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青山老人剛走到山洞門口,就被曉芳一把抓進去,數十雙眼睛盯著他問,“怎麽樣,王妃沒事吧!”


    “她的情況不算好,但是方才我與他治療了一番,她已然清醒,不過那小子雖然早產,身體倒是不錯,就是……”青山老人圓潤的五官糾結在一處,這大喘氣,嚇得大家都倒吸一口涼氣。


    “師父,說重點!”墨影咬牙,讓青山老人懷疑,他要不是師父,墨影真能咬死他。


    “大家不要緊張,就是長得醜了點!”青山老人擺擺手,示意他們要淡定。


    噗!


    曉芳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王爺與王妃的美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怎麽子歸就醜了呢?”


    趙傾顏雙手合十,“謝天謝地,總算母子平安,你們不知道,剛出生的小娃娃都是紅彤彤皺巴巴的,等過些日子,就長得水靈靈的,別提多可愛了。”


    聽到趙傾顏的話,所有人都同時鬆了一口氣。


    “幸好你們走得及時,現在崇景正滿世界找你們,日後你們誰都不許出門活動,每日飲食我會給你們弄來,但是褚影還得出去,繼續尋找芷水丫頭,隻有找到她,我們才能隨時離開。”


    “師父是說,崇景真的派人前來捉拿趙姑姑?”墨影與剛哲互看一眼,都有些後怕,幸好他們走得夠早,若不然……


    “好了,我明日會給你們弄吃的回來,現在都休息,養精蓄銳,京都日後的局勢,會越來越緊張。”青山老人說完,便離開了山洞。


    茴香未能去皇宮陪伴子衿,也不知朝中局勢到底有多險惡,想到子衿孤零零帶著孩子生活在皇宮,還要麵對虎視眈眈的崇景,她便忍不住哭出聲來。


    “母親,姐姐實在是太辛苦了!”


    哎!


    所有的女子都默然流淚,子衿所遭受的一切,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承受的,可他們現在誰也幫不了她。


    剛哲走過來,對魅影說,“要趕緊給王爺消息,告訴他王妃早產一事,讓他做好準備,崇景公然對王妃下手,想必離對王爺下手,也不遠矣!”


    “對,我趕緊將這個消息告訴王爺!”


    說完,魅影便站在門口召喚信鴿去了。


    崇睿收到子衿生產的消息已然是兩日後,他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紙張裏的一字一句,心都恨不能滴血。


    崇睿找到清虛老人,與他說,“前輩。我想潛回京都去看看!”


    “你現在若是離開軍隊,那崇景更有理由給你治罪,現在你要做的,便是按兵不動,將渭西城中的所有事情處理好,隨時做好從渭西取道北荒的打算,我回去照顧那丫頭。”


    “有清虛前輩前去,崇睿自然是放心的,隻是不能陪在他們母子身邊,睿深感愧疚!”


    子歸的降生,沒有讓崇睿感覺到絲毫的驚喜,他隻是記掛著子衿,不知她在經曆這般大的磨難之後,還有沒有精力去對付崇景。


    “那孩子必然是要被崇景抱走的,小丫頭的方法是最好最出其不意的方法,崇景絕對想不到子衿會棄那個孩子於不顧離開皇宮,到時候我們兩邊同時動手,將孩子從東宮偷出來,而後一路北上,去與你會合,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趕在郭全福占領西涼前,先將西涼城中所有的財富轉移。”


    言落,清虛便起身飛掠而去。


    看著清虛遠去的背影,崇睿百感交集,一方麵有初為人父的喜悅,一方麵有對子衿深深的愧疚和擔憂。


    崇睿大破西涼二十萬大軍,不損一兵一卒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京都,京都百姓自發去替崇睿祈福,一時間,整個京都,乃至天下,都在談論崇睿如何的驍勇善戰。如何的英明神武。


