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醫像個藤球一般,被崇景踢出去好遠,打在牆上又滑落下來,一時間口鼻流血,眼看著便要不行了。


    那仵作嚇得急聲說,“那男子是嚇死的,肝膽俱碎!”


    聽完仵作的話,崇景反手便是一耳光,那仵作也沒能逃過被崇景一掌拍死的命運。


    趙文修等人似乎沒想到,崇景竟然敢當著他們的麵殘殺太醫與仵作。隻是如今崇景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他們也不敢加以阻攔。


    崇景冷冷的看著他們三人,“如今朝局紛亂,本宮需要各位,還請各位將嘴管住,要不然他們的下場,便是幾位的下場。”


    言落,崇景轉身欲走。


    沒想到,這崇景不但敢公然在他們幾個官員麵前濫殺無辜,還公然威脅他們,這簡直……


    左常興與袁公公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兩人心裏俱是一樣的想法,可是誰也沒敢開口說話。


    “太子殿下要去何處?”趙文修叫住他。


    崇景轉過身來,淡淡的剜了趙文修一眼,“難道各位不覺得我母妃的死,與當初崇明的死,有異曲同工之妙麽?”


    一個是男方馬上風,女方被嚇死。


    一個是女方心絞痛,男方被嚇死。


    這世間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太子殿下何意?”趙文修故作不知,左常興卻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這是……


    “慕子衿,她連睡著了都在給本宮下套,本宮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真昏睡還是假昏睡。”


    崇景帶著一身的戾氣與殺氣走出門口,可剛到門口,他又頓住腳步,仰頭看了看天空,“這天,快下雪了。”


    誰也不知他此言何意,可轉眼之間,他便厲聲喝道,“禁衛軍何在?”


    聽到崇景的召喚,禁衛軍連忙跑過來回應,“回太子殿下,禁衛軍在此!”


    “給本宮殺了這青華宮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部丟在宮中,一把火將青華宮焚燒!”


    禁軍不知裏麵發生了什麽,猛然聽到崇景下令,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麵麵相覷之後,便全部看向崇景。


    “太子殿下放心去吧,臣下會處理好此處。”趙文修比任何人都希望子衿死,所以他主動攬下這事,就是為了讓崇景快些去殺了子衿。


    崇景點頭,飛掠而去。


    他剛走到永和宮門口,便看見永和宮那些明裏暗裏的侍衛躺了一院子。崇景如地獄惡鬼一般惡狠狠的踢開子衿寢殿的大門,衝到寢殿之中去。


    那平日總是安靜躺在榻上的小女人,早已沒了蹤影。


    崇景一個箭步飛奔到榻前,將被子掀開,可是被子裏什麽都沒有,那僅剩的餘溫,被崇景這樣一掀,也隨之溜走。


    那一刻,崇景覺得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丟在大街上被人指點一般的恥辱,更像是被人千刀萬剮一般的淩遲。


    “慕子衿!”崇景對著繁花似錦的穹頂怒吼一聲,那恨,絲毫不藏。


    這個女人,終於還是耍了他。


    榻前,一件來不及帶走的淡藍色小衣衫,安靜的掛在榻邊,崇景眸光一凜,忽然飛掠回去東宮。


    與子衿的寢殿一樣,平日躺在榻上的子歸,也早已不見蹤影。


    崇景忽然踉蹌後退了一步,他難受的揪著自己胸前的衣襟,硬生生被氣得吐了血,“慕子衿。我要殺了你!”


    崇景仰天長嘯,驚動了巡邏的禁衛軍統領刑將軍,他大步跑到東宮,跪在崇景麵前,“太子殿下,發生了何事?”


    “去,全城搜捕慕子衿,發下海捕文書,待本宮繪出畫像,一同發往各地州府,遇見慕子衿一行人,格……格殺勿論!”


    即便恨慕子衿入骨,可崇景在說“格殺勿論”這四個字時,還是覺得像是有人拿刀子剜他心一般的疼。


    有多愛,就有多疼!


