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南宮若塵將藥瓶之類的東西整理好,站起身道:“傷口雖不嚴重你也要多注意些,我先回去了。”


    “哦,好。”左麒連忙應了一聲。


    南宮若塵微微頷首,剛一轉身忽覺門外一陣異樣,定定地看了半晌,心中一動,緩步朝著門外走去。


    ☆、矛盾


    南宮若塵站起身在房門處停下腳步,頓了一瞬在門外的人推門之前將房門緩緩拉開,開門便見某個從宮裏回來的王爺正倚靠在門框上,手還朝著身前伸著。


    “你……何時回來的?”南宮若塵對上蒼翊的視線,淡然問道。


    蒼翊五指收攏,略顯尷尬地將手收了回去,別扭地躲開南宮若塵審視的目光:“我……”


    “他肯定早回來了。”左麒聽到動靜從南宮若塵身後冒出來,看著蒼翊尷尬的模樣嘲諷道:“原來離洛國高貴無比的翊王殿下竟然還有偷聽的癖好,真是沒想到啊。”


    蒼翊俊臉微沉,他的確是打著偷聽的念頭在外麵站了一會,本以為沒人發現,卻是忘了,瑾竹雖然內力暫不能用,但多年習武練就的靈識仍在,加之他們對彼此的氣息再熟悉不過,又怎可能發現不了。


    如今被人揭穿,他也懶得否認,坦然地踏進房門:“某人欠人房錢尚未付清,卻還如此理直氣壯,本王也是沒想到啊。”


    “你你你……我就說吧,你果然是在偷聽吧,真無恥。”左麒被一句話堵的臉紅脖子粗,又不願認輸隻能顧左右而言他。


    蒼翊不再理會他,直接在屋內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南宮若塵無奈,正欲將房門掩上,院門處又一道身影走了過來:“淩雲統領?”


    “公子……”淩雲一身黑色夜行衣,在南宮若塵身前半跪道:“那刺客……”


    “有事進來說。”屋內傳出蒼翊沉穩的聲音。


    淩雲對自家王爺出現在房裏早已見怪不怪。南宮若塵也不回頭,側身敞開房門:“先進來吧。”


    “是。”淩雲起身,跟在南宮若塵身後進屋,順手將門關上。對著蒼翊躬身道:“屬下追著那刺客出了王府,但那人內功極高,屬下與妙風聯手也不是其對手,最終不敵讓人跑了,屬下學藝不精,請王爺降罪。”


    蒼翊與南宮若塵對視一眼,同時沉默。


    若那人當真如此厲害完全可以殺了淩雲和妙風,但結果卻是兩人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這人到底是敵是友?


    正思慮之際,身旁突聞一聲嗤笑。


    “噗,看來你這王府侍衛也不怎麽樣嘛,連個刺客都打不過,還不如……咦?”左麒調侃的話一頓,看著眼前的侍衛有些眼熟,疑惑地彎身仔細瞧了瞧,突然雙眼大睜:“啊!是你啊?”


    “……”


    時間仿佛凝滯,房內幾人看向大叫的少年,淩雲也下意識抬頭,盯了一瞬立馬認出了眼前的少年是誰,又低頭抱拳道:“小公子。”


    “上次你將小爺一個人扔下跑了,我來這王府這麽久也不見你,還以為我讓人給騙了呢。”


    淩雲垂首:“是屬下失職,請小公子恕罪。”


    “呃……”左麒頓時語塞,他並沒想到這個侍衛竟會承認的如此幹脆,他很清楚這件事到底是誰的錯,那天他本打算跟著這侍衛到翊王府找人,不過半路遇到街頭有人雜耍,他一時好奇去湊了個熱鬧,回頭就不見了人影。現在這人坦然認錯倒越發的顯得是他無理取鬧了。但輸人不輸陣,他也不願讓人在一旁看了笑話:“算……算了,小爺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謝小公子。”淩雲依舊一臉恭敬。


