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沒落了幾十年的侯府,不就是右相妹妹家麽?右相這一著,真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臣以為不妥,那公孫侯府雖是貴胄,可如今沒落成這般田地,如何配得上睿王殿下?”趙文修睨了右相一眼,輕鬆將難題踢回右相秦順處。


    “怎的不配……”右相惱極,差點將“我家芸香配睿王足矣”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出來。


    “才情地位相貌身家皆不配,三皇子如此矜貴高華的人,怎滴也要配個將軍尚書等大員之女,方可!”趙文修侃侃而談,似完全不在意睿王的淡漠,皇帝的高深,以及秦順的暴怒。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秦順,一品大員中,數慕良遠家女兒最多,數趙文修家沒有待嫁女子,那此時不賣將軍賣誰去?


    慕良遠看著那容貌與趙氏有七分相似的趙相,像吃了蒼蠅一般惡心,趙氏嫁與他做妾十八年,趙文修便如此這般針對了他十八年。


    “……這個……臣以為,慕將軍家裏女兒眾多,便是從將軍家裏挑一位賢德淑儀的小姐配與睿王殿下,亦是好姻緣一樁啊!”


    第5章 各有算計在心頭


    慕良遠眸色一沉,這秦順,不過就打了他不爭氣發兒子一頓,居然還跟我耍心眼。


    “睿兒,你以為如何?”皇帝的目光看向崇睿,那神情哪有半分慈父的樣子,分明寫滿了算計。


    天家無父子,皇權傾軋之下,無父子亦無兄弟。


    “兒臣但憑父皇做主。”崇睿斂袖揖首,波瀾無驚。


    明德皇帝笑,心裏卻在思忖,“朕這八子,唯有老三你,朕看不明白。”


    “如此,慕卿家便回了府上與眾小姐商議商議,看哪位更配得上我兒吧?”


    皇上親子,便這樣被朝臣三言兩語,皇帝兩語三言草草定了親事,甚至連特定的對象都沒有,即便是慕良遠家的婢子,亦可?


    “臣,謝主隆恩!”慕良遠吃了蒼蠅一般的難受,今日之事全衝他而來,到底所謂何事?


    疑惑歸疑惑,慕良遠回了大將軍府還是與大夫人也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商議,看要那幾個女孩兒,誰去跟了那早已被踢出皇權爭鬥的人。


    “……父親,此事女兒萬不會答應,女兒的誌向是鳳舞九天,我萬不會嫁與那窩囊的睿王。”說話的女子二八年華,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那雙精於算計的眸,顏色沉沉,卻不是個軟角色。


    “此事當時也沒個定論,原本是定了讓公孫芸香嫁與三皇子的,可趙文修那老匹夫居然說芸香的身份怕是辱沒了睿王殿下,陛下呢也揣不得他是何意,他便遣了我回來與你母親商議。”


    “芸香?那也不行,若我他日進宮,身邊不需得有個妹妹伴隨左右?我與芸香自幼玩在一處,她與我一路最是合適,倒是我那位二妹,自視清高,從不將我這個姐姐放在眼裏。”


    說話的女子,便是慕良遠與公孫翠屏之女,這大將軍府的嫡女,慕子蘭是也。


    “是啊,芸香那孩子最是聰慧,亦最適合待在蘭兒身邊,雖有才有色卻終沒有蘭兒那般出色,即便隨了蘭兒一路,亦隻會幫蘭兒,不會踩了她。”到底是姑母,算計來算計去,最終還是揣摩了女兒的利益。


    “父親,我倒覺得子衿那素來無爭的性子適合去當那睿王妃,既不會辱沒家門,又可享一世太平。”慕子蘭的眸色轉了一轉,計策已然上心頭。


    慕良遠眸色沉沉的看了子蘭一眼,把子衿嫁與睿王?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父親不必如此看女兒,您大可以思量思量,子衿那性子若嫁與隨便哪位皇子,進了那吃人肉的皇城,她總不能揮舞著鍋鏟與人拚命去吧!再說了,父親可別忘了,三月前全府的家丁丫頭都看著睿王他抱著子衿回來的。”慕子蘭此言,句句透著心機,卻處處在理。