    即便他從來都知道,慕子衿從未真心待他,隨時隨地都在想著算計他,離開他,幫助崇睿打擊他,可他沒想到,她竟會在這件事情上這般費力。


    這個女人,她就是如此聰明,這樣艱難生下孩子。她竟都能一步步給他設下陷阱,讓他一步步身陷。


    她,定然在嘲笑他,笑他自作多情,笑他不自量力。


    崇景跌坐在子歸的榻前,從未如此挫敗!


    “慕子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一路從京都到西涼,我倒是要看看,你帶著老幼婦孺,要如何躲避我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你這該死的,既然非要給崇睿陪葬,那你便陪他一道去死去吧!”


    崇景的手掌狠狠的摳在地上,五個長長的指甲瞬間便發白斷裂,隻剩下光禿禿的一片,有些巴著肉的地方,都滲出血絲來。


    崇景去一點也不覺得疼,或許跟內心的疼痛比起來,這一點點疼,根本就不算什麽!


    他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幹了一般,良久之後,他才站起來。一個人回到永和宮。


    他在像個無處依附的孤魂野鬼一般,在子衿的寢殿之中徘徊著,想像著她在這裏是如何生活的。


    桌案旁邊的書本,還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想必,她閑來無事時,總會信手拿起一本書讀。


    桌案上,想必也會放一杯溫熱的冒著氤氳熱氣的水,當她看得累了,一抬手,便能拿起水來喝。


    這個女人可是說是相當無趣的,她的生活裏,出了下廚便是女紅,除了女紅便是看書,永遠隻有這三樣。


    他走到子衿的榻前,伸手輕輕的撫摸子衿睡過的枕頭,隻有枕頭上散落的發絲能證明,這一切並不是夢一場,慕子衿她確實存在過。


    隻是,她的心從未停留。


    崇景將枕頭上那一根子衿的發絲撿起來,緊緊的握在手中,可是這發絲太細,他握在手裏,也像握空氣,一點踏實感都沒有。


    他脫下鞋子,平躺在子衿躺過的榻上,也不知子衿走了多久,榻上全然已經沒有了溫度,崇景覺得冷,他覺得無比的冷,可屋裏明明放在兩盆燒得旺盛的碳火。


    良久之後,崇景才起身,走到桌案邊坐下,方才提筆,一筆一劃勾勒出早已印在他心中的影子。


    城北,潕河岸邊。


    一條大船詭異的出現在這條從未有個船隻通行的河邊,洶湧的潕河河水拍打著船體,“啪啪”的聲音像是要撕碎這條船,船還沒有下水,但是光是那河水拍打的聲音,就已經讓人覺得不踏實。


    為了避人耳目,這條船上沒有燈火,漆黑的船身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若不是船上傳來各種女子逗弄孩子的聲音,壓根沒人能發現。


    這些人,自然就是早已等候在此的子衿的家人們。


    “呀,這小家夥,長得可真好看!”茴香已經是第五次忍不住捏子歸的臉。


    她剛一出手,便被芷水與曉芳拍開,“你當我們子歸與你一樣,是小包子呀,他這麽嬌嫩,別給捏壞了。”


    曉芳未曾見到娃娃時,也不覺得娃娃可愛,可見著子歸,她便覺得整顆心都軟得一塌糊塗。


    茴香嗬嗬傻笑著,尷尬的將手縮回來,“忍不住,忍不住!”


    從清虛老人將子歸抱回來開始,趙傾顏便一直將子歸摟在懷中,她愛憐的摸摸子歸的臉,又抓了抓他的小手,始終不舍得放開。


    “前輩,子衿到底何時才能來到,子歸這手越發的冷了。”趙傾顏忍不住再次發問,有看見子衿之間,她的心裏總是不踏實。


    “快了!”這是清虛第八次說快了,事實上,他也不知為何到現在青山還沒有將子衿帶回來。


    忽然,他看見皇城方向傳來衝天火光,他看見了,墨影等人自然也看見了,大家麵色都變得十分凝重,赤影憂心忡忡的說,“這麽大的火,怕是整個宮殿都燒沒了。”


    魂歸性子急,見這麽大的火,子衿又遲遲沒有回來,便說,“師父,我去接應他們。”


    “不可,此時我們隻能等,若是青山都帶不走她,你去也一樣帶不走,我們時間不多,一刻都容不得耽擱,若是中途你們錯過了,我們還等你,再等!”


