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若塵一直有意無意地注視著蒼翊的神情,車外小廝的聲音傳來,突見那人眉頭微挑:“走吧,下去看看。”說著便率先鑽了出去。


    南宮若塵無奈,隻得跟著跳下馬車,這裏似乎是一座山頭,他們站的地方很是寬闊,抬眼看去,那不遠處竟是一處斷崖,南宮若塵忽然心頭一震,下意識看向身旁的人。


    “這是……什麽地方?”


    蒼翊仍隻是笑,拉住他不由自主捏緊的手掌,朝著斷崖處走去。駕車的小廝將馬牽至樹幹前拴住之後便沒了人影。


    南宮若塵心念急轉,已大致猜到了蒼翊帶他來此處的用意,可當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卻仍舊忍不住瞪大了雙眸。


    這處斷崖地勢頗高,光滑的崖壁極為平整仿若生生被人削去了另一半,崖下群山環繞深不見底,團團雲霧飄渺,空曠而又落寞,隻是讓南宮若塵震撼的卻並不是這可歎的盛世奇觀。


    穿過群山望去,那熟悉的瞭望台在雲霧間若隱若現,雖然極其細微,卻叫人無法移開視線,他鬆開握住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幾步。


    蒼翊站在他身後,大風突起,那一襲白衣隨風揚起,衣袂飄飄仿佛下一刻便會消失不見,蒼翊莫名心中一緊,靠上前去從背後將人緊緊擁住。


    南宮若塵收回視線,低首垂眸,看著緊箍在自己腰間的雙手,輕聲道:“為何帶我來這?”


    蒼翊搖頭,將下巴擱在那人肩上,直視前方:“那是你的故國,我不能帶你回去,便隻能如此了。”


    他又補充道:“我不會放你回去的。”


    明明是這般強硬的話,卻又處處透露著不安,南宮若塵輕歎,抬手覆住腰間的雙手,倚靠在身後人的懷裏,順著他的視線,交界的嘉南關分明遙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


    接下來的幾日,蒼翊也沒再提過要出府的事。


    賑災之事接近尾聲,所有細節皆需記錄歸檔,而這些都必須要交由欽使過目,一份又一份的卷宗接連送往蒼翊居住的院裏,如此別說是出府,就連院門也甚少出過。


    “你若無趣,便出去走走吧。”


    桌上卷宗一大摞,南宮若塵坐在桌前一手翻閱卷宗,一手執筆記下重點,這些本是另一人的公務,現在倒成了他一人忙活,而閑下來的那人則靜坐一旁,單手托腮甚是愜意。


    “瑾竹替本王處理公務,本王怎能扔下你一人,獨自逍遙呢?”蒼翊一笑,拿起桌旁放置的硯石開始磨墨:“我素來討厭這些繁瑣複雜的東西,幸得有你。”


    蒼翊本是隨口一句感慨,無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南宮若塵下筆的手微頓。


    若沒有他,蒼翊本不需要淌這趟渾水,他仍在頤都城內做他的閑散王爺,就算慶元帝薨逝皇子繼位,他無權無勢卻貴為皇叔,新帝也不會為難於他,他便可不缺榮華富貴安度一生,隻是現如今卻……


    “瑾竹……瑾竹?”


    麵頰被人輕碰,南宮若塵一驚,側頭發現蒼翊正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己輕笑:“這般出神,在想什麽呢,可是累了?”


    南宮若塵搖頭,垂眸才驚覺自己一時失神竟將墨跡蘊在了卷宗之上,忙將筆尖撤了回來。


    “來,給我。”蒼翊靠近取過他手裏的筆:“你歇會兒,我來。”


    寫了幾個時辰,南宮若塵也的確有些累了,蒼翊自己願意,便也由他去了。


    汙了墨跡的那份卷宗被單獨取過,南宮若塵正要擦拭,看到卷宗的內容不由頓了頓:“那些缺失的賑災銀兩……”


    “嗯?”身旁的人聲若蚊絲,蒼翊一時沒太聽清,一眼瞥見卷宗內容才明白過來,嘴角笑意微變,冷哼道:“銀兩,自然是誰吞的便讓誰吐出來。”