    “蘭兒所言甚是,趙氏一向自視甚高,一般人家她也瞧他不上,此番相公為子衿丫頭成就這番大好姻緣,隻怕她必會感謝相公,自不會再冷言冷語,如此這般對待相公。”


    慕良遠看了公孫翠屏母女二人,雖對她們舍棄子衿的做法有所不快,但是另一番計策卻已上心頭。


    第6章已成定局


    趙傾顏以為,自那次之後,慕良遠此生都不會再踏足她們母女二人蝸居的聽雨軒。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不過數月光景,他居然再一次來到聽雨軒,步態悠然,麵含微笑,這是多少年不曾見過的光景,如今他真的是老了麽?不與她置氣了?


    竟這樣來了,如同少年時,他手握茉莉花,望眼欲穿的站在廟會最高處等她時的迷離。


    子衿今日做了酒釀圓子做點心,共四碗。


    他記得,趙傾顏愛極了這道甜點,那時……


    慕良遠看著小小院落裏那粗糙的木桌上那四碗酒釀圓子,自然明白這裏麵沒有他的,自子衿三歲起,她的生活裏便沒有父親這個詞。


    蓮姨與茴香尷尬起身回避,原本歡聲笑語的院子裏,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相顧無言。


    “父親萬福。”子衿斂袖手置於腰側微微傾身行禮,笑容恬淡,似乎從未被她生父如此錯待。


    “今日我進宮議事,皇上命我將將軍府上未出閣的小姐尋了一位給三皇子崇睿做王妃……”


    趙傾顏放下女兒用手工製作的木勺,冷冷清清的開口,“因三皇子無權無勢,自幼便與王權無望,將軍便允了我兒,讓她嫁給那三皇子,是也不是。”


    “你……”慕良遠素來知道趙傾顏性子倔強,卻沒想,這麽些年過去,她竟變得如此執拗不懂變通。


    “我?如何?將軍如此安排深得我心,你看看這院中的桌椅板凳,再看看這盛湯的勺子,哪一樣不是子衿用她稚嫩的雙手添置的,我想三皇子再不濟,也不至於讓子衿連桌椅板凳都要自己去廚房求了將軍府上貴人們用過的之後用於柴薪的木板自己做吧!”趙傾顏並未對慕良遠用“您”這個遵稱,言語亦是字字誅心。


    誅誰的心?


    趙傾顏忽而笑了,不過誅了她自己的心而已。


    慕良遠眸色深深卻無力辯駁,他任由矜貴的趙家小姐攜小女獨自生活在這小小院落之中,明知公孫翠屏會錯待她,可他不聞不問,試問他有何顏麵反駁?


    “我……”慕良遠話未出口,那廂公孫翠屏卻帶著一位白麵無須,手執拂塵的公公款步而來。


    竟是宮裏那位常伴帝王的大太監總管黃敬德黃公公。


    “公公,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此處是小女玩耍之地,實難登大雅之堂,夫人怎可帶公公來此汙了公公的眼,這就請到前廳喝茶。”常說伴君如伴虎,能長達二十幾年盛寵,這位黃公公的手段,亦是高明的。


    “大將軍何須如此客套,咱家隻是替皇上來將軍府辦了將軍在勤政殿所允之事……”


    “公公,此事……”


    “不過幸得大夫人回話,咱家臨行前皇上他老人家已有口諭,我隻需問了結果,在這聖旨上添上一筆,這事就算和美了,二小姐,這便接旨吧!”


    慕良遠一驚,看向公孫翠屏的神色已然變了顏色。


    可奈何在深得聖恩的黃公公麵前,即便他再多的不滿,如今也難以收場。


    趙傾顏驕傲的攜了子衿的手過來,“子衿,這都是命,你便嫁了吧!”


