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自來便有規矩,要為出征的將士們焚香禱告,抄頌經文,舉辦祈福素宴,貴妃娘娘心係大月將士,便提出要在芳華宮舉辦祈福宴,屆時還望王妃攜家眷前往。”幽蘭美人沒有直說,但是想到趙傾顏這一生,她又覺得也是個可憐女子,便順口將她也帶著。


    可是趙傾顏卻站起來屈膝給她行禮,“娘娘有心了,這是皇家女眷為將士祈福的晚宴,民婦不便參與,多謝娘娘盛情相邀。”


    嗯!


    幽蘭美人點頭,她素來不會強人所難,趙傾顏說不去,她也不客氣,站起身來說,“我還要去各宮通知一聲,請王妃身著素衣洗去鉛華前去芳華宮,祈福會隨時可以開始。”


    “諾!”子衿屈膝,恭送幽蘭美人離去。


    幽蘭美人剛走,趙傾顏便憂心忡忡的拉著子衿的手臂問,“何絮兒這是……”


    “我也不知她是何意,不過既是祈福宴,孩兒還是要去參加的,母親您放心,我會小心行事。”子衿說罷,便去收拾,準備前往芳華宮。


    芳華宮。


    平妃娘娘是第一個趕到的,因為崇景有交代,所以崇景離開之後,平妃便做好了準備,待幽蘭美人去通知時,她便第一個趕了過來。


    可來到之後,見慕子衿還沒到,她又有些後悔,她來的太早了些,何絮兒看她的眼神都透著一股子古怪。


    確實,見平妃第一個到,何絮兒的內心不可能沒有想法,她去跟皇帝請旨的時候,崇景狀似不經意,其實隻怕早已記在心上。


    看來,他確實有問題。


    “臣妾見過貴妃娘娘!”平妃穩了心神,屈膝給何絮兒行禮。


    “免禮,平妃多年未出來各處走動,今日倒是十分積極呀,難怪陛下總誇獎你。”這般皮笑肉不笑的互相恭維,如今何絮兒已然信手拈來。


    “貴妃娘娘說笑了,臣妾年老朱黃,陛下哪裏還會惦記,隻是我兒崇景大難不死歸來,臣妾心存感念,便想著為大月的將士們多多祈福。”


    “那平妃可要多抄些經文,保佑睿王殿下以及何將軍旗開得勝,斬殺了那些作惡的小人。”


    也不知是自己理虧,還是怎地,平妃聽到何絮兒說斬殺作惡的小人時,竟覺得心驚肉跳,生怕崇睿回來,將崇景殺死。


    崇睿,你還是不要回來得好!


    平妃一邊斂袖坐下來攤開宣紙,提起筆,準備抄寫佛經,一邊在心裏祈禱,希望崇睿戰死沙場,隻要他


    死了,崇景便安全了。


    幽蘭美人通知完各宮之後,便第二個趕到芳華宮,若說禮佛,那她算是這深宮眾妃中,最虔誠的一個,隻見她微微與何絮兒頷首,而後便讓侍女替她淨手焚香,她握著三炷香拜過天地神明之後,才坐下來抄寫經文。


    子衿是第四個到的,子衿平素穿衣就素雅,今日為了表達虔誠。她更是一身素白布衣,頭上依舊簡簡單單的插著崇睿送她那枚發簪,領著曉芳便來了。


    子衿長相原本就可英姿勃發,可優美動人,這樣一身素衣站在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微風吹來,竟有幾分飄然若仙的韻味。


    何絮兒見她這般姣好的模樣,心裏不由得悲歎,這樣風姿綽約的奇女子,無怪崇睿這般動心。


    平妃見她,卻恨得牙癢癢,她的心裏暗罵,賤人,長得一副純良女子的相貌,心裏卻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連自家小叔都要勾搭。


    哼!


    子衿能感受到她二人一悲一怒的目光,可她卻絲毫不在意,屈膝給何絮兒行禮,“睿王府慕氏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祈福,不必拘禮,坐下抄寫經文吧!”


    何絮兒見她挺著大肚子給每個人行禮,終究還是心軟,便免了她給眾妃行禮,子衿倒是乖巧,柔聲說,“諾,多謝娘娘體恤。”


    子衿言落之後,與幽蘭美人一般,焚香淨手,跪拜天地神明之後,這才坐下來精心抄寫經文。


    幽蘭美人沒想到,這慕子衿年紀輕輕,行為舉止竟是這般端莊大氣,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得溫暖許多。


    子衿剛提筆,便停了下來。


    她看了曉芳一眼,而後用手指點了點硯台,曉芳眼裏閃過一抹寒氣,從暗袋裏取了一枚暗器,打在硯台上,“啪”的一聲,硯台被打翻在地上。


    曉芳走上前來,跪在地上說,“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娘娘責罰!”