    見他笑得狡黠,便知自己多慮了,遂又埋頭到桌上那堆積成山的卷宗當中。


    蒼翊剛處理完手中的一份,再取另一份時卻發現卷宗裏多了些東西,哪些該過目的,哪些要記錄的,都標注地清清楚楚,覺得驚奇,偏頭看去,果然身旁的人正拿筆加以批注。


    側顏眉目如畫,加之那認真審閱的神情著實讓人移不開眼。蒼翊見過最多的便是他始終如一淡漠平靜的模樣,時常會去想象不曾遇到之前,他在月華時會是什麽樣子,或許就如現在一般,美好的讓人忍不住靠近……


    陽光自窗口入室,透過縷空的窗門在地上印出點點紋路,屋內靜謐如斯,時而響起紙張翻閱的聲音,起先覺得枯燥乏味的翊王殿下,此時的嘴角卻泛起掩不住的笑意。


    ☆、客棧


    “大人,探子來報,他們自那日出城回來之後,便再也沒出過郡守府。”


    客棧內,羅序坐在圓形木桌旁,聽著下屬回稟,問道:“可查到他們出城所為何事?”


    “這……城防戒備森嚴,他們警覺性又太高,我們的人無法靠得太近,所以……”


    言下之意便是什麽也不知道了。


    羅序麵色微沉,前些日見他們坐馬車離府一時好奇,也是出於謹慎未曾有所動作,白白錯失了機會,如今他們要找的人閉不出府,郡府守衛加上翊王身邊的護衛,要穿過層層關卡帶走他們要的人簡直比登天還難,如此一來上頭下達的命令他要何時才能完成?


    “大人,依屬下看,待賑災之事一了,他們必定是要回去的,那時候沒了城中守衛,對付幾個隨身的親衛豈不要容易的多?”


    “我擔心的倒不是他的護衛,那翊王看起來對四皇子很是重視,他若執意相護被誤傷的話,我等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如果翊王真有不測,以他的身份,離洛皇帝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隻怕……


    “大人莫不是忘了,就算沒有我等,那離洛王爺,也未必能安然無恙。”


    羅序聞言一愣,他們要帶走那人,不可避免地要同蒼翊結仇,左右都會得罪於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看著羅序雙拳握緊,眼中戾色閃過,站在他身側的那人微不可聞地彎了彎嘴角……


    蒼翊他們到盧陽的目的便是為了蝗災一事,災情最重的便是盧陽,如今盧陽郡災情得以控製,其他地方自然也不成大礙,況且盧陽郡守劉甄身體也已基本痊愈,處理剩餘的事完全不成問題,離京月餘,也是時候回去頤都了。


    左麒最是迫不及待,自那日說開之後,楚靈兒便又恢複了常態,整日裏被她糾纏實是煩不勝煩,隻是這郡府就這麽大的地兒,他躲到哪兒都躲不掉,現在他隻盼著趕緊回到王府,甩掉這麻煩的跟屁蟲才是。


    親王離城,劉甄作為郡守自然要去相送,意外的是內宅女眷本不該輕易露麵,郡守夫人倒還在其次,那郡府大小姐竟也赫然在列,一方白紗蒙麵,臉上的疤痕雖未全消也已明顯大好,想來不需多久便能徹底痊愈。


    左麒最是怕應付這種場合,早早地抱著狐狸鑽進了馬車,等了許久才等到車身一陣晃動,隨即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鑽了進來,隻是進來的兩人卻讓左麒霎時愣住了。


    “你們怎麽上來了?”


    楚靈兒興高采烈地鑽了進來,見到馬車內的人立馬粘了上去,笑道:“王爺說他們有要是相商,讓靈兒乘這輛馬車,小麒哥哥不歡迎靈兒嗎?”


    不歡迎,非常的不歡迎。


    左麒心中腹誹,大爺的,這是嫌棄自己打擾了他們?少年頓覺不快,起身掀開車簾又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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