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年手一揚,作勢要繼續潑水,嚇得池泱泱不敢再說話,心疼的護好烙餅,鑽進楓樹裏去了。


    “原來你是為此事生氣,我……”


    院子裏除了楓葉在飄落,似乎還溢滿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南宮寂寂見她為了自己的親事生氣,著急忙慌的要解釋,卻被夜流年打斷:“打住!你可別誤會,我不是生氣,我是替那家小姐抱屈。你那位叔父能是什麽善茬,若不是想要將那小姐占為己有,怎麽會想到你這個長年連看都不看一眼的侄兒?明明就是拿你做個擋箭牌,他好成全了自己的好事,哼!”


    一臉滿不在乎的轉過身來將木桶提到廚房邊放好,夜流年拿起掃帚,仔仔細細的打掃起來。期間,字字淩厲的說了那麽多,卻依舊低眉垂眼,並不看南宮寂寂一眼。


    “流年,那次是我傷了你的心。”想起當年的事,南宮寂寂知道夜流年還在生氣,走過去奪過掃帚扔在地上,執起夜流年的手,“可當時的局麵,若我不那麽做,你我都難出那扇門了。”


    當年,十四歲及笄的夜流年得了狐狸爺爺冷有靈的允許,隨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南宮寂寂回楓煙城見城主南宮風錦,商議婚姻大事——南宮寂寂的雙親早亡,也許怕是這孩子長大後威脅自己孩子的地位,叔父將他送到城外的鳴音寺,由主持冷有靈撫養長大。而在南宮寂寂到了鳴音寺的第二年,冷有靈在城外的楓林撿到了啼哭不止的夜流年。


    二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到了年紀,自然想要一直在一起。


    誰料想,南宮風錦見到夜流年,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竟起了色心。他以需要詢問祖先之名,假意安排夜流年和南宮寂寂住下,在入夜之後,單獨將夜流年召入廂房。


    “城主。”夜流年那時並不知南宮風錦對自己垂涎三尺,進了門,先是微微一福,繼而笑盈盈的睜著眼睛看他:“城主喚我來,可是應允了我與南宮的婚事?”


    誰想到,門突然關了。那人幾乎是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夜流年,呼吸急促:“流年,我很喜歡你!做我的女人,我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說著話,他便開始吻夜流年的香頸,並解開了夜流年的衣帶。夜流年先是一怔,繼而大怒,在他的懷裏不停掙紮:“南宮風錦,你這禽獸!”


    然而,她越是掙紮,南宮風錦的手越是收緊,將她緊緊攬入懷裏,沿著香頸一寸寸如饑似渴的吻著那如雪的肌膚。


    夜流年心裏幾乎絕望,因為她感覺那隻冰冷的手已經伸進衣裳,觸碰到了自己的肌膚。她拚命的掙紮,不停的喊叫:“來人呐,救命!”


    可是,門外寂靜無聲。


    她越是掙紮,南宮風錦卻越是興奮。他一隻手緊緊的箍住夜流年的腰,騰出另一隻手,陡然一扯,夜流年的外衫被褪去,露出褻衣和香肩。


    她心裏一急,眉心微動間眼裏閃過一道寒光,嘴裏默念一句口訣,想要召喚出鬼魂來解救自己。可那南宮風錦仿佛早就有所防備,從懷間摸出一道符咒,貼在夜流年的後頸,邪魅的一笑:“你跑不了。”


    夜流年頓時感覺身體綿軟,法力盡失。


    南宮風錦眼中的火焰更加炙熱,他打橫抱起掙紮的夜流年,一把扔在床上,在她起身前壓了上來。


    那一刻,夜流年閉上眼睛,感覺自己今夜注定不能逃,淚水自眼角滑落,任由那人擺布著,不再掙紮。


    南宮風錦見此,嘴角上揚,邪邪的一笑,要去解開夜流年最後遮體的褻衣。


    “流年!”


    這時,南宮寂寂及時的出現,拍打著門喊著。


    南宮風錦的手終於停下來,有些不耐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影,不去理會,繼續去解衣帶。


    “南宮!!”


    夜流年在裏麵回應一聲,聲音幾乎哽咽。


    南宮寂寂在外麵焦急萬分,冷眼瞪著要來阻攔他的護衛,後退幾步,一腳踹開了門。


    房間裏的景象叫他震驚。


    夜流年香肩微露蜷縮在床上,淚光盈盈的看著他,不停的顫抖,叔父南宮風錦不急不忙的穿上衣服,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一切。疾步走過去,抬手狠狠的扇了夜流年一個耳光:“你這個恬不知恥的賤人,竟敢勾引叔父!”


