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傾山的大雪無盡的飄落著,雪女的歌聲淒美誘惑。


    在那隱秘在大雪中的琉璃世界,南宮寂寂尷尬的站在大殿門口,與那侍女對視著。


    侍女的那一聲之後,大殿裏沒有了聲音。


    “南宮公子,你怎麽來了?是不是需要什麽?”不多一會兒,姣娥笑盈盈的走出來,身形輕盈飄逸如同雪花,“若是有什麽要添置的,你讓丫頭們來告知我便可。”


    “夫人,在下想,能不能將藥拿回去在下親自熬煎?”


    南宮寂寂心裏慌亂,卻知不能被看出破綻。他躬身向著姣娥行了一禮,故作為難的道。


    “煎藥這等事,有丫頭們做呢,公子不必親力親為。公子若不放心,我親自去看著。”


    姣娥一看南宮寂寂對夜流年如此上心,想著他定然聽到了自己和昭然的談話,是怕他們在藥裏做手腳,麵上的笑容一僵,話裏有話的道。


    “不敢不敢……”南宮寂寂也聽出姣娥話裏的意思,便將身子弓的更低,嘴角扯起一個牽強的笑:“在下魯莽闖進來已是打擾,怎敢再勞煩夫人親自煎藥。”


    “來者皆是客,公子安心。”


    姣娥看他麵色鐵青,上前來拉起南宮寂寂,趁機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繼而,麵若桃花的抿嘴一笑,拉著他走進大殿裏去。


    連門外的那女子都看出來姣娥是在勾引南宮寂寂,抬起袖子掩嘴笑著,伸出另一隻手,心領神會的抓住一側門,準備待他們走進去就關上。


    “那就有勞夫人了,在下這就先回去了。”


    南宮寂寂內心厭惡的掰開姣娥的手,臉上依然是迎合的笑容。施了一禮,忙不迭地的扭頭腳步匆忙的離去。


    “倒是個正人君子……”看著南宮寂寂遠去的背影,那白淨的侍女掩著嘴瞄了僵在那裏的姣娥一眼,調侃她“隻可惜,怕是心有所屬了。”


    “要你多嘴!”姣娥聽到那譏誚的話語,倒也不生氣,白了侍女一眼,與摯友說話的語氣:“越來越討厭。”


    “我隻是替你惋惜嘛。”白淨的侍女故意去碰了碰她的肩膀,聲音小了下去:“不如你再迷惑他試試?等生米煮成了熟飯,他還不乖乖就範。或者,我替你解決了那個丫頭?”


    “雲心,你是知道我的。” 怔怔的看著南宮寂寂遠去的背影,姣娥的話語落進呼嘯而過的風裏,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雖然我雪傾山的名聲一向不太好,可我著實不願強人所難。”


    “你呀,還是心太善,否則也不會被那個賤人陷害。”侍女看她又開始傷懷,無奈的撇了撇嘴,埋怨道。


    雪花紛揚……


    昨日的種種在雪花裏翻飛而過,清晰的恍若昨日。


    “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姣娥臉上的那一絲溫情慢慢在風裏變冷:“先去煎藥,在藥裏下好雪蠱,我怕他們另有所圖。”


    “是。”


    侍女見她說著正事,也就不再打趣,得了命令,轉瞬消失在大雪裏。


    琉璃世界的大雪從不停歇,漫無止境。


    如同讓人流連忘返的幻境。


    有了南宮寂寂寸步不離的照料和雪女姣娥的盛情款待,夜流年從昏迷中轉醒。


    “師兄,咳咳咳……”


    那時,外麵的風夾雜著雪花吹進來,南宮寂寂接過侍女端來的藥,聽到夜流年虛弱的一聲。


    “流年!!”南宮寂寂喜極,端了藥回身關上門,疾步走過來,一陣噓寒問暖,藥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你醒了!還難受麽?還有哪兒不舒服麽?腳恢複知覺了麽?”


