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沒什麽,你繼續說。”“當時他執行任務回來在一個無人村休息,莫耶剛到地麵上來,對什麽都新鮮,發現了一個撿果子的小女孩,小女孩說吃不飽,他就用魔法為小女孩做了麵包和水。”蘭登的聲音在風中有些模糊,“作為聖騎士的奧凱西當然一眼就看穿了莫耶的身份,他害怕奧凱西會做什麽一直悄悄觀察,然而,莫耶由始至終都沒有做什麽,他認為,一個展現了善意的魔鬼必須得到救贖,他站出來和莫耶交朋友,陪伴莫耶在地麵上旅行,那是一段令人愉快的旅行,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說的。”“他們?”“莫耶和奧凱西,他們就是在那一段旅程中產生了感情。”蘭登停頓了下,“當然,這也和莫耶的外表有關,如果是他原本的樣子,恐怕奧凱西會直接拔劍砍死他,也就沒後來那些事了。”塞西爾咧了咧嘴:“莫耶的人形是他本來的樣子?”“是的,因為他有一半人類血統。”“那他父母……”“那就不是一個適宜說出來的往事了。”追蹤魔法顯示了莫耶的方向,一直延伸往海灣對麵的坦布尼塔,對於要不要追過去眾人有些分歧,直到蘭登說了一句話:“我有種感覺,應該去。”其他人麵麵相覷,蘭登從來不會以直覺做憑據,正因此,他們還是踏上了行程。皮蓬的城牆並不高大,僅僅隻有四米多高,砌得也很粗糙,城中建築都沒有超過這個高度的,更顯示了城市的寒酸。城門緊緊關閉著,然而,門並不是從裏麵關的而是從外麵,無數碎石堆砌成了一堵臨時的牆堵住了大門。“鄰村人堵的。”蘭登道,“不過沒什麽意義。”確實如此,來路上到處可見倒在路邊的屍體,甚至有一家幾口的屍體綿延了幾公裏,赤裸裸的人間慘劇。塞西爾一行在盛夏都把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戴著口罩和帽子,每天晚上洗手洗臉,不給任何蚊蟲叮咬身體的機會。蘭登是最無所謂的,他的基因從根本上解決了黑死病,所以,他是唯一敢爬上城門觀察的人選。他很快跳了下來,麵色嚴肅地搖了搖頭:“沒有一個會動的東西了。”“那我們不要進去了。”莫耶急促地道,“我能感覺到奧凱西在這附近。”“聖騎士是集體行動的吧。”羅素道,“馬蹄在這裏很散亂,他們肯定來過。”追蹤魔法能顯示方向,但是遇上高低落差就無法分辨了,隻能靠人去推測。由於剛下過雨不久,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深淺不一的馬蹄,雨後的地麵泥濘不堪,這時候蹄印還很潮濕,大概剛走過不久。馬匹跑了還不到十分鍾,塞西爾就聽見了一陣奇妙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砸在沉重的布袋上,現在的他已經能分辨出這是魔能被控製的碰撞聲。很快,一處廢棄的村落出現在視野中,村頭和別人扭打在一起的奧凱西也尤為顯眼。奧凱西此刻已經沒了聖騎士那一套金光閃閃的行頭,衣服被撕扯得到處都是傷痕,聖劍一截兩斷,像兩塊破銅爛鐵掉在地上,應該能夠修複的聖劍變成這樣,證明他已經窮途末路,再無抵抗的能力,然而,就算如此他還是抱著什麽,對著衣飾華麗的聖騎士們說話。“她沒有症狀!”奧凱西大吼著,用胳膊擋下了一道風刃,“她沒有症狀,你們不能這麽做!這是邪惡,聖光並沒有要求我們這麽做!”那些風刃沒有瞄向奧凱西的要害,不知是為了什麽,但是尖銳的刃鋒依舊令他的胳膊鮮血淋漓。一位聖騎士麵無表情地說:“放開她吧,奧凱西,與同性相戀的你已經犯了重罪,不要再繼續下去了,迷途知返我主才能原諒你的墮落。”塞西爾趕緊跑過去,發現奧凱西的一隻眼睛正在流淌著血淚,瞳孔還算清晰,隻有一條疤痕從額頭劃下來,就像有劍鋒劃在他的臉上般。他死命抱在懷裏的是一個嬰兒,被包裹在破爛的麻布裏,顯然不是什麽富有人家的孩子,不哭不鬧,正睜著大眼睛看著這幫要命的聖騎士們。“瘟疫的症狀那麽明顯,她沒有!”奧凱西隻是執著地重複著這句話,“你們這才是邪惡之舉,殺害嬰兒不會是任何善良神祗的做法!”“瘟疫有潛伏期,你的善良會殺害其他人!”一位聖騎士低沉地道,“我們也是逼不得已……”“不,你們隻是想用這種方式換回加裏斯的關注!”奧凱西憤怒地道,“我的信仰絕不會來自於殺害嬰兒之舉!就算這孩子得了瘟疫,隻有一個我也可以治好她!”