀟灑的將披風披上,而後便大刀闊斧的走了出去。


    崇智問,“三哥這是怎麽了?這般急切!”


    黃影指了指披風,用口型說,“發騷!”


    哦哈哈哈!


    崇智秒懂,而後拉著黃影說,“你們就這樣訛了秦順所有家財,順便訛了人家趙文修這麽大一筆?”


    “不可以?”黃影擰眉,姿態傲慢!


    崇智對他豎大拇指,“怎麽不可以,你們青峰山都出的什麽妖怪,一個比一個狠!”


    “狼妖!”黃影說罷,便追了出去,崇智將信箋整理好揣在懷裏,而後美滋滋的追了上去。


    北狄士兵正無精打采的練兵,忽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難道朕不在,你們便想偷懶不成?”


    “鬼啊!”有士兵大叫一聲,而後現場亂成一團。


    張桐也是知情人,他指著地上的影子說,“嚎什麽嚎,你們都瞎了,沒看見地上那麽長的影子麽?”


    張桐一句話,讓現場瞬間平息下來,所有人都仰望著崇睿,良久之後,爆發出一陣歡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睿拱手,將自己訛錢的計謀美化之後,傳達給每一個大月的士兵,那些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對崇睿佩服得五體投地。


    末了,崇睿說,“為了彌補大家被蒙在鼓裏所受的傷,今夜不管戰事如何,我請大家喝酒吃肉!”


    行軍途中,能喝上一頓酒,簡直不要太美好!


    一時間士氣大振。


    兵貴神速,崇睿即刻便集結大軍,往羅平城門奔去。


    羅平守將自以為崇睿一死,他便高枕無憂,整日躺在守備府中,讓小妾給捏捏肩捶捶腿,乏了便抱著小妾做夢,夢見那小士兵帶來無數金銀珠寶孝敬他。


    卻不知,崇睿已然兵臨城下。


    羅平守衛城口的士兵見崇睿死而複活,嚇得魂不附體,加上守備不在,潰不成軍。


    黃影與崇智等人領著二十幾個武功好的,一同躍上城樓,一路拚殺,將城門大開。引北狄將士入城。


    沿途,凡是士兵,皆被殺手。


    “城中百姓,快速歸家鎖門,北狄皇帝陛下崇睿禦駕親征,收複大月,我軍承諾,不傷貧民,是以快速回家鎖門,為避免誤傷,切不可出門。”


    張桐一路喊過去,大街上瞬間便空無一人。


    崇睿領著北狄士兵一路殺到守備府,那羅平守備見崇睿死而複生,又驚又怒,可這人倒有些氣節,為了避免被崇睿折辱,他揮刀自刎,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


    崇睿攻破羅平的消息兩日之後傳到京都,知道自己被崇睿擺了一道的趙文修,並未在小兵潛逃當日將事情告知崇德,而是私自按了下來。


    大殿之上。


    崇德麵如死灰的看著在殿前嚎啕大哭的秦順,心裏一團亂麻,不知如何是好。


    秦順指著趙文修的鼻子破聲大罵,“趙文修,你我同朝為官,你如此見不得我好,我說緩些日子將家財交給那小兵,你非要讓我當日兌現,如今可好,白白讓崇睿得了那麽多銀子。”


    趙文修沒敢說,他自己也折損了上億兩銀子。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隻是冷冷的看著秦順,“若不是你大放厥詞,如何會有這許多事端,當日若是不將銀子交給那小兵,當日羅平便會被北狄攻陷,接下來的青州錦州,崇睿也會如入無人之境。”


    “你分明就是想公報私仇,如今老夫折損的銀子,當由你來賠!”秦順一轉臉,又換上楚楚可憐的樣子對崇德說,“陛下啊,趙文修他這般欺負臣下,臣下對大月的一片忠心,就這般被踐踏了,臣下心裏不平啊!”


    經過此事,崇德看待趙文修的眼神也變得怪異,當初他與秦順都覺得戰後再說此事也不急。可趙文修非要如此這般,現在讓崇睿如虎添翼,他心裏自然是怨恨的。


    “當日確是趙相決策失誤,害的秦大人失去家財,這事,趙相便自己看著辦吧!”誰說崇德不聰明,這一招四兩撥千斤,將所有的難題都丟給趙文修。


    趙家一直以文立足於朝堂之上,雖然也有他們的嫡親下屬在軍隊之中,可是遠不如秦順經營的風生水起,現在朝廷正是用得上秦順的時候,為了他的大計,趙文修不得不忍。


    他冷聲說,“既是如此,那臣下的家財分一半給秦大人如何?”


    在趙文修幽冷的眼神中,崇德隻覺得渾身發冷,可為了天家威嚴,他還是強忍著那種懼意,對秦順說,“趙相也是為國考量,秦大人便不要計較太多,他願許你一半家財,此事便就此作罷吧。”


    秦順不幹,“陛下。若是趙相欺瞞,那臣下豈不虧大了?”


    “我與秦大人同朝為官,我有父輩封蔭,家財且不過這麽多,難道貧民出身的秦大人的家財比我趙家還多?”


    趙文修這句話看似輕飄飄,可秦順卻嚇得全身發麻,他若是承認了自己家財比趙文修豐厚,那趙文修必然會說他貪贓枉法。


    罷了,能膈應他一回,秦順也覺得值了。


    “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多謝相爺了!”兩人針鋒相對,誰也沒發現,高台之上的崇德的眼中,閃過一抹強烈的殺氣。


    北狄皇宮。


    因為離得近,加上沒有人從中作梗,崇睿這仗打得相對比當年攻打西涼輕鬆,是以書信往來,自然也比以往更加頻繁。


    崇睿連連告捷,子衿卻依舊心難安,趙傾顏的事情,她搖擺不定,不知該不該與崇睿說起,越往京都,凶險便越大。子衿心裏也越發著急,不知如何是好。


    幾次提筆,想跟崇睿實話實說,可幾次都被子衿捏成一團,丟在桌案上。


    這段日子,芷水忙著養胎,最常來看望的,便是茴香與曉芳。


    曉芳性子雖然跳脫,可她卻無比聰明,知道子衿這段日子,一定是經曆了什麽特別的事情,以至於出現趙傾顏出走,芷水病倒這樣的事。


    而這一件件的事,很明顯的指向趙家。


    思來想去,曉芳還是決定去找子衿談談,臨去未央宮前,曉芳特意去了一趟禦膳房,見案上有一碗蓮子粥,曉芳便對禦廚說,“這碗粥我端去給皇後娘娘,你們再弄一碗吧。”


    “諾!”那禦廚見是曉芳,哪裏還敢有意見,連忙恭送曉芳離去。


    叩叩叩!


    隨著三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子衿無奈的放下手中的奏折。不用問,會這樣急切敲門的,除了曉芳,也不做第二人想。


    “請進!”子衿的聲音從簾幔後麵傳出來,聽得不是很真切。


    曉芳端著蓮子粥走進來,屈膝說,“師嫂,我給你準備了一碗蓮子粥,嚐嚐可好?


    “好!”即便心裏十分清楚,曉芳無事獻殷勤,可子衿還是十分溫柔的配合她。


    將蓮子粥接手過去之後,子衿剛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邊,臉色便變了變,她將勺子放下,對曉芳說,“去查查,這粥是要給誰準備的,都有誰經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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