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寂寂感覺夜流年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變輕,他扭著頭,一直不忍去看夜流年痛苦的臉色,眼眶忽而紅了。


    “我的病……自小就……就有,誰都治不了。你……想想,我師父是……是閻羅大帝,他都……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又能有……什麽辦法?”風吹著衣袖,散播著誰的悲傷。夜流年閉著眼睛,呢喃著那些話,默默的握緊了雙手,“我知道,你想說……鏡衣伯伯或許可……可以幫忙。但……這麽多年了,難道他……不知道我的……病麽?”


    那些話說的斷斷續續,仿若誰手中的刀,狠狠的刺痛了南宮寂寂的心:“流年……”


    “你也……不必自責,有你在,我便……沒那麽痛了。”聽到他那聲痛心的輕喚,夜流年終於睜開眼睛,看著那張曾經念念不忘的麵龐,輕笑嫣然:“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說到了這裏,她眼中的畫麵突然跳轉過去。


    恍然之間,還是十裏風荷開得正好的時候。她在這裏遇見了他,知道他是陰陽師,故意引著他追隨著自己到了那道廊下。


    偏巧,天公作美,下起了雨。於是她打開傘走過去與他搭話。


    依稀之間,她仿佛看見那年勇敢無畏的自己,偏著頭對他輕笑:“反正,我很喜歡你。”


    我很喜歡你。


    青衣,你可曾記得我說的這句話嗎?多少年了,再次聽見,你會……


    想起我嗎?


    夜流年和南宮寂寂走在路上,一個傷心,一個傷懷。而另一邊,花惜葉和閻羅大帝的比武已經開始,兩個人還是一如既往,話不多說,直接在城中心的鍾鼓樓頂開打。


    因為兩個人都是使用法術的高手,便隻見一道藍光和紫光在空中交錯,像是彩虹的顏色映在天空裏。


    眾人看得熱鬧,不時的緊張的看看誰有沒有受傷慢下來。


    就在這時,天空裏突然有楓葉開始洋洋灑灑的飄下來。天地間霎時一片火紅,仿佛是誰心頭的血正從天空滴落下來。


    “這是什麽?”


    眾人紛紛伸手去接,可那楓葉一到手掌心,就一點點的消失了。人們驚奇的看著這一幕,都忘了看兩大高手的對決。


    這時,人群中的陰陽師們嗅到了鬼魂的味道,紛紛向著某個地方圍了過去。一瞬間,人群裏竄出來一個紅衣的少女,平地拔起,竄上樓頂,衝破了兩個人打鬥的陣法。


    “泱泱?”


    兩個人這才分開,閻羅大帝站定,看到那個闖入的少女,驚訝的一聲。而後,人群裏又竄出來一個男子,也飛身上來,去拉那個少女:“泱泱,跟我回去。”


    閻羅大帝這才注意到,池泱泱眼神呆滯,發出凜冽的寒光,雙手握成拳頭,應該是又憶起了往事。


    他抬起手,做了一個阻擋的手勢,示意那男子不要接近。


    “泱泱,不要怕,師父把壞人都趕走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欺負泱泱了。”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溫柔細致的哄著池泱泱,閻羅大帝眉眼慈愛,“為師猜,泱泱定是餓了吧?”


    池泱泱慢慢的鬆開了雙手,眼中的迷離之色緩緩退去,眼中的那個人也漸漸清晰。望著麵前那個如父親般的男子,突然撇了撇嘴,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師父……”


    那一瞬,閻羅大帝鬆了一口氣,撫摸著懷中少女的青絲,嘴角是憐愛的笑意:“泱泱乖,可是受了委屈麽?流年又欺負你了?”


    “沒有。”池泱泱緊緊的抱著閻羅大帝,萬般委屈的樣子,眼中有淚光閃爍,“我隻是想師父了。”


    “泱泱是好孩子,還惦念著師父。”柔聲與池泱泱說著話,慢慢的從她的環抱裏抽離,若是不是原本就知道他的身份,誰也不會想到,這麽溫柔明朗的人,會是那個讓人聽到名字都會不寒而栗的閻羅大帝,“待你們回來,師父給你做好吃的槐花糕,可好?”


