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想來,這一切都被她說中了,最終與那人,還是沒有好的結果。


    主上,在世時摯愛的那個人醜惡的嘴臉,我終於看清了。所以我決絕的割下了他的頭顱,也割斷了前塵過往。將他種在這裏,困住了他的靈魂,讓他生生世世陪伴我,嚐嚐不入輪回苦苦等待的痛苦。


    思緒到了這裏,停頓了。她站在橋頭,看著遠處,想起那位摯友,眼裏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時光匆匆,一年過去之後,那人麵樹真的長出來了。每到了夜晚都不停的求饒,痛哭流涕。


    可有什麽用呢?心裏想著要將我拋棄的時候,可不曾有過半點憐憫,我又如何能心軟?隻有我也有一顆堅硬如石的心腸,才能配得上你這薄情的郎君,不是麽?


    站在惜福橋頭的柳夭夭看著那河水,想起那日的情景,眼中有狠厲一閃而過。繼而,悲傷漸漸的漫上眉梢。


    也許換了真的柳夭夭,早就嚇破了膽。可惜……


    “夭夭!”


    那一聲打斷了她的神遊,她幽幽的回過頭來,青絲貼在臉上,格外楚楚動人。


    那喚她的人,是街市上賣胭脂水粉的小哥。二十出頭的他,一身粗布衣服上打著補丁,腳步匆忙。從遠處看,他雖然沒有那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們俊朗,倒是也眉清目秀,看起來幹淨純真。


    他一邊衝著柳夭夭招手,一邊急切的跑過來一把拉住柳夭夭:“我聽蘇屠戶說,你嫂子將你許給他了?”


    “嗯。”替小哥擦去因跑得急不停從額間滴落的汗水,柳夭夭蒼涼的一笑,有些心疼的執起他的手,“君生,日後你要自己小心。近日城中不安穩,你就莫要再出來了……”


    “夭夭,你跟我走罷!”柳夭夭原本還要再叮囑這個讓她有些心疼的男子一些話,卻被他打斷。他有些緊張,緊緊的握住柳夭夭的手,眼神灼熱真摯,如同一灣澄澈的水,“我會給你一個家,讓你安安穩穩的生活。”


    此刻,柳夭夭才覺得,這塵世有些溫暖了。而麵前的這個男人,自己除了心疼之外,感受著他手掌和眼神的溫度,竟有些心動。手裏的那把傘裏仿佛有誰的心跳,輕輕的晃了晃。


    柳夭夭握緊了傘柄,靜默的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


    君生的心,她並非不知。


    柳夭夭的心,她也是清楚的。


    從集市上君生送給柳夭夭第一盒胭脂開始,柳夭夭就已經將心許給了那個純淨的少年。


    可是……


    自己的心,那時被喬溫俊朗的外表和花言巧語迷惑,竟未覺得柳夭夭愛慕的這個男子,才是世間難得的有情郎。


    可畢竟,自己不是柳夭夭。


    讓君生對著一個空殼的柳夭夭過一生,對君生來說,太不公平了。


    “好。”


    手裏的傘開始蠢蠢欲動,像是會從傘裏躍出什麽人,要立刻歡欣的答應君生。她知道是那個人應允了,所以她隨著點了點頭。


    河邊的風又起了……


    吹亂了人們的心,也吹斷了那不舍的感情。


    縱然那時年少的柳夭夭與君生相互愛慕,到底,緣分並不在此。即使能與他遠走,卻也隻能委屈你站在黑夜裏看一看他與別人的幸福生活。


    夭夭,我答應會讓你時常看見他,卻也舍不得將這副皮囊還給你,請你原諒。


    ☆、城門口的等候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雨,心情很好,持續更新。


    而此時,天亮了很久,夜流年一行已經入城。


    在夜流年的記憶裏,楓煙城原本是座熱鬧的城池,雖然妖魔鬼怪很多,卻也忌憚幾方的力量,不敢輕舉妄動,每年隻在固定的節日裏出行。


    因此,從前百姓們都是夜不閉戶的。


    可夜流年隨著南宮寂寂進了城門的時候,卻見楓煙城裏家家門戶緊閉。有幾個人走過夜流年的身邊,都上下打量著夜流年,更有好心的女子走上來勸解:“姑娘,你快躲一躲吧。”


    白日裏還晴朗的天空布滿了烏雲,眼看一場大雨就要落下。夜流年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麵前一臉驚慌的黑衣女子,餘光掃過的時候,發現她正要去握住南宮寂寂的手。


    “姐姐如此慌張,可是楓煙城出了什麽事?”