    那一句話和那一個耳光,將那些年的時光全部擊碎了。


    夜流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眼睛淒淒的看著南宮寂寂。最終,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冷靜的下了床來,穿好衣裳,恨恨的看了南宮風錦一眼,頭也不回的離去。當夜就出了城,回到了鳴音寺。


    那南宮風錦不死心,想要上鳴音寺尋找,幾次三番被狐狸攻擊。他便下令開始大肆獵殺狐狸,後來不知為何,一進楓林,那楓林裏就有鬼魅開始嚶嚶啼哭。據說,聽見了鬼魅哭聲的人要是不及時離開,就會被拖入地獄。這樣一來,獵人們都不敢再進山林,南宮風錦也就此罷手。


    從那以後,兩年的時光裏,她與南宮寂寂,再也未見。


    ☆、人麵不知何處去


    清晨的陽光照著院落裏每個人的臉,院中楓樹上的楓葉豔麗如血。


    從回憶裏回神的時候,夜流年發現自己的眼角竟然濕了。轉過頭去,狐狸爺爺冷有靈正站在禪房門口,心疼的看著她。


    兩年前的那一夜,她從楓煙城回來,神情恍惚,問話也不回答。自那以後,一連半個月,每到了夜半,都見她伏在楓樹上“嚶嚶”哭泣。


    他知道是南宮寂寂的緣故,便在楓林裏施了障眼法,讓南宮寂寂三番五次迷路,不能進來。可那南宮風錦似乎很不簡單,竟能輕易的通過自己設下的迷障。


    如今,兩年的時光已過,那年的障眼法已經失效,他還來不及再次布防,南宮寂寂就闖了進來。


    “都是往事,不必再提了。”


    將冰涼的雙手從那雙溫暖的手中抽出,夜流年抬起頭來,直視南宮寂寂溫柔的眼眸,眼神沉靜如水。沒有了初次執手的麵紅心跳,也沒有一起看滿山紅葉時的巧笑嫣然,一切都仿佛沉入了水底,再也不能掀起波瀾。


    兩人互相凝視著,都無法相視一笑,將曾經的那些不快釋懷。


    “流年,烙餅還有麽?”


    最後,是池泱泱的問話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夜流年白了她一眼,走進了廚房去:“我當初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餓死鬼。”


    “對了,你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從廚房裏取了烙餅扔給樹上的池泱泱,夜流年走過南宮寂寂的身邊,也塞了一塊烙餅在他的手裏,垂著頭問。


    看著手裏的烙餅,一陣暖流湧上南宮寂寂的心頭,正想伸手去抱一抱夜流年,卻發現她眼角餘光冰冷幽怨。於是隻好訕訕的笑了一下,說出了來找她的目的:“楓煙城裏發現了一顆人麵樹,夜夜淒厲的哭,百姓們都害怕的跑了。我們找了很多辦法,都不能平息那人麵樹的怨憤,甚至還折損了一些人。你不是能鎮魂麽?應該也能知道他淒厲哭喊的原因,下山幫我一起查一查罷。”


    南宮寂寂說話的時候,夜流年一直蹙著眉,陷入沉思。可禪房外靜靜打坐的狐狸爺爺卻坐不住了,驀然睜開眼睛,驚呼一聲:“人麵樹?!”


    南宮寂寂側目,對著狐狸爺爺點了點頭,再看夜流年,依舊目光沉沉的看著地麵發呆。


    “流年,什麽是人麵樹?”


    吃完烙餅的池泱泱此時終於有了說話的功夫,她從楓樹的樹幹中走出來,走到夜流年麵前,一臉純真的問道。


    抱著胳膊沉思著,夜流年頭也不抬,長長的睫毛一直不停的顫動,像是此刻她波濤洶湧的內心。


    人麵樹……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該是有多舍不得愛人,竟然用此邪術來實現自己的執念。


    “就是利用一種邪術,將心愛之人的頭顱種入土壤,來年開花結果,果實上都是心愛之人的麵貌。”


    狐狸爺爺見她不答,池泱泱又一臉的疑惑,看似要再次問話,打斷夜流年的思緒,便替夜流年回道。說完那話,他繼續閉起眼睛打坐起來。


    “好可怕!”被那樣的說法嚇得往後一跳,池泱泱捂著胸口,眨巴著眼睛看夜流年:“那果實可以吃嗎?”