    “師兄……”見他如此慌亂,夜流年眉眼帶笑的拉長聲調喚他一聲,拉住他的胳膊:“你別慌,先把這手裏的東西放下。”


    “對對對,我差點把藥忘了。”


    低頭看了一眼還端在手裏的藥盤,南宮寂寂驚覺了自己的失態,羞澀的笑著把盤子放在桌上,慢慢的冷靜下來。


    “你忘了不要緊,把我嚇得夠嗆。”


    為了讓氣氛不那麽沉悶,夜流年斜眼調侃道,順便扭過頭打量著自己所在的屋子。眼光所及之處,除了屋裏的一應陳設,還看到了那些侍立在一旁等待吩咐的美貌女子。她們麵無血色,唇色蒼白,夜流年一眼就看出來,她們都不是普通女子。她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冷眼掃過那些女子,目光落在自己的藥碗上。


    “為何?”南宮寂寂沒有注意到夜流年短暫的沉默,轉過頭來一臉茫然的問道。


    “你端藥的手一直抖,差點把藥灑在我身上,我能不害怕麽?”夜流年不想讓南宮寂寂擔心,努力擠出一絲安心的笑容,繼續與他說笑:“那藥若是剛熬好的,一定很燙,我不是毀容了麽?”


    “還真是……”


    南宮寂寂一想,還真如夜流年所說,那藥是燙的。自己方才看到夜流年醒來太高興,竟忘了手中的藥。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訕訕的笑著走過去坐在夜流年的榻邊,去撫了撫她的額頭:“燒退了。”


    “師兄,這是什麽地方?”


    夜流年打量著那些一動不動站在那裏的美女,拉著南宮寂寂小聲問。


    “琉璃世界,雪女和雪童都在這裏。”


    觀察了一下那些侍女的神色,南宮寂寂亦小聲回道。隻是,他的那個回答讓夜流年立刻翻身坐起,激動不已:“當真?!”


    “噓……”南宮寂寂立刻擺手示意,目光往侍女們站立的地方瞟了瞟。隻見那些侍女聽見夜流年的驚呼,都齊齊轉過頭來看著夜流年和南宮寂寂,臉色冰冷。


    “那藍曇花真的在雪童手裏?”


    吐著舌頭,夜流年也看到了侍女們的臉色,聲音再次小下去。


    “我還未曾打探到。”南宮寂寂撫摸著她的青絲,假裝隻是在與夜流年說著平常話題,臉上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你先好好養病,待我找到了藍曇花的所在,咱們再去取。”


    “哈!我的娘子,你醒啦?”


    兩人說著話,商議著如何探聽藍曇花的所在,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靜謐的氛圍。


    外麵的風雪帶來了雪童昭然的身影,他身高不足六尺,吃得圓鼓鼓的,像個皮球一樣緩慢的走了進來,那些麵無表情的侍女們紛紛垂目行禮:“主君。”


    見到夜流年醒了,昭然走過去趴在她的榻邊,用手撐著頭,眨著大眼睛看她,甚是可愛。


    “你是誰?喚我什麽?”


    夜流年有些愣住,這可愛的孩子,莫非是雪童?


    “娘子啊。”昭然一揚臉,伸出手去勾住夜流年的下巴,“我要娶你!”


    南宮寂寂見昭然調戲夜流年,有些氣惱,想去捉開他的手,卻見夜流年已經握住了昭然短小的手腕,一把將他拉到跟前,目光幽冷,咄咄逼人的直視他的雙眸:“我並不能答應。”


    那些侍女見主君被抓住,都往前微微挪動了一步,似乎隨時做好了要格殺夜流年和南宮寂寂的準備。昭然聽到她們動靜,回過頭去,眸光冷冽的掃視一眼,那些侍女便佇立在原地,不敢再動。


    “那我不管!”雪女們的行動停止了。昭然重新回頭,看著夜流年,避開她灼灼的目光,甩開夜流年的手。不高興的嘟著嘴,揉著被抓疼的手腕,趾高氣昂:“反正你在這裏,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嗬,不知你有什麽本事,敢如此托大!”


    夜流年坐在榻上,冷笑一聲。


    “看來,你是想比試一番咯?”


    雪童揚著下巴看她,一幅躍躍欲試,要跟夜流年一決高下的模樣,像個與朋友打賭的小孩。


    “先不論你打不打得過我,就算你要娶我,拿什麽做聘禮啊?”


    身體虛弱,夜流年不打算動手,她想趁此機會探一探藍曇花的去處。


    “什麽聘禮?”