    南宮若塵淡然地看著眼前略顯尷尬的氣氛,他這個小師弟素來愛湊熱鬧的習慣他也是知道的,雖然麻煩了些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能找到皇家獵場去跟他這個習慣脫不了幹係,秋獵出行聲勢浩大,他定是跟著秋獵隊伍追到獵場去的,也多虧了他去了獵場,才省去了不少麻煩。


    “可看清那刺客長什麽樣了?”蒼翊懶得理會左麒這些瑣事,將話題轉了回來。


    淩雲想了一下,沉穩道:“刺客黑衣蒙麵看不清模樣,但從身形上看似乎是一位老者,那人雖然攻勢淩厲卻並沒有殺意,隻是將屬下等擊退。”


    蒼翊也明白,若那刺客是要殺人,以那人的實力瑾竹和左麒不可能安然無恙,如此說來,這刺客的目的暫時不需要太過在意。


    “罷了,此事先放著,讓你找人的事如何了?”


    “先放著?那……小爺的手豈不是白傷了。”左麒對某王爺的決策表示相當不滿。


    “皮肉傷而已,哪裏就這般嬌氣了。”靜坐在一旁的南宮若塵抬頭輕斥了一聲,又看了蒼翊一眼,他一直想著那刺客,倒是忘了這找人的事,不曾想蒼翊竟還記著。


    “可還流了好多血呢……”左麒暗自嘀咕了一句,卻還是聽話地沉默了下來,他向來是不服任何人的,卻獨有這個師兄,他總是反駁不了,師兄雖然話少,性子也淡淡的,又好似什麽都能看透一般,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淩雲默默地候著,待左麒不再抱怨側過頭開始鬧別扭才對著蒼翊匯報:“公子要找的人,倒是尋到了幾個,人也請進了頤都城,已經安置在了客棧,隻是……”淩雲眼角餘光掃過南宮若塵:“他們說想要先見公子一麵,隻公子一人。”


    蒼翊劍眉微蹙,他知道瑾竹要找的人非比尋常,也理解他們出於謹慎提出這樣的要求,但以瑾竹現在的狀況,他著實放心不下,讓人孤身前往他更是不會同意:“你去告訴他們,要見人可以,來本王的翊王府見。”


    “此法不妥。”南宮若塵輕輕搖頭:“他們混跡江湖,都是心高氣傲之人,最不願沾染的便是皇室朝廷,是不可能到這王府來的。”


    “那便讓他們離開,本王也懶得應付。”蒼翊心生煩悶,瑾竹找這些人的目的他也能猜到一二,可若是因此要讓瑾竹身犯險境他寧可放棄這些助力。


    南宮若塵知道蒼翊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他之所以聯係江湖勢力,又何嚐不是顧忌蒼翊的安危,前世的他貴為皇叔,除了特定的護衛還有皇上暗中安排的力量,在沒有動用軍隊的情況下蒼離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將他逼到生死垂危的境地,唯一的解釋就是蒼離暗中還有其他勢力,而除了朝堂最有威脅的便是江湖,加上在他身上種下蠱毒的那個人,若隻靠蒼翊自己的力量,想要扳倒蒼離縱使有皇上的支持也定會難如登天,所以這些個江湖中人,是他們必不可少的盟友。


    “他們要見我,無非是想要確認我的身份是否屬實,隻要我做到了他們希望看到的,想來不會有什麽危險。”他知道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地去涉險,隻怕會被蒼翊直接軟禁起來,還是軟言相勸為好。


    蒼翊不言,他並不了解那些江湖中人的行事風格,正因為不了解,他才不能讓瑾竹去冒險,若是他們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時情急直接將人綁了去,江湖之大他上哪裏找人去?思緒纏繞間,餘光瞥見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某人……


    本還在鬧別扭的某個少年聽他們說起正經事也安分了些,正聽得起勁突然覺得渾身一涼,尋著望去便看到蒼翊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聯想起剛才談論的事不由得精神一震,防備道:“你……你盯著小爺幹嘛?”


