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能攔住孫勉,不讓他走得了,那接下來的事,就不是孫勉一人能力挽狂瀾的了。


    這樣想著,有更多修士飛身而起,匯聚在眾人身後,朝孫勉攻擊而去。


    感應到身後危險,孫勉正待回手反擊,就聽遙遙一聲佛號響起,有一木魚忽的從天邊飛來,散發著淡淡佛光,後發先至地在孫勉身後一停。


    這木魚一出現,那佛光悄無聲息地朝外一散,才追在孫勉身後的人立時如同下餃子般,雙手胡亂揮舞著,掉入河水裏。


    看到這一幕,不少人立即轉頭,看向木魚飛來之處。


    便見淡淡天光裏,有人足下空無一物,卻好似是踩著階梯般,憑空漫步而來。


    有金蓮在那人足下朵朵盛開,手掌大一朵,瓣瓣美麗,恍惚比頭上金烏還要刺眼。那人走來,步步生蓮,雙手合十,卻教人看不清其麵容,隻能聽其道:“孫施主,如若不嫌棄,且將此子托付貧僧,貧僧必帶他平安到達仙島。”


    第12章 012、佛子


    一看那金蓮,再看那一身有著某個明顯標識的雪白僧衣,饒是洛紫這等向來隻關注東海自家事,鮮少或者說是懶得去打聽其餘地域消息的人,當下也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普天之下,能夠步步生蓮的,隻有兩人。


    不過一人是為白蓮,一人是為金蓮,一女一男。來人便是後者,固有無量寺下一任接班人之稱的無量寺當代大弟子,道真。


    且說這道真,天賦好,佛心亦是純正,假使能夠一心向佛,他日不說能如圓智大師那般百歲以內衝擊道君,少說也可在百歲以內化神煉虛,成為受萬千修士景仰的真君。


    許是因為前有圓智大師這麽個德高望重的先輩在,後又為人處世十分低調,分明也是和當年的圓智大師一樣,初入結丹便已修成五瓣心經金蓮,可道真的名聲並不過分響亮。


    世人對其了解,也不過道一句他是須摩提無量寺的大弟子,天賦異稟,聰慧過人。除此之外,這人心性如何、法寶如何,竟是一概不知。


    而洛紫能一眼認出他所穿僧衣及足下金蓮,也還是虧了十年前圓智大師來東海的那一趟。


    十年前的道真尚還隻是無量寺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弟子,每日隨師兄弟們做做早課修修心經,不到修出第一瓣金蓮來,基本上無人斷定他能在佛法上走多遠。


    彼時的圓智大師已不在無量寺,可無量寺裏大小事務,圓智大師都有所聽聞。因而在千裏迢迢從中州奔來東海,尋得尚在母親肚子裏的洛紫後,同洛紫說了一些較為隱秘之言後,圓智大師掐指一算,又同洛紫說起心經金蓮。


    “十年後你有一劫。”


    那麵容慈祥平和的僧人緩聲說道,聲音是一如其人的溫和,海納百川:“水中生蓮,有險無驚。”


    ——尋常人都說有驚無險。


    這有些反常的話在當時的洛紫聽來,挺是新奇,因而一記就記到了現在。


    看著身穿雪白僧衣的人漫步而來,方才攔下諸多修士攻擊的木魚悠悠飛回他身邊,他單手接了,五指一斂,木魚已然化作一道光芒,在他手中消失了去。


    足下金蓮還在朵朵盛綻,他再度雙手合十,道一聲佛號:“不知孫施主意下如何?”


    這是接著剛才的話來問了。


    和洛紫一樣,孫勉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人是為道真,現任無量寺方丈的親傳弟子。


    不過認出歸認出,對於道真的話,孫勉並不全然相信。


    哪怕他清楚,這個道真的品性是極好的,言出必行,真正是個一心向佛的好弟子,道真說能平安帶領洛紫到達蓬萊仙島,那必然是真的能夠平安到達。


    可事關洛紫,容不得孫勉大意。


    “我意下不如何。”孫勉冷淡道,絲毫不為道真剛才出手幫他,他就該對道真和顏悅色的樣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蓬萊淩雲之事,不應為西天之人插手。”


    道真聞言,不氣不怒,依舊雙手合十,容色寧和,竟是副慈眉善目的相貌:“孫施主,貧僧是奉圓智大師之命前來,還望孫施主體諒。”


    原以為搬出圓智大師來,饒是在此時才堪堪追來的無色真人都覺得孫勉該鬆口,可見孫勉仍是那麽一副冷淡的模樣,仿佛並不認識圓智大師一般:“自家人管自家事,蓬萊向來與西天無甚交集,此事謝過道友好意了。”


    聽了孫勉的話,停在眾修士之中的無色真人微微一怔,而後眼睛一眯。


    分明早已將圓智大師的“千麵”給祭煉成自己的本命法寶,孫勉剛才也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如此,都承了圓智大師的情,大師命道真前來接替孫勉來護送洛紫,免去他餘下路程出手,這有何不可答應?


    還是說,此番帶領洛紫回蓬萊仙島,乃是會發生什麽不能讓外人,尤其是讓西天之人得知的事情?


    無色真人遙遙看著孫勉,越看越覺得這人沒表麵上看起來的這般簡單。


    中界被劃為五部分,東海、西天、南山、北域、中州。


    其中東海西天相隔甚遠,可以說是一個在大陸這頭,一個在大陸那頭。以結丹期修士的速度,晝夜不停地飛行,少說也要花費數月時間,方才能從東海到達西天,即橫跨整個九州,就這還不包括中間會遭遇到的各種危險情況。


    兩地本就隔得極遠,西天須摩提又都是不為世事所累的和尚,東海這邊的道修基本上都不與這些和尚有什麽太過深遠的牽扯。


    因為道修素來隻信天道,生是道,殺是道,萬物皆是道。而佛修卻正好與之相反,隻信佛,所以兩者不相遇則以,一旦相遇,相處時間久了,很容易便激發矛盾——


    試問哪個道修能忍耐一個佛修天天在你耳旁念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道三千殊途同歸”這類給你洗腦教你跟著他去學佛的話?


    也試問哪個佛修能眼睜睜看著一個道修殺這個殺那個殺得順手又愉快,根本沒點“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覺悟?


    無色真人想,除去一些不為人知的因素外,即便有圓智大師在上頭壓著,孫勉這個根正苗紅的道修,怕也不太想與道真那個佛修打交道。


    而不止是無色真人這樣想,幾乎在場所有修士都這麽想。


    大家都能這麽想,孫勉的拒絕也就更顯得自然了。


    “謝過道友。”


    孫勉拱了拱手,不欲再和道真交談,重新抬手舉著“千麵”,抬步便走。


    見孫勉態度如此堅決,道真也沒有多說,隻低聲念了句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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