    不經意間拉過那女子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夜流年眼波流轉之間巧笑嫣然的問道。


    那女子掙了掙自己的手,發現掙不脫,羸弱的側目看了南宮寂寂一眼,迷惑人心的眼神:“這些時日,城裏有很多姑娘都失蹤了,很多人都將女兒藏進山裏去了。你看,我也正要去躲一躲呢。”


    語畢,竟然雙膝一軟,掙開夜流年的手,往南宮寂寂懷裏倒去。


    “姐姐小心!”可是,還不等南宮寂寂伸手去托住她,夜流年已經冷冷的看了南宮寂寂一眼,一把推開他,攬住了那女子纖細的腰身,皮笑肉不笑的箍緊:“男女授受不親,可別讓我家相公壞了姐姐的名聲。”


    聽到那一語,南宮寂寂心裏樂開了花,縱然已經看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卻依舊不動聲色的笑看著這一切。


    那女子一蹙眉,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她楚楚可憐的看著南宮寂寂,手扶著夜流年,有幾縷細細的遊絲已經在夜流年的頸間徘徊。


    南宮寂寂心下一驚,手中的劍就要出鞘,卻被夜流年用手肘一推,重新回到了劍鞘。


    南宮寂寂不解的看了夜流年一眼,見她不慌不忙,手扶在女子腰間,用力一握。


    “呀!”


    那女子痛呼一聲,立刻放開了手,氣呼呼的跺著腳,纖細的手指著夜流年嗔罵起來:“你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我好心提醒你有危險,你竟然下這麽重的手!”


    夜流年這才一揚眉,對著那眉目清麗的女子昂起頭來,撇著嘴不可一世的模樣:“誰讓你對南宮不懷好意的?”


    “我那是不懷好意嗎?我那是替你試探試探他!”那女子見夜流年沒有一點認錯的意思,隻好軟下來,對著南宮寂寂一挑眉,狡黠地一笑,“我看他緊張你的時候,心中甚是安慰。”


    “新羅姐姐,什麽時候了還打趣!”


    看她對南宮寂寂又是拋媚眼,又是裝可憐,夜流年甚是無語,伸出手去要再次去握新羅的腰。


    新羅嬌笑著一躲,兩個人打鬧起來。


    新羅是隻蜘蛛,修煉成妖,最怕別人握她的腰,因為那是她致命的弱點。


    “何方妖魔,還不退卻?!”


    正在這時,公孫青雨和池泱泱跟了上來,看到那蜘蛛女吐出絲來,纏住了夜流年,而南宮寂寂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愣神,以為二人被困住,雙雙疾掠過來。


    池泱泱手裏的楓木劍直刺過來,而公孫青雨已經抱琴站定。


    南宮寂寂推開新羅和夜流年,護在她們身前,伸出右手手指,夾住楓木劍的劍鋒,而夜流年已經喝止了公孫青雨:“公孫公子手下留情!”公孫青雨一怔,隨即停手。南宮寂寂也用力一推,池泱泱向後翻了兩翻,站定在不遠處,撓著頭狐疑的看夜流年:“怎麽回事?”


    南宮寂寂負手而立,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情,也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看著夜流年。夜流年對著眾人莞爾一笑,拉過新羅:“這位是我的朋友,妖姬新羅。”


    妖姬,妖界的最高領導者,眾妖物中力量最強者,每年都會有不同的妖物來挑戰她。隻是,從來沒有妖物能夠勝過新羅妖姬——聽說鬼王與她交情甚密,但凡有挑戰妖姬的,先要過了鬼王的護法橋姬靈衣那一關。然而,那眉眼精致的靈衣看似柔弱,卻法力高強,很少有妖魔鬼怪能夠與她抗衡。由此,妖物們也就知道了鬼王和妖姬的厲害,挑戰者一年比一年減少。


    “在下公孫青雨,方才失禮了。”


    也知道妖界首領的厲害,公孫青雨低頭一禮,對著新羅道。新羅眉梢一挑,看著麵前這位俊朗的公子,立刻羞澀妖嬈起來。她低垂著眉眼咬著唇輕笑回禮,幾乎是捏著嗓子說話,那聲音尖細,叫人渾身不自在:“公子不必如此,小女並未受傷。”


    夜流年一看她這樣,轉過頭去看著南宮寂寂,兩個人同時有默契的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


    “呀!你就是妖界之首的新羅?傳聞妖姬新羅和鬼王是這兩城之中最漂亮的,果然名不虛傳。那麽……”另一邊,池泱泱新奇的湊上前來仔細看著新羅,不住口的誇讚著,滿臉天真的撲閃著眼睛詢問:“你見過鬼王咯?”


    身為一個鬼魅,最關心的當然是自己境域裏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的英姿。


    那一瞬,夜流年一怔,隨即斜眼看著新羅。


    “鬼王……”新羅笑盈盈的撫摸了一下池泱泱的臉蛋,故作深沉的要將那個名字說出口,一回眸,夜流年冷眼瞧著她,眼睛裏隱隱帶著一種要撕破臉的怒意。她咽了一下口水,趕忙將要吐出口的話收了回去,換成了一句玩笑:“見過。但在我看來,你比鬼王漂亮多了。”


    “真的?”