    “世人皆知醫聖左彥此生隻有一個徒弟,待如親子,幼年教他習醫,如今方至少年,你既拿著你師父的玉牌,要證明你的身份豈非要簡單地多?”讓左麒去的話,就算打不過,逃命應當不成問題,這不是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


    左麒看著蒼翊剛才還鬱悶的臉上掛上狐狸般的笑容,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要他代替師兄去見那些人,頓時將頭搖的似撥浪鼓一般:“要我去?你想得美,我才不去。”


    “為何?”


    左麒腦中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麵色有些怪異:“那……那臭老頭救的那些人可難纏的很,打死我我也不去。”


    “你見過他們?”蒼翊眼神一亮,聽左麒話中的意思似乎還比較了解這些人,如此更加堅定了他讓左麒前去談判的想法。


    “呃……”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左麒瞬時有些懊惱:“是又怎樣,反正小爺不去。”


    蒼翊見他死活不情願地樣子,想了想道:“你若答應前去,本王便將那片藥園送給你,如何?”


    聽到藥園左麒心中一動,猶豫地問道:“你……說話算話?”


    “君子一諾。”見魚兒上鉤,蒼翊唇角勾起,卻換來少年一聲嗤笑。


    “就你?還君子?”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看了某人一眼。


    蒼翊也不惱,笑道:“那你去是不去?”


    左麒低頭想了一會兒,反正也不一定會遇上那家夥,就去走上一趟能換回那麽大一片藥園,這交易挺劃算的,就賭一把吧。


    打定了主意少年再次抬起頭臉上充滿   了堅毅:“好,一言為定。”


    ☆、赴約


    蒼翊其實並不了解一個醫者對於藥園的執著,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些事也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如今江湖的事暫且解決了,接下來要應付的便是朝堂上的事了。


    身居官場少有等閑之人,大多數人都已經得到了翊王夜裏進宮的消息,而且是在造訪武安侯府之後,對於翊王此番的動作頻頻,其目的也是昭然若揭了。


    朝堂之上一如既往地吵吵鬧鬧,群臣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翊王身上,又轉向高位之上的慶元帝,猜測不斷。


    慶元帝高坐龍椅之上,任殿中喧鬧一片,慢條斯理地從手旁摞成一堆的奏折中取過一本,打開看了半刻又放回了原處,環視群臣,似笑非笑。


    “朕昨日讓眾卿擬下奏折以定下賑災的人選,但讓朕意外的是,竟會有近一半的奏章是舉薦的是同一人,爾等莫不是商量好的?”


    “臣等不敢。”


    此言一出群臣皆驚,此事往小了可說是意外,往大了說那可就是拉幫結派了。


    “若非如此那便隻是巧合了?”慶元帝滿意地看著殿中眾人更低地將頭埋下,繼續道:“既然這樣,難得眾卿如此齊心,這前往郢州查探賑災的事,就交給翊王去辦吧。”


    “翊王殿下?”


    “這……”百官麵麵相覷,縱使心中有數,慶元帝這般直接的決定仍是讓人意想不到,就連當事人也是如此,他雖將事情原委向皇兄稟明,也得到了認可,然而有人上奏舉薦卻是在他意料之外的,若隻是武安侯交好的官員怎麽也不至於近半,除此之外其他的又會是哪些人?


    “皇上,臣以為不妥,這蝗災非同一般,蝗蟲雖小危險卻極大,王爺身份高貴,怎可前往那等貧瘠之地?若是有何意外……”


    支持翊王前往的畢竟不是所有人,自是有人出來反對。


    慶元帝看著台下出列的那位官員,並     不答話,隻是對著蒼翊道:“翊王你的看法呢?”


    蒼翊抬頭看了一眼,走到殿中央躬身道:“若能替皇兄分憂,臣弟在所不辭。”


    百官中有人歎氣,那些不同意派遣翊王前去的理由也都是擔心他的安全,但當事人都已經應承下來,他們再多言也是無用。


    “好,有膽識,不枉朕自小教導於你,既如此,朕便任你為賑災欽使,即日開始準備盡早趕往郢州,處理蝗災一事。”帝王正值盛年,出聲鏗鏘有力,將所有反對的聲音全數堵了回去:“另外,此去路途遙遠,時事尚不可預料,著令禁衛中領軍歸冉攜一百皇家親衛隨行,務必要護翊王周全,若是翊王有半點損失,朕唯你是問。”


