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答應我麽?”子衿覺得眼皮越發沉重了。


    “老子不答應,你若敢死,老子便將你葬在這海邊,讓你一輩子,下輩子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再也看不見崇睿一眼。”魂歸惡狠狠的說。


    子衿慘然一笑,從樹幹上慢慢的滑落。倒在地上。


    魂歸想去拉子衿一把,可此時的他,也已然頭暈目眩,稍微用力,便覺得頭暈目眩,他原地轉了兩圈之後,往另一個方向倒下。


    倒下之前,他恍然間看見一個白花花的腦袋,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笑嗬嗬的看著他。


    山澗的溪流淙淙,有鳥兒歡快的在林間歌唱,子衿隻覺渾身舒暢的從睡夢中醒來,整個人神清氣爽,被寒疾折磨的痛楚竟像是奇跡一般的消失不見。


    子衿甚至不知自己是活著,還是到了仙境。


    子衿推被下床,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小木屋中,屋裏有白紗飄飄,還有珍奇花草,窗邊燃著安魂香,一個小小的琴案上,放著一把古琴,分外雅致。


    她赤著腳下床,推開門。便看見一條小溪,溪邊盛開著各色鮮花。


    這般美好,這般靜謐!


    “小兔崽子,這般無用!”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怒罵,打破了這份清幽。


    子衿循聲而忘,卻看見不遠處,魂歸光著上身,拿著軟劍,正站在溪水中……


    抓魚!


    岸上站著兩位老者,一位鶴發童顏,那老人長相十分喜慶,一雙眼睛小而圓,像兩粒圍棋黑子鑲在臉上,鼻頭大而紅,又長又濃的白胡子將嘴唇擋住,五短身材,肚子圓鼓鼓的,方才的怒吼,便是他發出來的。


    另外一位老者,長身玉立的站在矮胖老者身邊,仙風道骨的握著折扇,頭發也已然全白,隻是那氣質卻甚是矜貴,五官深邃。不苟言笑,帶著冷冽的氣息。


    “魂歸大哥?”子衿開口,隔著遠遠的距離,三人便朝她看了過來。


    “慕子衿,你可算醒了!”魂歸從水麵飛掠而來,站在子衿麵前。


    子衿微微回避,側著身子問他,“我們這是在哪裏?”


    “海邊密林!”魂歸回答得十分幹脆。


    兩位老者也跟著魂歸一起飛掠過來,那位仙風道骨的瘦老者將魂歸的衣服丟到魂歸頭上,“將衣服穿上,衣衫不整的,成何體統?”


    那喜慶活潑的胖老者嗬嗬大笑,“你徒兒的美名,名滿江湖,你這會兒才要替他挽回名節,晚咯!”


    魂歸倒是沒有耍貧嘴,乖乖將衣服穿上,接著說,“早知道這倆瘋老頭在這裏,我們哪裏還用這般費力?”


    “子衿謝過兩位前輩救命大恩!”


    那瘦老者剜了子衿一眼,忽然出手,折扇竟像利劍一般,直指胖老者的命門。


    “清虛,你這個瘋老頭。老子跟你沒完!”那胖老者見瘦老頭對他動手,氣得吹胡子瞪眼,跟他大打出手。


    子衿錯愕,這兩人加起來,怎麽著也得有一百歲了吧?怎麽還如此幼稚?


    “這兩位到底誰才是你師傅?”子衿疑惑不解的看著那兩老者,雖然明明聽見胖老者說了,那叫清虛的瘦老者才是魂歸的師傅,可為何子衿覺得,不論從氣質上還是品行上,魂歸更適合做這胖老者的徒弟呢!


    魂歸見子衿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兩個老頭子,竟覺得自己的自尊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清虛,那瘦的是老子的師傅。”


    子衿淡淡哦了一聲,接著說,“沒看出來!”


    胖老者顯然玩心很重,邊打邊戲弄清虛,清虛看著仙風道骨,下手卻特別狠毒,招招致命。


    “走吧,他們這樣一打,沒個七天七夜是分不開的。”魂歸扯了一下子衿的袖子。


    子衿心裏雖然有些詫異,可畢竟魂歸這個徒弟都不擔心,她一個弱女子,便更不好說話,於是她也就不再說話,跟著魂歸乖乖的回到小屋。


    “咯,這是我師傅給你準備的新衣裳,你昏迷之時,我不敢與你更衣,怕你醒來後,給我來個更狠的,自己去後山溫泉洗洗換上。”魂歸拿了一套素白衣服丟給子衿。


    子衿詫異,“我昏睡了多久?”