    “池泱泱我問你,你除了吃還能想到什麽?”


    這一刻,夜流年忍無可忍,抬起頭斜眼看著池泱泱,咬牙切齒的問道。池泱泱卻一臉的不諳世事,仿佛自己說的話並沒有什麽大不了:“沒了啊,吃飽飯不是最重要的麽?”


    此話一出,夜流年徹底無言以對,翻了一個白眼,不再理會她。


    “泱泱我告訴你,這個人麵樹的果實啊,吃起來很有意思的。你一咬,那男子就開始喊叫,就跟在生吞一個人一樣。”


    見她這麽好奇,南宮寂寂饒有興趣的調侃起她來。雖然是笑語,聽著卻瘮得慌,像是毛孔裏都鑽入了絲絲涼意。


    “咦!”嫌棄的呲牙咧嘴的瞪大眼睛,池泱泱擺了擺手,“我不要吃那麽可怕的東西。”


    “是個男子?”


    細致的捕捉到了南宮寂寂那句話裏的一個重點,夜流年咬了咬唇,輕聲問道。


    “對啊。你想到了什麽?”


    見她思考了這半天,終於有了一點動靜,南宮寂寂立刻開心的湊近身前,滿臉期待。


    “我為什麽要幫你?”


    然而,那熱切的眼神,換來是一句冰涼的問話。


    “叔父說,若我辦不好這一樁事,就要砍我的頭。”


    南宮寂寂有些失落,仰望著天空的白雲,眉心溢滿哀愁。他知道,南宮風錦這次將這個難以擺平的燙手山芋交給他,就是想借機殺了他而已。這人麵樹的事情,連南宮風錦身邊最厲害的陰陽師都不能解決,又豈是他一個習武之人能解決的。


    “好狠毒的人!連自己的親侄兒都不能放過。”眯起眼睛感歎了一聲,夜流年看南宮寂寂有些傷懷,便與他說笑起來。她先上下打量了南宮寂寂一番,繼而嘴角揚起邪魅的笑意:“不過……我覺得砍下你的頭顱也不錯啊。到時候我把你的頭顱種在寺門外,來年的時候,滿樹的你隨風飄蕩,那景象才好看。”


    “嘖嘖嘖……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身後,狐狸爺爺已經聽不下去,雖然依舊閉著眼睛,嘴角卻在風裏微動。


    “錯錯錯……應該是最毒叔父心。”


    轉過身去衝著狐狸爺爺努努嘴,夜流年故意拉長了聲調,將那句話說的字字涼薄,叫人聽著都覺得心寒。南宮寂寂不反駁,也不讚同,低垂著眉眼,黯然盯著地麵看了很久。


    “莫要再看了,地都要被你看穿了。”見他臉色暗淡,想起那少年曾經臉上總是燦爛的笑容,夜流年心裏不忍,也是有求於他,正好做了個交易:“我答應你也可以。但是,這件事解決之後,你也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你幫我找到一個叫富有財的人,打他一頓,拎到我麵前來,我有話要說。”


    原本,即使南宮寂寂不來找她,她也是要去找他的。畢竟,在楓煙城裏找人,還是需要利用南宮寂寂去看一看登記的名冊。那時候還在想,若是欠下了他的這份情,以後該如何還。


    誰料到,冥冥中自有天意。


    這樣,也許以後就誰都不虧欠誰了罷。那段懵懂的感情,該放還是要放的。


    靜靜看著南宮寂寂的臉,夜流年思緒萬千。


    “他欺負你了?”


    南宮寂寂聽到夜流年肯幫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嘻笑著再次湊近夜流年,關切的問道。


    “問那麽多,是不想幫咯?”


    看他恢複成一貫嬉皮笑臉的樣子,夜流年收回自己的目光,直起身子有些不耐的推開南宮寂寂的臉,皺眉斜眼看了一看還在朝廚房張望的池泱泱。


    南宮寂寂聽到她這樣說,趕忙閉嘴,不再言語。


    狐狸爺爺那時睜開眼睛,看著夜流年的背影,萬般複雜的情緒交織著,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孩子是他一手養大的,自然知道她的脾性,她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可這一去,不知道她能不能鎮得住那些魂魄,會不會受傷。


    夏日的微風吹過,絲絲涼意沁人心脾。而在山頂上,這風吹著時,卻叫人覺得有些冷。


    楓煙城裏,城主南宮風錦的身側,那陰陽師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城主,她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故人心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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