“是啊。”莫耶恢複了閑散的姿態,語氣卻冰冷無比,“就算是魔鬼們也不會殺害嬰兒向神明獻媚,我們一般狩獵強者,那些強大的、曾經對我們的神明充滿敵意並且做出褻瀆之舉的人,把他們活著開膛剖腹,讓他們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在絕望中掙紮著死去,啊,正是魔鬼會做的事。”塞西爾已經站在了奧凱西的身後,他們的到來令聖騎士們緊張起來。“莫耶?”一位上了年紀的聖騎士舉起了聖劍,“你就是那個引誘了奧凱西的魔鬼!”“正是在下。”莫耶裝模作樣地行了個彎腰禮,“親愛的,你怎麽能一個人跑掉呢,真是太讓我傷心了。”奧凱西的表情有些尷尬,似乎即想笑又想哭,他做的第一事就是把懷中的嬰兒送給塞西爾,對蘭登道:“保護好他們!”蘭登鄭重地點了點頭。塞西爾一臉懵逼地接過嬰兒,這孩子膽子是真的大,這時候了居然還衝他甜甜一笑,仿佛看見了什麽樂事般。他手足無措地把嬰兒抱進懷裏,嘀咕了一句:“此子日後必成大器……”奧凱西單膝跪地,大聲念著聖騎士的禱詞,他的舉動招來了其他聖騎士的謾罵,但是他卻充耳不聞,他的手抬起,聖劍如同得到呼應般微微顫動,當他念出加裏斯的名諱時,聖劍如同有了生命般重新合二為一,回到了他的手中。“我的神祗……”奧凱西的聲音有了一絲停頓,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順暢,“我的神祗絕不可能殺害無辜的嬰兒!你們的邪惡之舉終將被懲罰!”“哦?”一位聖劍沾滿鮮血的聖騎士笑了起來,“可是,我的聖劍還在這裏呢,我的聖騎也在呢,加裏斯可沒有懲罰我。”奧凱西臉色變得更加深沉,他沒有辯駁,這令塞西爾心裏很不好受。“你以為當上王騎就能夠怎麽樣嗎?”聖騎士不屑地道,“你的這些朋友,所謂的戰友,不過都是討好一些怪癖國王的玩具,我不知道中央國王什麽樣子,但是想來肯定是又醜又老吧?看看你們的樣子,基佬騎士團是以長相挑人的嗎?”某位“中央國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嘴唇動了動又覺得這時候不合適。“你以為這是在城市裏嗎?”聖騎士把染血的劍對準了奧凱西,“這一次,無論你們說什麽都沒有意義的,你們將會葬身於此,而神聖騎士聯盟也終於能夠清洗汙點。”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蘭登終於發話了:“所以,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個圈套,你們引誘奧凱西過來隻是想除掉他。”七名聖騎士呈包圍狀過來,一語不發。羅素和奧克斯做出了戰鬥的姿態,倒是莫耶抱著胳膊一臉鎮定地說:“你們別動手,這是我家親愛的戰鬥。”確實如此,奧凱西揮起聖劍衝向過去的同僚時沒有任何猶豫,劈下之際似乎有閃電纏繞在他的劍上,聖騎士們糾纏在一起,仿佛某種儀式般,在怒吼聲中,劍與劍碰撞著,單純肌肉的較量令人腎上腺素激增。奧凱西的力量更勝一籌,他的劍把對麵的壓了下去,他怒喝一聲,揮劍把同僚砍翻在地,再反身斜上架住了另一位同僚的攻擊。聖騎士們似乎遵循著某種規定,同一時間隻有一人攻擊他,而塞西爾一行也必須站在一邊。說實話,塞西爾覺得這很無聊,這種虛偽又無用的規定不過是為了滿足儀式感罷了,同時,他又敬佩這種行為,仇敵當前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保持著敬畏之心的。體力終究有用盡的時候,奧凱西已經受了不輕的傷,當他被一拳揍在臉上,眼冒金星的站立不穩時,圍攻也到了尾聲。他半跪於地,大聲念頌著加裏斯的禱詞,力量再度奔湧而來,莫耶卻皺起了眉頭。“聖光哪,與我蕩清這世間的邪惡!”奧凱西舉起了劍,渾身浴血,這一次再也無人能抵擋住他,聖騎士們被砍得東倒西歪,像是稻草般倒伏在地。奧凱西喘著粗氣,滿身都是泥土與鮮血,他俯視著地上的同僚們,低聲道:“殺害嬰兒是邪惡之舉。”聖騎士們並沒有死,隻是倒地而已,他們看向奧凱西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與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