    魂歸伸出一個手指,比了一個一。


    “一天?”子衿表示不信,她剛才無意間看到魂歸的傷口,那地方已然結痂,看上去已經有些時日了。


    “一個月!若不是我師傅日日將你丟到溫泉去泡著,你早死翹翹。”魂歸說完,嘀嘀咕咕的說,“老子要去抓魚了,要是青山打完架回來沒見著魚,老子又要被他打一頓。”


    子衿拿著衣服,忽然覺得自己認知的世界,一下子就被顛覆了,魂歸有個道長師傅,顯然他是害怕道長的,可道長卻從未管束魂歸。任由他奸淫擄掠,打家劫舍。


    疑惑歸疑惑,子衿還是去了後山,將自己清洗得幹幹淨淨。


    待她再回來時,魂歸已然抓了許多魚放在屋外,見子衿回來,他眼裏閃過一抹驚豔,邪笑著說,“這樣才對麽,老子的眼睛終於被解救了。”


    “聽說你的廚藝冠絕京都,這些魚便交給你處理了,老子去看那兩個瘋子打架去。”


    魂歸說完,竟真的將子衿一個人丟在小屋,去密林裏觀戰去了。


    一個時辰後,子衿終於做好了一大鍋美味的魚湯,那位被魂歸稱為青山的老者聞見香味,忽然伸手喊停,“清虛,停下,那小丫頭煮的魚著實香醇,吃飽了再來打!”


    清虛將扇子一收,先青山一步分身而起,回到小屋。


    兩人說話算話,吃完了食物之後,便繼續打架去了。


    子衿不明所以,便問魂歸,“那兩位前輩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若說是朋友,又怎會為了兩句口角便打得天昏地暗,若是仇人,他們卻偏偏住到了一處?


    “他們是仇人,兩人不過是約好到海邊還吃海味,等過了這時節,他們便繼續打架,爭地盤,爭食物,爭寶貝,爭藥材,爭衣服,反正是能爭的,他們都要爭上一爭。”魂歸伸了一個懶腰,在子衿錯愕的眼神中,回房睡覺。


    子衿雖然不解,可她卻不是鑽牛角尖的女子,既是別人的生活,她倒也無需過分關注。


    山中的夜涼如水,可星空卻分外美麗,子衿抬頭看了天空,思緒卻飄得好遠好遠。


    京都,睿王府。


    崇睿每隔三天,便會收到來自北荒的消息,可他將網撒了一個月,卻依舊未曾聽聞子衿半點消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訊。


    向來製止力極強的崇睿,在時隔五個月未曾救回子衿的當下,忍不住讓杏兒給她備了一壺酒,他一個人坐在琉璃閣的露台上喝了起來。


    這段時間,崇睿焦頭爛額的周旋在李妃與皇後之間,雖有絮兒幫襯,可終究力不從心,加上憂心子衿,崇睿整個人也清瘦了一圈。


    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對著皓月獨酌,同一片星空下,他竟不知,子衿到底在何方。


    “王爺,永康侯歿了!”剛哲踏著月色前來,站在崇睿身邊對他說。


    崇睿將酒杯放下,淡淡的睨了剛哲一眼,“何時發生的事,因何而歿?”


    “一炷香以前,據說是皇上微服出宮,卻不知為何,被殺手盯上,在皇上差點被殺手殺死之前,永康侯忽然從酒樓的雅座飛身下來,替皇上擋下致命一劍,被殺手一劍穿胸,當場斃命。”


    聽完剛哲的講述,崇睿忽地站了起來,“你說他為父皇擋下致命一劍?”


    “是,驗屍的人是慕良遠,不會有假!”


    “李馨雲,這個女人真是瘋了!”崇睿跌坐回椅子上,酒杯從他手裏滑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啪的一聲,破成兩瓣。


    “你說……”剛哲有些難以置信。


    “哼,父皇微服出巡,宮裏不可能一點動靜都無,若不是事先有人安排,殺手為何剛好在永康侯喝酒的酒樓那裏殺父皇,永康侯救駕有功,他若死了,你說誰最得益?”崇睿隻覺得雙手冰涼。


    “若真是這般,那李妃便真的留不得了!”剛哲擰著眉。甚至無法相信,一個女人竟能狠成這般模樣。


    “隻怕經過此事,父皇定會恢複李妃份位,甚至為了彌補她,不惜給她更多好處,我此時再去動她,無異於自尋死路,現在李妃不能動,除非證據確鑿,不然誰動她都是死路一條。”


    “若是她主動與王爺為難呢?”剛哲問。


    崇睿擰眉,若是李妃主動為難,他該怎麽辦?