    崇睿的好,越發折射出崇景內心的陰暗,在滔天的恨意驅使下,崇景連發九道聖旨,要求崇睿當即交出兵權,回京述職。


    不日,送往渭西的糧草被劫,朝廷一片沉寂,隻有趙由之一個人站出來,與崇景據理力爭,然後,這並不能改變什麽。


    崇景道,“這些日子,為了供應渭西戰事,糧庫已然空虛,崇睿要想活下去,隻得自己解決。”


    趙由之氣得渾身發抖,可是眼下,他卻沒有能力與太子抗衡,隻能眼睜睜看著,再也無計可施。


    是夜,永和宮。


    子歸在他的小榻上吮著手指,睡得十分香甜。


    崇景疲倦的走到榻前,看著他們母子的睡顏,一時間隻覺歲月靜好,就想這樣天荒地老才好。


    “可惜,你不是我與她的孩子,你若是的話,我定會讓你受盡榮寵!”


    回應他的,隻有蕭索的秋風,還有惆悵的秋雨,從生產那日起,子衿便一直沉睡,過了六天,也未曾醒來。


    崇景抓起子衿一縷頭發,沉痛的說,“慕子衿,我連下九道聖旨去催崇睿回宮,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會聽我的,如今是占領西涼的最好時機,渭西過去,不用一天時間便能到達涼月城,此刻,或許他已經站在涼月城,如此,我便有理由殺他了。”


    ……


    “眼看就要入冬了,我斷了他們的糧草,又不給他們送禦寒的衣服,你說,他這戰神,能鎮壓住那些想要活著回來的牛鬼蛇神麽?”


    崇景放開子衿的頭發,又去握子衿的手。


    “你醒來吧,你睡得太久了!”


    崇景最怕的,就是子衿一睡不醒,畢竟宮裏所有的太醫都看過了,她虧損得實在太厲害,能活下來已然是萬幸。


    “我若是知道母妃在酒水中下了那麽厲害的滑胎藥,我定會攔下她,我若是知道奴二十會那麽用力的打你一掌,我定不會這般輕易就讓她死去,我要讓她生不如死,你醒來吧,你再不醒,我就要殺崇睿了。”


    不管崇景說什麽,子衿都那麽恬靜的睡著,好像這世間紛擾,再也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崇景一直坐到亥時初。他將子衿的頭發別到耳後,淡淡的說,“你不讓我殺芷水,可我竟不知,留著她有何用,可你說不殺,那就不殺吧,不過趙由之卻留不得了,他總是忤逆我,我要去看看芷水,或許她肚子裏的孩子,對趙家有用,我不能讓她傷著。”


    崇景說完後,便轉身離開了子衿的寢殿,在他走後,子衿緩緩的睜開眼,眼裏隻有一片幽冷。


    青山老人站在房梁上看著子衿,用唇語說,“我跟著去!”


    “師父,今晚不能動手,查到位置後,過幾天再動!”子衿回以唇語。


    兩人無聲的交流,站在門外的崇景歎息,看來,青峰山的人是真的放棄子衿了。


    也許,崇睿也並未如子衿所想的那般愛她,這樣也好,至少她就會知道,這世界上,到底誰對她最好。


    崇景整理了一下衣袖,飛身而起,沒入黑暗之中。


    崇景走後,青山老人便跟著一同沒入黑暗之中。


    崇景性子十分謹慎,雖然他悄然躲在殿外並沒有聽到裏麵有任何聲音,可是出宮之後,他也沒有即刻前往地窖,而是在大街上晃蕩。


    秋意蕭索,秋漸濃!


    瀟瀟秋雨,能斷魂!