    子衿連忙放下毛筆,走過來跟著跪在草地中間,“貴妃娘娘,子衿禦下不嚴,還請娘娘責罰。”


    “無妨,你隨何公公再去取硯台來,別耽誤了祈福大會。”何絮兒睨了曉芳一眼,而後繼續低頭抄寫經文。


    平妃恨不得折斷手中的毛筆,她倒是沒想到,這慕子衿竟這麽厲害!


    幽蘭美人的目光在何絮兒平妃還有慕子衿三人之間穿梭,片刻之後,她才開口,“睿王妃,我曾聽聞崇仁說起,你的字跡工整秀麗,最適合抄寫經文,我這人生平最喜歡書法與佛經,可否指教一二?”


    “諾!隻是子衿的字難登大雅,還望娘娘看了莫要笑話子衿。”子衿施施然走到幽蘭美人身邊。卻見她的字體才叫工整秀麗。


    子衿眼裏閃過一抹異樣,她倒是沒想到,這幽蘭美人竟這般通透。


    “試試?”幽蘭美人站起來,將筆交給子衿。


    子衿接過筆後,誠心誠意的寫了一排字,子衿聰慧,她小心翼翼的臨摹著幽蘭美人的字體,雖然有些差異,可若不細看,壓根就看不出。


    “想不到王妃還有這等才藝?”幽蘭美人笑看子衿寫的那些字,小聲的說,“有問題麽?”


    子衿心裏一驚,麵上卻笑得謙虛,“多謝娘娘讚賞,子衿這般寫,沒問題吧!”


    “嗯,挺好的,我卻覺得這筆走勢太過圓滑,不適合我用,你若用的慣,便給你用吧,你大著肚子,我去你那裏寫,省得你跑來跑去麻煩。”幽蘭美人可以確定,子衿的硯台裏麵,一定大有文章。


    “如此,便多謝娘娘,子衿也覺得娘娘這支筆寫著十分順手。”子衿在心裏鬆了一口氣,若是幽蘭美人沒有與她交換,若是何公公拿上來的硯台依舊有問題,她卻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隻是,會是誰呢?


    幽蘭美人見曉芳端著新的硯台出來。便走到子衿的位置上去抄寫佛經。


    見慕子衿與幽蘭美人換了位置,平妃恨得停筆,在她停下筆的那個位置上,暈開了一大團墨色的汙跡,如同她此刻的心,正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


    何絮兒從子衿與幽蘭美人的互動之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將何公公叫過來,小聲的說,“將慕子衿扔掉的硯台拿下去檢查一下,還有伺候筆墨的人是誰,給我找出來。”


    “諾,娘娘!”何公公恭敬的退開,快步的往雜役房那邊走去。


    何公公走到雜役房的時候,一個宮女正準備將硯台放在井邊清洗,何公公見狀,嚇得連忙伸手去搶奪硯台,“洗不得!”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小宮女已經將硯台放到木盆之中,有一半已經沒入水中,何公公又急又氣,連忙將硯台搶出來,小心翼翼的取了一方潔白的錦帕,將硯台上的墨汁擦拭到錦帕上,而後對他帶來的小宮女說,“你看看,為了搶個硯台,還把咱家的腰扭了,去將柳太醫請到偏殿給我看看。”


    “諾!”小丫鬟是何絮兒從娘家帶來的,很是可靠。


    不多時,柳太醫便悄然出現在芳華宮的偏殿之中,何公公拱手道。“柳太醫,勞煩您瞧瞧,這硯台可有什麽問題?”


    柳太醫深知,深宮之中,最忌諱的便是隨意打聽主子的事,所以他二話不說,取了硯台便聞了聞。“這硯台是上好的端州硯,沒有問題。”


    “那您聞聞這錦帕?”何公公將錦帕遞給柳太醫。


    “這……加了麝香和檀香,這很正常呀,許多人喜歡麝香與檀香的味道,這樣墨香持久,所有文人皆喜歡。”柳太醫聞了一下,覺得也很正常。


    何公公不由得送了口氣。


    “不對,這裏麵還有東西!”柳太醫忽然又將錦帕放在鼻子上,仔細的聞了聞裏麵的味道。


    可憐了何公公,一口氣憋在胸口,耿耿於懷。


    “咳,您說說,還有什麽?”這若是真有點什麽,這還真是說不清楚了。


    “酸中帶點辛味,若是不仔細聞,根本就聞不出來,這是活血化瘀上品活血藤的味道,麝香,檀香,加活血藤,這有什麽關聯麽?”柳太醫也想不出來。


    何公公見他糾結半天,便問,“咱家就問一句,這幾味藥若是叫孕婦聞了,會怎樣?”