    一家人跪地聽了旨,公孫翠屏請了黃公公去前廳用茶,趙傾顏當著慕良遠的麵,將那扇門狠狠關了去,隔絕了兩人僅剩的情分。


    那日大將軍府裏人人自危,下人們隻知道大將軍在大夫人處狠發了一通脾氣,大夫人哭得戚戚慘慘,但是好事者不免猜測,將二小姐嫁到睿王府到底是何人授意。


    這話,很快便傳到右相府上。


    一盞清茶、一張古琴、一盤棋局、一個人。


    趙由之手執白子坐在湖心亭正專心左右手博弈,忽而聽小廝小東像個女人一般的嚼著舌根,“少爺,您聽說了麽,表小姐被許給那睿王殿下了。”


    表小姐?


    趙由之落子頗有些漫不經心道,“可是大舅家那位小婉表妹?”他細想了一下,年齡上能跟睿王婚配的表小姐,便隻有小婉一個。


    “不是,是慕小姐!”


    小東的話像投入午後無風的湖裏,掀起的何止是驚天巨浪?


    第7章天涯海角 謝謝│′、哚夏|打賞,為你加更,請笑納


    “你說誰?”趙由之的麵色蒼白,那表情就好像硬生生被割舍了什麽一樣,疼到極致的樣子。


    “慕子衿表小姐!”小東以為他家少爺耳背,接著又說了一次。


    趙由之暗忖,“怎麽可能,即便慕將軍答應,依著姑母的性子也萬萬不會將子衿草嫁人,她一定會由著子衿自己尋了好人家的。”


    “以後少跟少爺提這些坊間傳言,去取些水來!”潛意識裏,趙由之並不相信。


    小東哭笑不得,“我的大少爺,這事可不是跟您開玩笑,聖旨都下了,現在大家都在傳,為何皇上如此著急,這邊剛下了旨,便命睿王爺三日之後必須完婚。”


    趙由之心裏一凜,皇上終究還是疑心這個三皇子,這是要對他出手了!


    可為何要搭上子衿?


    趙由之顧不得許多,撩了衣角就要走,小東快步跟上,“少爺,您不吃茶了麽?”


    趙由之沒理他,疾步往外走,卻在回廊上見得父親,平素最是儒雅的趙公子此刻卻略顯慌亂的拱手道,“父親,孩兒聽聞慕將軍將子衿表妹許給了睿王殿下是麽?”


    趙文修深深的看了趙由之一眼,表情晦暗莫測。


    “聖旨昨日便下了,後天便是大婚!”


    後天……


    趙由之甚至來不及跟父親告退,便疾步跑出了相府。


    趙文修看了兒子匆忙離去的背影一眼,幽幽歎息,“兒啊,休要怪為父,為父也是為了你好!”


    將軍府門前。


    “小哥,勞煩通傳一聲,右相府趙文修之子趙由之前來拜會姑母!”


    趙府?


    整個將軍府人人都知,那是他們家那位身份尷尬的二夫人的娘家,但是這許多年,也從未見走動,今日這是怎的了?


    趙由之從衣袋裏取了銀錢,“小哥,請行個方便,我真有要事找尋姑母。”


    那小廝掂了掂銀子的分量,立馬笑臉相迎,“既是相府的公子,那便請隨我來吧!”


    趙由之拱手,便隨了小廝進門。


    看著這座幾乎脫離將軍府的小小院落,趙由之微微閉眼,原來姑母與子衿卻過得如此不堪麽?


    那小小院落大門緊閉,全然沒有要辦喜事的樣子。


    趙由之拍了門環,很快便有人應門,“請問公子找哪位?”


    “是蓮姨麽,我是趙由之,還請蓮姨行個方便。”


    門吱呀打開,蓮姨看著門外長身玉立的男子,心裏一凜,“十八年趙家都未曾有人過來走動,如今這是怎麽了?”


    “小少爺這是……”


    趙由之忽然看見子衿款步而來,便顧不得這許多,沉聲開口,“子衿,與我談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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