    崇景就這樣一步步的走著,走著走著,竟走到天香樓的門口,此時的天香樓,早已經打烊休息,除了照著天香樓牌坊的那兩盞燈籠,再也沒有任何燈火氣息。


    崇景摸了摸雕花大門,臉上浮現一抹笑意,眼前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十五歲的慕子衿,倔強而又溫柔。


    他在天香樓躊躇了很久,又轉身走到城西,眼前又不禁浮現子衿攜著茴香猜燈謎的樣子,還有崇睿替她戴上玉簪的樣子。


    這些年,他明明有那麽多機會將子衿奪走,可是最後,都在他心心念念的宏圖大眼麵前失敗,他愛子衿,更愛江山。


    即便知道自己以後會落得這般淒涼的下場,他想,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選擇這江山。


    最後,崇景才漸漸往西,一路走到一個當年因為鬧鬼而荒廢的村子裏,他在門口謹慎的查看了許久,這才走了進去。


    青海老人跟在他身後,看清他從那殘垣斷壁之間的暗門中走了進去,他貼在牆上聽了許久,直到聽見裏麵傳來芷水活力充沛的怒罵,“崇景,你到底要關我到什麽時候?”


    崇景沒想到,這個時間芷水還沒睡,他淡然的看著她,“關到你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為止。”


    “你是不是想利用崇智殺三哥?”芷水氣得渾身顫抖,她一直很克製,可還是經不住顫抖。


    “她不許我殺你,我也不想殺你,但是你很聰明,我很想殺你,所以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別怪我不顧念兄妹情誼。”其實,讓芷水活著,對崇景而言,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芷水有一瞬間愣住,她能死麽?


    微微隆起的腹部提醒著她,她已經是一個母親,這個孩子在她肚子裏已經四個多月,即便為了孩子,她也不能死。


    “給崇智寫信,告訴他,你在我手裏,讓他趕緊下手殺了崇睿,不然你們姐弟都得死!”崇景沒有耐心在與她耗下去,將紙筆扔給她之後,便用手扶著腦袋,閉目養神。


    芷水看著紙筆,心痛得肝腸寸斷,一邊是一直保護她的三哥,一邊是親弟弟與孩子,她能如何?


    芷水抬手想拿筆,可是卻止不住的顫抖著,不敢伸手去拿,如此反複幾次之後,她忽然將紙筆全部掃到地上。


    “你要殺便殺吧,隻要崇智與三哥還活著,他們總會為我報仇的。”


    最後,芷水還是選擇了大義,她微闔著雙眼,用手摸著肚子,溫柔的說,“寶寶,反正我們倆也無依無靠,不如死了幹脆,死了還能阻止舅舅犯錯,我們都死了,你父親便清淨了,多好!”


    言落,芷水感覺到一陣疾風吹過,而後世界變得平靜,在她身側,有一縷秀發紛飛墜落,而她的左耳上,少了一隻耳環。


    這雙耳環,是當年李妃送給她的開笄禮,她最喜歡的一對耳環。


    “崇景,你這個瘋子,你不仁不義,你要殺你的弟弟妹妹和哥哥,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離開前,崇景聽到了芷水的話。


    報應麽?


    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找上來了,他有何懼?


    崇景所料不差,收到聖旨時,崇睿確實已經打到涼月城,拿下涼月城,對崇睿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今的涼月城,隻有兩千駐兵,對崇睿而言,猶如空城。


    當初西涼皇帝篤定瘟疫會四散開來,所以傾巢而出,可結果,三十萬大軍,無一生還。


    對大月的老百姓而言,崇睿是神,可對西涼的老百姓而言崇睿便是魔,他讓多少西涼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西涼老百姓自發組織起來,堵在城門口,不許崇睿進城。


    聖旨發到涼月城樓下,就隻是一門之隔,崇睿自然不會放棄西涼,他騎著戰馬看著城中百姓,涼聲說,“你們恨本王,本王何嚐不恨你們,是你們的兄弟親人,屠殺了我渭西五萬人,那裏麵,有耄耄的老人,有年幼的孩子,西涼國君甚至將他們的屍體丟在河中,用鐵籠子關起來,企圖他們在水中腐爛,變成瘟疫,從而讓大月亡國。我所做的,隻是在捍衛我大月的疆土,你們西涼人才是無恥的侵略者,你們見過七八歲的小姑娘,被你們西涼的士兵淩辱麽?我見過,在莫金山下,我去救她們時。她們衣不蔽體,遍體鱗傷,我不想殺西涼老百姓,是因為我不想自己變成無恥之人,可是你們若是執意阻止我進城,我不介意製造一場無異於渭西的屠殺,畢竟是你們不義在前。”


