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紅日既出,“火海無邊”在哪,“屍山血海”又在哪?


    洛臻曾預見過的一切,今夜當真要全部上演?


    紅日才出,但聽一聲比以往要更加憤怒,甚至隱隱透著淒厲與不甘的龍吟響起,隨即“轟”的一聲,那條若是將身軀全部伸展開來,能繞起整座蓬萊仙島的巨大龍魂,便在這紅日的萬丈光芒裏,倏忽一下,寸寸碎裂!


    赤紅的日光下,龐大的金色魂體一寸寸地碎裂消融,有如山河破碎一般的景象看得無數人失聲。不及他們有所反應,就見那把巨劍也是爆發出最後的劍芒,緊隨著龍魂破碎消散。


    一時間,八卦峰上赤金彌漫,卻又飛快消失,仿佛那龍魂巨劍從未出現過一般,詭異的寂靜將這座山峰重重籠罩,囚龍、鎮魂,兩座大陣已破,九九重陽,到了。


    ——重陽已至,生死大劫怎開?


    就在無數人觀望著八卦峰動靜時,又一道宛若開天辟地般的聲音傳來,雖然隔得極遠,卻還是讓許多人感到渾身氣血沸騰,耳鳴陣陣,七竅都要流出血來。原因無他,這聲音裏竟帶著極其可怕的靈力衝撞!


    離得太遠,除渡劫期的尊者能看見傳來聲音的東海另一邊發生了什麽,其餘人隻能化出水鏡,觀看著水鏡上呈現出來的場景。


    這一看,無數人皆是大驚失色。


    因為水鏡上顯示出來的,竟是素有“東海之都”名譽的洛城,不知何時竟打響了戰爭,火海滾滾,血海滔滔!


    而剛剛那一道震天動地的聲音,便是眾多尊者齊齊對了一掌的後果!


    尊者與尊者鬥法,向來是驚天動地、震動中界。如今至少十位尊者在一座城裏施展了身法進行戰鬥,那種境界的靈力所帶來的衝擊,如何能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


    於是,緊接著剛剛那一掌所逸散開來的威力,當即無數道聲響接二連三地從洛城傳開,整個東海浪濤大作,連蓬萊仙島都是抖了幾抖!


    這等戰鬥,看得無數人震驚到了極點,口鼻出血都是不自知。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震驚的。


    最教人感到吃驚的,乃是他們看到,那在半個時辰前才突破到化神的生死大劫的主角,此刻竟是身處那洛城之中!


    生死劫生死劫,扛得過去就是生,扛不過去就是死。她不在八卦峰這等洞天福地裏好好呆著迎接劫難,跑去洛城做什麽?


    難道她以為,她以區區化神期的修為,就能在那些尊者手下討得到好處?


    就算她手裏有一把名劍一把神劍,還能以神劍之名號令十把上古名劍為她所用,可尊者間的戰鬥,絕不是她能鬧著玩的!


    而且……


    八卦峰這兒的兩座陣法已破,現如今的中界裏,唯獨她一人對那怨氣有所了解。她不在淩雲宗,隻叫同門守著,她究竟是有著怎樣的信心,以為她不在,她的同門就能將八卦峰給守住?


    這般想著,不少人轉頭看向淩雲宗人,便見他們神色不變,看樣子是非常信任洛紫。


    再看他們的盟友,從昆侖來的慕氏慕硯,從須摩提來的無量寺慧妙大師,這兩位太上大長老身旁跟著幾乎是昆侖和須摩提裏一半數量的尊者,看他們的神情居然也是淡定如初,顯然也是信任洛紫的。


    那麽——


    洛紫手裏是有什麽辦法,能將洛城給保下來的同時,還將淩雲宗也給絲毫不動地保下來?


    思慮間,洛城那裏的交鋒猶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洛紫更是手持長劍在其中穿梭不定,即便是對上尊者,她竟也顯得遊刃有餘,不落下風,教人不敢小覷。


    看水鏡看了好一會兒,有終於回過神來的修士飛快往身上套了層防護罩,然後服用靈丹的服用靈丹,調息療傷的調息療傷,一眼望去,東海境內竟是大半修士都被那十數位尊者的鬥法給波及得受了傷。


    他們此時的注意力,不是在自身的傷勢上,就是在洛城那邊的戰鬥上,倒是沒多少人再關注八卦峰了。


    是以,便也沒什麽人知道,此時此刻,囚龍鎮魂皆破,那被鎮壓了上萬年的怨氣該破峰而出的,可都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八卦峰底竟還是靜悄悄的,透著股詭異的死寂,仿佛那些怨氣從不曾存在一樣。


    察覺到這點的關蒼微微皺眉。


    怎麽回事?


    他正待轉身,好看個仔細,就聽一道緩慢的出鞘聲響起,他抬眼一看,是景吾的“破妄”出鞘了。


    夜色下日光赤紅,那由青銅鑄造而成的“破妄”閃著幽幽光澤,看在關蒼眼中,蒼涼至極,也冰冷至極,一如“破妄”主人終於收斂了複雜後,變得冰冷漠然的神情。


    那種冰冷,自關蒼拜在景吾門下後,已經好多年都未再見過了。


    “破妄”出鞘,景吾沒有立即出劍,而是緩聲道:“你的計謀成功了。”他略顯生疏地喊,“京蒼,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關蒼沉默一瞬,說:“哪裏成功了?”


    囚龍陣和鎮魂陣破是破了,可怨氣沒有爆發;洛氏地下城裏赤石佩放是放了,可赤霄宗人並沒有依照計劃在短時間內覆滅洛氏,反而還被牽扯進洛氏早早布置好的戰局裏,膠著著無法脫身。


    如此這般,哪裏成功了?


    聽著他的反問,景吾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先前你拜我為師時,見到我會那麽驚訝,那麽惶恐,可是因為你怕我認出你來,讓你的計謀無法實施?”


    出乎意料的,關蒼沉默片刻,竟是搖了搖頭:“我是怕你看出我的偽裝。”


    偽裝?


    什麽偽裝?


    景吾剛要出聲,卻突然想起了什麽,麵色變得更加冰冷。


    是了,確實是偽裝。


    他怎麽就忘了,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關蒼時,後者將他當成女人,對他幾乎是上下其手地調戲——


    一位合體期的修士,是要有多不設防、多平易近人,才能令區區凡人如此靠近、如此調戲,且還讓他對他產生不了半分警惕抗拒之心?


    關蒼,關蒼,他分明……


    景吾動了動唇,再說不出半個字。


    看他似是被狠狠地打擊到,對麵的人微微笑了,笑容不同於以往的或小心翼翼或精神奕奕,是景吾從未見過的雍容淡雅:“你還將我當成你那個乖徒弟?景吾,事實都擺在你眼前了,你還要自欺欺人?”


    景吾還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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