    池泱泱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會比傳說中的那位王者更加好看。


    “嗯。”點點頭,新羅看著夜流年鄙夷的眼神,恨恨的咬了咬牙,而後便嫌棄的咋舌:“你看你,長得好看,而且天真可愛。鬼王脾氣很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殺殺的,麵目猙獰,咦!”


    “新羅姐姐,你當真這樣想?”


    聽到新羅這樣說,夜流年走上前來,皮笑肉不笑的去拉了拉新羅的衣袖,湊近她的眼前,眯著眼睛問道。


    新羅一看她眼睛裏的殺意,不敢再言,趕忙上前拉住南宮寂寂:“你這位相公不錯。”


    南宮寂寂有禮貌的點點頭,將自己的胳膊從新羅手中抽出,走到夜流年身邊站定:“謝妖姬誇獎。”


    夜流年也並不否認南宮寂寂的身份,與他相視一笑,再轉過頭齊齊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新羅。


    這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公孫青雨微微的皺了皺眉。


    他看著夜流年和新羅眼中互相鄙視的神色,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慮——妖姬新羅與鬼王交好,而看這情形,夜流年與妖姬的關係絕非一般。


    莫非……


    她會是鬼王?


    可是想到了這裏,想起她招魂的情景,又覺得是自己多疑,便收回在夜流年臉上徘徊的目光,嘴角是溫潤的笑意,話語卻叫人心寒:“流年姑娘,我們有話還是到府中再敘,此處不可久留。”


    他看了一眼四周,示意夜流年仔細觀察。夜流年眼角餘光掃過,發現有幾個人目光呆滯的在她們身邊徘徊,而城門口竟也沒有衛兵把守,便也起了疑心,對著公孫青雨點點頭:“公孫公子說的是,我們去南宮府中說話吧,眼看這天也要下雨了。”


    抬頭看著天空裏黑壓壓的雲朵,夜流年拉過新羅和池泱泱,握緊二人的手,向著南宮寂寂府邸的方向走去。


    “流年,妖界內部最近動蕩不安,我要回一趟龍隱山。”可腳步剛一動,新羅妖姬已經拉住了夜流年,憂心忡忡的看著她,“今日之所以在此等你,是因為最近我感覺到城裏的邪氣越來越重,怕你有危險,告知你一聲。你記住,雖然我永遠站在你這邊,但有些人或許已經背叛你了,千萬小心。”


    新羅妖姬一直以人身在楓煙城裏活動,開了一家青樓,以便妖物們能夠隱身其中。而龍隱山的妖物們聚集的鳴麟境域一直由護法滄黎掌管。就在不久之前,滄黎讓鏡妖傳話,說有一個陰陽師闖入鳴麟境域,破壞了結界,並殺了許多法力不足的小妖。滄黎聯合眾妖物補住了那結界缺口,可被追殺後的妖物們內心倉惶,紛紛懷疑妖姬的能力,要求重新甄選可以保護妖界的妖物。


    新羅妖姬無奈,為了穩定妖物們的心神,隻好親自前往鳴麟境域。


    看她眉目間溢滿擔憂,夜流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鬆開池泱泱的手,附在新羅妖姬耳邊悄聲說話:“需要我派它們保護你麽?”


    “不必。”新羅妖姬拒絕了那份為朋友擔憂的心意,伸出手去抱住夜流年,自信滿滿的與她道別:“怎麽說我也是修煉了千年的妖姬,能輕易打敗我的妖物,還沒出世呢。”


    知道身為妖姬,能夠這麽多年一直掌管妖界,不是沒有足夠的能力的。所以夜流年也放心的拍了拍新羅妖姬的背,輕聲叮囑:“那你小心。”


    新羅妖姬不再說話,放開夜流年,也不與其他人道別,徑自走了。夜流年看著她嬌弱的背影,揚起手來使勁的揮了揮,任由南宮寂寂拉著自己進了城門。


    就在那一刹那,妖姬新羅回過頭來,眼中已滿是淚水。她不舍的看著已經走遠的夜流年那在風裏飛舞的長發,身體在風裏搖搖晃晃,不一會兒,便一寸寸的變成了灰色,在風裏消散。


    夜流年隨著南宮寂寂走著,總覺得哪裏不太對,轉過頭去,妖姬新羅已經不見了蹤影。


    ☆、橋頭遇故人


    君生走了很久……


    柳夭夭還在橋頭站著,望著那碧波粼粼的水麵出神。眼看天色忽然變了,一場大雨即將落下。她摩挲著手裏的傘,眼神哀切。


    正好這時,夜流年一行人從橋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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