    昭然果然還是小孩心性,一聽聘禮,愣著看那些雪女們,不知所以。那些雪女們都不敢言語,站在那裏低頭垂目,一動不動。


    “要娶妻,怎麽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夜流年輕笑,調侃著昭然,與南宮寂寂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這個自然是有的。”不多時,正在兩方都沉默的時候,一個溫柔嬌媚的聲音帶著那個妖媚嬌豔的少婦出現:“隻要姑娘答應,姑娘要什麽,盡管說來。”


    夜流年抬眼,仔細打量著說話的人。


    她一襲緋色的衣裙,挽著流雲髻。點絳朱唇,柳葉彎眉,丹鳳眼。腰肢柔軟,美豔迷人。眉眼輕輕一瞟,叫人心神蕩漾。


    若自己是個男人,定然會被迷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罷。


    這樣想著,夜流年側目,看了南宮寂寂一眼。隻見他還有些憤怒的盯著昭然,即使走進來的美婦人妖豔美麗,他也目不斜視。看自己愣愣的看著他,還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此話當真?”


    夜流年終於回過神來,笑意微涼的看著那婦人,挑釁的眼神。


    “當真。”那婦人毫不示弱,直視夜流年的目光,走過南宮寂寂身邊,特意看了南宮寂寂一眼,眉目含情。


    “那……”夜流年趁熱打鐵,問出了那句話:“我要你們手裏的藍曇花,舍得給麽?”


    ☆、莫欺我年少


    “我要藍曇花……”


    那句話在靜默無聲的屋子裏飄蕩,所有人頓時沉默,氣氛一時降到了冰點。南宮寂寂見這場麵不同尋常,立刻往前一步,擋在夜流年的榻前。


    “原來,你們也是為了奪藍曇花而來!”


    屋子裏的人麵麵相覷的時候,昭然突然暴跳如雷,指著夜流年和南宮寂寂,氣呼呼的怒吼道。


    姣娥沒有說話,望著外麵吹進來的雪花發怔。


    “我是,他不是。”


    夜流年也很冷靜,她拉了拉站在她身前隨時保護著她的南宮寂寂,示意他讓開,不必擔心。與昭然言語之間,也將南宮寂寂撇開。


    “可當初,是他抱著你找到了這裏。”


    昭然小孩一般,撓著頭似懂非懂,姣娥卻不傻。她回眸淡淡的看了南宮寂寂一眼,陰沉著臉對著夜流年道。


    “夫人莫欺我年少。”冷眼嗤笑,夜流年起身下榻,站定在姣娥對麵,與她四目交接:“這雪傾山的琉璃世界,豈是他人想尋就能尋得到的?若非夫人有意讓他找到,怕是我與他早就命喪雪傾山了罷?或者,若他見我病了,丟下我獨自逃生,夫人怕是也不會放過他,更不提將我等留在這裏養病。”


    屋外的寒風呼嘯而過,雪花被風揚起,如同利刃撲向人的麵龐,像是誰此刻焦躁煩悶的心情。


    夜流年聽著屋外風吹著屋簷的聲音,感覺到姣娥內心有一絲惱怒,她淡然平和的看著姣娥,等待這場爭奪藍曇花的戰鬥到來。


    “原來是招魂使者,閻羅大帝的愛徒,真是失敬了。”可是,姣娥看出了她的目的,硬生生的壓下了怒火,故作平靜的魅惑一笑:“看來是閻羅大帝教導有方,教出你和流星這樣聰明伶俐又懂事可人的孩子。怪不得我兒子一眼就看上了你。”


    “夫人謬讚。可在我眼裏,夫人活了幾百年,閱遍了世間男兒,對情愛應是看淡了的。”夜流年見她如此隱忍,心內生出一絲敬意,但想到要救青衣,刻不容緩,便繼續放肆挑釁起來:“而且你是一方主君的母親,卻還看上了我師兄,引誘他進了這琉璃世界,想讓他陪你生生世世,自私不說,也真真是不要臉!”


    那些話說得狠絕,連南宮寂寂都不曾料到。他訝異的回過頭去看著夜流年,發現她眼眸冰冷,手中的招魂幡已經鋪開。昭然也先是一愣,繼而對著夜流年怒目而視,氣得話都說不出,隻是像個皮球一樣在原地跳來跳去。


    姣娥氣得雙手交疊握緊,渾身顫抖,她咬緊了牙盯住夜流年,瞳孔緩慢的放大。仿佛感受到了主君和主母的怒氣,那些侍女們也齊齊轉過頭來看著夜流年和南宮寂寂,目光陰冷,冰刃已經在手。


    “放肆!”


    然而,說話的,卻是那個站在姣娥身邊的叫做雲心的侍女。她手裏握著一把晶瑩剔透的劍,指著夜流年。南宮寂寂蹙眉不語,手裏的青虛劍極速出鞘,隔開雲心的劍。兩個人都看著對方,目眥欲裂,眼看就要打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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