    池泱泱點點頭,羞澀的笑了。閻羅大帝抬起頭,看了公孫青雨一眼,示意他過來帶池泱泱回去。


    但那一眼,卻足夠叫他驚訝。他看著麵前的公孫青雨,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個人……那個人……


    分明是他!


    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公孫青雨對著自己點頭以禮,帶著池泱泱離去,閻羅大帝有瞬間的愣神。


    難道,他與流年,已經遇見了?


    為何會這樣呢?明明……


    明明已經,認不出容貌了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修炎,納命來!”


    待到池泱泱和公孫青雨離去了,閻羅大帝還不曾回神。花惜葉的那一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意識到自己還在與花惜葉比試中,趕忙接住了花惜葉發來的那一擊,兩人繼續纏鬥起來。


    鍾鼓樓頂的那一處鬧劇結束了,人們關心的還是這場比試誰勝誰負。


    “呀!閻羅大帝輸了。”


    公孫青雨拉著池泱泱剛飛身而下,在地麵站定,就聽到有人的驚呼伴隨著討論傳來。


    “修炎!”


    人群裏,有人驚恐的喚了一聲,飛身去接過掉落的閻羅大帝。


    夜流年和南宮寂寂已經看到了池泱泱和公孫青雨,正要走過去,忽然聽到了那一聲呼喊。


    那一聲呼喊打破了夜流年悲涼的心境。她聽得出來,呼喚閻羅大帝的那人,是青虛劍宗掌門人鏡衣。


    睜開眼睛,她掙紮著從南宮寂寂的懷裏下來,踉踉蹌蹌的撥開人群,奔向那個受傷的人影:“師父!”


    一身藍衫的鏡衣抱著受了傷的閻羅大帝,擦去他嘴角的血跡。人們這才看清楚,原來掌管冥界的閻羅大帝,是個俊雅的年輕男子,而非書裏麵寫的那樣青麵獠牙,恐怖異常。


    “流年,你怎麽來了?”


    閻羅大帝微微的睜開眼睛,看見夜流年跑過來,直起身子一把將她攬進懷裏。


    他很清楚,這月圓之夜,夜流年會遭到反噬。這時候,她法力最弱,幾乎不能行走。可聽到自己受傷,她竟顧不得自己的焚心蝕骨之痛,疾步奔來。


    “師父,你受傷了?”


    黑色的鬥篷下,夜流年的臉色是蒼白的,像是很快就會變得透明。她想要伸出手去,握一握閻羅大帝的手,卻突然發現他們訝異的看著自己,人群裏甚至發出驚恐的呼喊:“快看,她的手!”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是森森白骨,趕忙縮回鬥篷。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人群裏頓時響起一陣恐怖的呼號聲,人們開始四散奔逃:“妖怪啊!!”


    夜流年轉過頭去,看著那些奔逃的人們。恍惚之間,她看見南宮寂寂和公孫青衣,以及池泱泱站在人群裏,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眼睛裏盡是驚恐之色,仿佛不能相信她就是夜流年。


    原來,誰都會害怕這樣的我啊。


    鄙薄的一笑,夜流年往後一倒,昏倒在閻羅大帝的懷中。


    “流年!!”


    這時,呆立在那裏的公孫青雨和南宮寂寂同時呼喚著夜流年,跑過來想要從閻羅大帝手裏接過她。


    而閻羅大帝眸色冷冽的分別看了兩人一眼,抱起夜流年,剛要走,忽見一柄劍直刺懷中的夜流年而來:“何方妖孽?!”


    他側身躲開,就看見陰陽一派已經圍住了他們,而發出那一劍的花惜葉已從樓頂躍下來到了他的麵前。他自然對這些人不屑一顧,抱著夜流年就要穿過這些人離開。


    “往哪裏走?!!”