    “魅影,你去宮裏,時刻盯著李妃,若有異動,馬上著人來報!”崇睿眸色涼涼的看著皇宮的方向,眼裏閃過厭惡。


    魅影離開後,剛哲繼續說,“你讓我調查你母親當年之事,有進展了!”


    “說!”崇睿歎息,這場風暴越拉越大了。


    “你母親與趙傾顏確是舊識,但是她與你母妃之事到底有無關係,卻不好說,現在我估計知情人便隻有趙傾顏與盧嬤嬤兩人了,盧嬤嬤鐵了心不願告訴你,你要不要去……”


    “不用,即便當年她有份參與殺我母親,可她畢竟是子衿生母,我不願與她為難……”崇睿一雙俊眉深深的擰成一個“川”字。


    剛哲沉吟,若然當時慕子衿的母親真的有份參與,那崇睿與她,隻怕也走到盡頭了吧!


    “你再去查,即便她參與,也不可能是主謀,我要的是主謀,這件事,我崇睿不死不休。”


    “諾!”剛哲領命退下。


    崇睿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天空,疲倦的說,“你若再不回來,我們還能有機會好好相戀一場麽?”


    那一霎那,崇睿這般堅韌的男子,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遠在北荒海邊的子衿,以同樣的姿勢仰望星空的子衿,忽然覺得胸中一痛,竟覺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著,遙望南方。


    是夜,密林裏出現了一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他們打算潛入山澗,卻被青山與清虛打得落花流水,兩人打完敵人,再繼續對打。


    那批黑衣人,依舊是春風笑這邊的人,春風笑與那個渾身隱藏起來的男人站在密林外等消息,活著逃出密林的兩個人將探查的結果告訴了神秘男子。


    春風笑聽後,驚訝的看向神秘人,“碎葉城裏何時有這樣兩位高人?”


    “碎葉城是你的地盤,你好意思問我?”黑衣人似乎也沒想到,這碎葉城中,竟然還藏著這樣的高手。


    “有沒有查到慕子衿與魂歸的下落?”黑衣人問那兩個幸存下來的人。


    兩人互看一眼,同時搖頭,“我們沒能靠近,但是看樣子,不像有別人,應該隻有那兩個老頭在。”


    “那兩人武功如此高,在江湖上不可能是無名之輩,去查!”這一次,他是對著春風笑說的。


    春風笑心有不甘,想說話,可看上去又有些害怕黑衣人。


    黑衣人凜冽的眼神掃了春風笑一眼,春風笑即便不甘心,也隻能乖乖的離去。


    黑衣人看著密林。忽然桀桀怪笑,“慕子衿,你若不死,便一定會是我的,是我的。”


    子衿與魂歸跟著兩位老人在林中生活,兩人每日要打發許多黑衣人,可他們卻從不與子衿說起。


    子衿每日便負責替他們做飯,清虛老人懂得許多醫理,若是子衿煮的飯菜合了他的心意,他便送子衿一株草藥,或者教她一點技術。


    這天,子衿正在做甜醉蝦哄青山老人,清虛老人忽然站在子衿身後,涼聲問,“你給我徒弟下的到底是什麽藥?”


    子衿拿著醉蝦正在澆蜂蜜,清虛老人忽然站到她身邊來,子衿嚇了一跳,手裏的蝦忽然脫手,眼看著就要掉在地上,青山老人不知忽然從哪裏冒了出來,堪堪接住那串蝦子。


    拿到手之後,便開心的吃了起來。


    “前輩,這個恕子衿不便說,魂歸大哥的性子著實惡劣,為了我的安全,我定然不能如實相告。”子衿說完,繼續澆蜂蜜。


    清虛是個醫癡,也是個毒癡,子衿醒來後,也在這處待了快一個月,他愣是沒研究出來,他徒弟身上的毒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告訴老夫,老夫不與他說便是!”清虛在一定程度上,跟崇睿很像,個性非常冷厲,即便是求人,也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態。


    想到崇睿,子衿沒來由的心裏一痛。


    青山老人見子衿蹙眉,還以為清虛老人欺負了子衿,一跳腳就炸毛,追著清虛老人又開打,這一打,又打了五天五夜。


    若不是昆侖山的人傳來消息,說昆侖鎮山寶物被人竊取,清虛定然要與青山打上七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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