    百官末位的歸冉聞言麵無表情地走上前道:“臣領旨。”


    “臣弟領旨,叩謝皇恩。”蒼翊在原地跪下,重重磕了一頭,欽使出任,本不該有親衛隨行,慶元帝讓皇家親衛隨身保護已是破例,竟還派了百人之多,這已經趕上了藩王就藩的陣仗了,所以蒼翊此舉,不止是為了君恩,更是為了感謝兄長的關愛。


    賑災所任欽使在慶元帝“專斷獨行”之下定了下來,結果雖應了蒼離的目的,卻又與他所設想的不太一樣,甚至隱隱有些不安。


    下朝之後,戶部尚書孫義跟在三皇子身後,趁著無人注意湊近了道:“殿下以為,翊王此舉是何意?”


    翊王素來最怕麻煩,這次竟這般輕易便應了此事未免太過不同尋常。


    蒼離放緩腳步,望向前方某個快消失的人影,狠戾道:“不管他是何意,既然他自願前去,那便不用再回來了。”說罷又加快了腳步,現在還在宮內,他必須異常謹慎,若與孫義商論過久恐會引人詬病。


    其實讓蒼離忌憚的並不是蒼翊的反常,而是慶元帝的用意,他雖讓人舉薦蒼翊,為防止帝王疑心,他並未安排太多的人,相對的,若是蒼翊自己也不可能安排過多的人,但慶元帝卻明確地指出舉薦翊王的人已然近半,這豈非是有意提醒蒼翊有人刻意引他前往讓他加以提防嗎?還派了一百禁衛軍隨身保護,難不成是看出了什麽?


    蒼離眼中寒光一閃,若真是如此,蒼翊便更加留不得了……


    郢州地處西南,與皇城相隔甚遠,即使災情嚴重也不會影響到頤都城的百姓,街道上小攤眾多,叫賣聲不絕於耳,城內一片繁花似錦。


    怡月閣前門庭若市,始終如是,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悄然隱了進去,閣內輕紗四垂,四處可見衣著華麗的富家公子,角落處撐起一篷水藍色幔帳極為顯眼,悠揚的古琴樂曲自幔帳內徐徐傳出,琴音幽雅靈動如行雲流水,讓人賞心悅目。


    “所以說,為什麽要選在這裏見麵?”


    再美妙的樂曲遇上藥癡也無異於對牛彈琴,左麒不懂音律,固然也覺得好聽,還是有幾分不自在。


    淩雲倒不覺得有什麽,他為護衛翊王經常出入此地早就習以為常,聽出左麒語中的不情願,解釋道:“王爺是怡月閣的常客,若是遇到突發狀況有便於盡快將消息傳回王府。”


    “這樣啊……”許是周圍環境的影響,左麒也不如在王府那般鬧騰。


    “這位公子一個人來的?”


    身前有一片陰影罩下,左麒抬首,入目的是一張妝容高雅的女子麵龐,一身簡單的水藍色寬袖羅裙凸顯出她不凡的氣質,似乎比自己要高上一寸,左麒眨了眨眼,退後半步:“不是,我們有兩個……”


    下意識地朝一旁抓去,才發現淩雲早已不知去向,訕訕地將手收了回來道:“那個……我是來找人的。”


    “公子要找誰?”


    少年麵露幾分不自然,支吾道:“找……霓落姑娘。”


    那女子微怔,隨即輕笑一聲:“奴家便是霓落,不知公子找奴家有何事?”


    “你就是霓落?”左麒不掩詫異,愣了片刻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尷尬地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過去:“那個……我是來赴約的。”


    “赴約?”霓落接過令牌看了看,竟是翊王府的令牌,再看向左麒眼中有些驚訝,她早得到消息會有翊王府的人來此,也是因為下人稟報說看見了翊王府的侍衛她才匆匆從內閣裏出來,本以為這個少年隻是出於好奇而誤闖了進來,不料他便是來赴約之人,那在雅間侯著的幾人可都來曆不凡,翊王竟隻讓這少年一人前來,就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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