    崇睿的話,傳出去很遠很遠,西涼那些來勢洶洶的老百姓都羞愧的低下頭,有些緊緊的摟住自己年幼的女兒,生怕她也遭到渭西那些女子一般的命運。


    “本王不願殺生,你們隻要將路讓開,讓本王直取皇宮,我保證我的士兵不敢動西涼百姓一根頭發,此後的西涼,也會在本王的保護下,再也不必經受外族掠殺。”


    他們都抬起頭來仰望崇睿,他們知道,崇睿做得到。


    人群中漸漸有人將路讓開,接著,更多的人紛紛避讓,站在道路的兩旁,用戰敗者的沮喪,迎接崇睿進入涼月城。


    崇睿淡淡啟唇,“凡大月士兵者,膽敢騷擾西涼百姓,搶奪財物,奸淫婦女者,殺無赦!”


    信使見崇睿要進城,急忙跑上前來攔住崇睿,“王爺,陛下有旨,讓王爺即刻交出兵權,回京述職。若敢反抗,殺無赦!”


    崇睿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信使,冷聲道,“好一個殺無赦,大月的將士們,涼月城已破,難道走到門口,我們都不進去了麽,等著西涼卷土重來,再次與郭將軍殊死決戰?”


    “進城,進城,進城!”


    經過兩個多月的相處,這些原本與崇睿相悖的將士,也已然誠服於崇睿,在他們心中,崇睿才是王,才是王道。


    “你若讓開,本王不與你計較,你若不讓,本王隻能從你的屍體上踏過去。”崇睿淡淡的睨了那信使一眼,他相信,若是這信使足夠聰明,定然會選擇讓開。


    果然,信使垂手而立,退得遠遠的。


    “王爺,王爺,京都傳來消息,發給我們的糧餉被劫,官府不管不顧,不聞不問,趙侍郎上求,被太子殿下駁回,我們的糧餉斷了,而且據悉。這些糧餉是被太子殿下的人劫下的。”


    黃影從遠處飛奔而來,手裏拿著青峰十八子傳信的特殊紙張,一臉菜色。


    聽到這些消息,崇睿一點都不驚訝,他淡然的從黃影手裏接過密報,涼聲說,“太子殿下憑何斷我糧餉?若說我不聽號令攻下涼月城,那這斷餉也發生在這之前,他讓人假扮盜匪劫走糧草,是真不給我留活路了麽?”


    崇智心裏一沉,他不知這真是崇景所為,還是隻是崇睿為自己造反找的借口,所以他站出來說,“三哥,沒有證據證明太子殿下劫走糧草之前,我們還是先稍安勿躁吧!”


    他想得很簡單,若是崇睿真的在此時反了,那芷水就活不了了。


    “大家或許不知,八月十五那天,我們的太子殿下,與我們的陛下還有平妃娘娘,三人聯手,逼我妻慕氏子衿喝下加有滑胎藥的酒,然後命殺手將她打傷,讓我不足月的孩子早產,如今他們母子生死不明,這一切,我崇睿都忍了,可是如今,我們剛打完仗,連戰場都還沒來得及清理,他便逼著我交出兵權,並斷我糧草,這般狼子野心。還需證明麽?”


    崇睿的話,讓十幾萬將士不約而同想起八月十五那晚,崇睿是忍著怎樣的傷痛,完成了這樣一場完美的戰爭?又是忍著怎樣的傷痛,在明知自己妻子被人這般虐待,還為大月平定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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