    “雖說這幾味藥都有滑胎的功效,可這點量壓根就夠不上啊?”柳太醫已經糾結得不行。


    何公公心裏卻已然有底。“如此,便多謝柳太醫了。”


    言落,何公公將一包銀子放在柳太醫手上,兩人心照不宣的微笑,“若是沒什麽事,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有勞!”何公公躬身將人送了出去。


    他回到何絮兒身邊時,一五一十的將柳太醫的話轉達給何絮兒,何絮兒聽後,久久不能動筆。


    雖然柳太醫說那些藥的藥量根本不足以讓人滑胎,可是她看慕子衿那樣子,若不是真的威脅到了她的孩子,她也不至於當著大家的麵,將硯台打翻。


    想不到,她的芳華宮,竟然也有人會被收買!


    何絮兒凝神靜氣,繼續抄寫佛經,平常得像是從未有過任何事情。


    入暮時分,何絮兒才抬頭說,“大家先用些晚膳,再接著抄寫。”


    “諾!”除了幽蘭美人與慕子衿,其餘人都甩了甩手。


    晚宴的時候,子衿一口菜沒動,何絮兒幾次看過來,都見她淡淡的坐在下首,沒有與任何人交談,甚至連茶水都沒有動。


    平妃自然也是關注慕子衿的,她見慕子衿一直沒動筷子,心裏便有氣。


    可是此時她若是開口說話,以慕子衿的才智,定然知道硯台是她做了手腳,即便著急,她也沒敢多話。


    倒是崇義生母惠妃見子衿一直沒動筷子。關切的問,“睿王妃可是累了?這般抄寫佛經也是為難你了。”


    “子衿慚愧,子衿不是疲憊,而是實在沒有什麽胃口。”


    “也是,你現在正是需要崇睿陪伴的時候,他卻不得不出征打仗,可不管怎樣,飯還是得吃,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惠妃與崇義一樣,生性單純,壓根就沒發現子衿經曆過一場驚心動魄的謀殺。


    何絮兒見狀,輕輕的用錦帕擦拭嘴角,而後對何公公說,“都說王妃廚藝冠絕京都,孕婦麽,該吃些自己喜歡的,你便自己去做些吃的,隻要不染葷腥便行,長夜漫漫,你不吃,孩子也得吃不死麽?”


    曉芳見狀,連忙跪下道謝,“還是貴妃娘娘體恤我家王妃,自打懷孕以來,王妃這嘴總是叼得很,吃什麽都不好吃,非得要吃些想吃的才好。”


    惠妃用錦帕掩唇,笑說,“莫不是王妃也要生個跟老六那般調皮的男孩子?竟與我那時懷孕是一樣的,想吃的,非得要吃到嘴裏才算完,不想吃的。即便是珍饈海味,也一概不吃。”


    “這夜還長得很,你隨意弄些吃的去吧!”幽蘭美人也開口。


    子衿這才起身,斂袖與大家告罪,“子衿真是慚愧萬分!”


    “不妨事,大家也都不會在意,何公公,帶睿王妃去小廚房弄些吃的。”


    “諾,王妃這邊請!”何公公躬身將慕子衿引到芳華宮偏殿的小廚房中去。


    路過僻靜處時,何公公忽然走過來與曉芳比肩,而後飛速的將一張紙條塞到曉芳手中,並小聲說,“下毒之人非我家小姐。”


    第144章 玉佩之謎


    曉芳沒有接話,隻將紙條仔細收在掌心,靜靜的跟著何公公往小廚房走去。


    何公公將兩人帶到小廚房後,恭敬的說,“王妃,這是平日給貴妃娘娘做宵夜的小廚房,東西不多,您隨意!”


    言落,何公公便邁著輕盈的步伐離開了小廚房。


    “那硯台有什麽?”曉芳確定沒人偷聽之後,才開口問子衿,她可著急死了。


    子衿沒有答她的話,隻是拉著曉芳的手探了一下她的脈搏,“要不,讓緋影來接替你算了,你現在月份尚小,跟在我身邊,實在太危險了。”


    “你說,那硯台有滑胎藥?”曉芳又驚又怒。


    “不是硯台,是墨有問題,那墨裏有大量的麝香與檀香,還被人加了活血藤的粉末,這樣劑量的藥,最多能讓身子骨弱而且宮寒的孕初期女子感覺不適,可是芳華宮院子裏有大量的桂花樹與夾竹桃,那些藥與這兩種植物的氣味混在一起,聞一個下午下來,隻怕我這般大月份的,也隻能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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