    花惜葉見他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裏,手裏的劍再次飛出。閻羅大帝不閃不避,站在那裏蹙眉看著飛來的劍。


    “叮!”一聲,那把劍在到達閻羅大帝身前時被隔開。


    花惜葉定睛一看,青虛劍宗掌門人鏡衣正立在閻羅大帝身前,目光冰冷的看著她,手中的劍發出青色的光芒。而他門下弟子自然也已經待命,將夜流年和閻羅大帝圍在中央,護住了他們。更讓她憂心的是,閻羅大帝門下的招魂使者們也都在外圍將陰陽師們圍住。


    眼看緊張的局勢一觸即發。


    在更遠處的河岸邊,原本要出發的城主府的府兵們此刻卻沒有什麽動靜,一襲黑袍的湖天璣與南宮風錦淡然的看著這一幕:“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玉修炎,將她交予我!”


    縱然深知如果真的打鬥起來,陰陽一派沒有勝算,花惜葉卻不肯善罷甘休。她身姿窈窕,聲音柔婉,看起來弱不禁風,站在那裏,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花惜葉,你要知道,她是我的弟子,她的命由我不由你。”


    閻羅大帝臉上是一貫的平和,說著話,目光一刻不離懷中的夜流年。


    “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殺父仇人!!”


    從她露出那白森森的骨骼,花惜葉就看出了來人的身份。當年那個雨夜,她還年幼,無法與她抗衡。而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如何能輕易的放過。


    “若我不肯呢?”


    閻羅大帝聲音平靜,臉上的表情不曾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身邊,鏡衣眼看夜流年的黑色鬥篷一處處塌陷下去,知道她正在變成一具白骨,有些焦急的握緊了手裏的劍。


    “那麽……冥界和陰陽一派,怕是要有一場大戰了。”


    毫不畏懼的冷笑道,花惜葉臉上的麵紗隨風而動。


    “花掌門還是三思。”可她的那一語,隻是引來了青虛劍宗掌門人鏡衣的嘲諷,“今日冥界與青虛劍宗合力,陰陽一派怕是會有滅門的危險。”


    “你……”


    她環顧一周,對目前的形勢也是無可奈何,恨恨的瞪著閻羅大帝懷中的夜流年。


    “你也知道,雪女們一向是與世無爭的。你在楓煙城中,是單打獨鬥啊。”


    見她還是不死心,閻羅大帝再次開口。雖然依舊是平淡的語氣,卻是一針見血的道破了此時陰陽一派的處境。


    “好!你記著,總有一天,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報仇無望,花惜葉也不想讓弟子們白白的犧牲,隻好暫時放棄。


    “花掌門慢走。”


    看她想要殺了夜流年,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鏡衣微微一笑,幽幽來了一句。


    “不知明年的八月十五,她會不會還有這樣的運氣!”


    內心裏都快要氣炸了,鏡衣竟然還出言嘲諷,花惜葉忍無可忍,頓步回眸,眼中有寒光閃過,恨不能將夜流年生吞活剝。


    那婀娜的身影帶著一眾身著月白長袍的弟子走遠了,閻羅大帝和鏡衣終於鬆了一口氣。同時,南宮寂寂和公孫青雨以及池泱泱和鬆了口氣。


    八月十五就在眾人的驚恐中過去。


    月亮還是掛在天空裏,越來越圓。像個貪吃了月餅的孩子,肚子越來越鼓。


    “寂寂,兩個時辰以後流年就會恢複,你好好照顧她。”


    閻羅大帝將夜流年安頓在南宮寂寂府中,就帶領著一眾弟子與青虛劍宗一派出城去了。因為他們也很明白,花惜葉懷恨而去,冥界和青虛劍宗門內此時無人,若是花惜葉動了別的心思,進攻這兩處,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


    南宮寂寂應承著,將他們送出門去。折身返回時,就看見一道黑影自屋頂掠過,似乎懷中還抱著一人。他來不及仔細看,想到了夜流年,趕忙跑過去推開夜流年的門。


    果然,室內已經不見了夜流年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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