    呃!


    既然不能去迎子衿,那魂歸自然是要找些事情來做的,他嬉笑,“師父,今日與我說這麽多話,不累?”


    清虛老人淡聲冷哼,“找死!”


    魂歸翻白眼,“師父,您永遠都隻會這一句,徒兒不找死,徒兒找活!”


    自己的徒弟什麽性子,清虛老人自然是清楚的,像魂歸這等混賬東西,你越理他他越嘚瑟,清虛老人便幹脆當他不存在,隻是往城北方向卡過去,遠遠的他便看見青山老人攜著子衿飛奔而來。


    “來了!”清虛淡淡的說。


    聽到清虛老人說來了,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的看著船艙外,他們大多數人都跟子衿朝夕相對三年多,對子衿早已如親人。


    忽然,甲板上傳來一陣跳腳聲,“我的大孫子呢!”


    聽到青山老人的聲音,趙傾顏抱著子歸衝出船艙,接著便是曉芳,芷水,茴香,麗影。緋影……


    “母親!”子衿一來便跪在甲板上,給趙傾顏叩頭謝罪,“這些日子,女兒讓母親擔驚受怕了!”


    “回來便好,回來便好!”趙傾顏經曆過太多子衿生死難料的時候,如今已然淡定了許多。


    清虛老人從趙傾顏手裏將子歸接手過來,淡聲說,“該出發了!”


    言落,他便將子歸丟到魂歸懷裏,魂歸帥氣的五官擰巴成一團鹹菜,“師父,你弄個大姑娘給我抱,我自然會抱,可這小子,這臭小子……”


    滿臉的嫌棄!


    他的嫌棄自然招來大家的不滿,尤其是茴香,咚咚咚走上前來,狠狠的踩了魂歸一腳,“你瞎說什麽呢,我們子歸才不臭,你臭!”


    呃!


    “前輩要帶子歸去哪裏?”趙傾顏欲伸手去抱子歸,卻被子衿一把拉住。


    她別過臉去,憂傷的說,“母親,子歸不能與我們一同去北荒,他受過太多磨難,身子落下了病根,清虛前輩要帶他去治病!”


    “可子歸來那麽小?”茴香已然淚千行。


    “前輩出發吧,要不然崇景瘋狂反撲過來,我們順利逃走的機會就渺茫了。”子衿忽然跪在甲板上,給清虛老人磕頭道謝。


    魂歸心有不忍,走向前來,單手將子衿拉起來,而後將子歸塞到子衿懷裏,“再抱抱他!待他病愈,我便帶他去北荒找你,你要保重!”


    “謝謝大哥!”子衿抱著子歸,用自己的臉頰輕輕的蹭了蹭子歸的臉頰。


    才剛見麵,就要分別,這對子衿而言,是多麽痛苦的事情。


    “必須出發了,皇宮那把大火燒得蹊蹺,崇景那人瘋狂至極,你們行蹤他若猜不到便還好,若是猜到了,可就麻煩了。”清虛老人再一次催促。


    子衿依依不舍的將子歸交給魂歸,而後轉身,再也不看子歸一眼。


    清虛老人與青山老人互看一眼,青山老人說,“都進去坐穩扶好,這一路顛簸,必然十分難受,動作快些。”


    曉芳走上前來扶住子衿,子衿義無反顧的踏進船艙,麵對分離,她肝腸寸斷卻不敢表現絲毫,而子歸,小小的人兒,根本就不知離別是何意,猶自睡得香甜。


    清虛老人與青山老人同時發力,用內力將船推入水中,船一下水,便顛簸著往前衝出去。


    青山老人飛身上去,那船很快便漂出去很遠。


    “走!”清虛老人一聲令下,他與魂歸便飛身離去。


    京都,再也不見!


    大船上。


    這船是當年崇睿命人特製的,為了應付顛簸,船上特意做了許多與甲板連接在一起的凳子,每一個凳子的左邊扶手上,都有一塊活動的橫木,人坐上去之後,隻要將橫木放下去,搭在右邊扶手上,人便穩穩當當的坐在椅子上,即便再大的顛簸,也不會被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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