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風妙雲?你不認得她們嗎?”蒼翊抬頭對上南宮若塵的視線,見他一臉迷茫,了然一笑:“也難怪你不識得,她二人本是翊王府的暗衛,一般不會以真實麵目示人,你縱使見過她倆也是偽裝後的模樣,你內力運行受阻,留在你身邊自然是要信得過的人才能安心。”


    南宮若塵有些驚訝,能以女兒之身列於皇家暗衛之中,必然本事不凡,卻被蒼翊當作普通的丫鬟侍候在自己身邊,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


    “蒼翊……”


    “嗯?”蒼翊凝神看著床上的人,期待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要知道蘇瑾竹這般輕聲喚他可是很難得的。


    南宮若塵並沒有注意蒼翊滿眼放光的神情,顧自垂首,情緒有些低落道:“如果我……”


    “王爺……”房門被人輕叩驚醒了房內的兩人,妙風的聲音響起:“下人來報,王爺吩咐的事已置辦妥當,王爺可要去看看?”


    “本王稍候便去。”蒼翊應了一句又轉頭看向南宮若塵道:“身體可還有何不適?我讓人置了一塊藥圃,一起去瞧瞧?”


    “好。”聽到藥圃南宮若塵明顯精神了些,會醫之人對於藥材總會有一種特別的執念,以前他也會在院子裏種上些許,蒼翊送他再多東西他也從不上心,唯獨藥材被他留下悉心培育,故而蒼翊總會四處尋些珍稀藥種送到他院裏,久而久之,翊王雖不會醫,對藥材之事倒是了解了不少。


    南宮若塵起身穿戴,蒼翊便在一旁看著,雙目有些失神,他大概能猜測出南宮若塵想要說什麽,如果他為蠱蟲所控,最可能做的便是替蒼離除去自己這個障礙,但蒼離若要控製他,在他筋脈承受不住昏過去的那一刻該是最好的機會,為何蒼離沒有動手,目的何在?


    “在想什麽?”南宮若塵穿戴完畢,轉過身卻見蒼翊正單手撐頭望著自己發呆,有些疑惑。


    被溫和的聲音驚醒,蒼翊抬眼自然一笑:“想你。”見那人被自己的話怔住,翊王殿下心情異常舒暢,站起身整了整衣物道:“走吧。”


    昨日裏落了場秋雨,衝刷掉了竹葉上的塵埃,整片竹林綠油油地煞是好看,一部分枯黃的竹葉被雨滴打落在地上,小道上已經幹了,竹林下的土還是潤的,藥圃就在王府要看也不急於一時,南宮若塵便讓妙風拿來工具開始清理四處散落的枯葉,並非妙風妙雲失職,這片竹林是蒼翊吩咐了不讓人動,一直是兩個主子自己打理,若真有一日竹葉開花……


    枯葉清理幹淨,讓妙雲打來水淨了手兩人才出了院門,翊王府主子不多,下人自然也就少了,偌大的王府庭院空空蕩蕩卻並不顯淒清,簡單奢華的布置使得整個庭院看起來幽靜且舒適,如果忽略房頂上正飛來飛去的某人的話。


    “那位公子在屋頂來回飛了好一會了,奴才們喚他不下便由他去了。”


    並非所有王府的人都知道左麒的名姓,隻知道他似乎與蘇公子關係不錯,王爺對蘇公子不一般的態度他們都看得清楚,自然不敢怠慢了他帶回來的人。


    蒼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屋頂上的人似乎是看到了幾人,從屋頂躍下跑到了南宮若塵身邊:“師兄你醒了?這是要去哪兒啊?”


    左麒帶著少年特有的笑容,被蒼翊打量的眼神看的有些尷尬,南宮若塵也不讓他難堪,淡淡道:“新置了一塊藥圃,要去看看嗎?”


    “藥圃?在哪兒?我要去……”左麒眼神一亮,一把抓住自家師兄的手臂,完全忽視了一旁某人不悅的臉色,也忘了自己剛才的尷尬。


    看左麒方才不停張望頗為苦惱的樣子,該是忘了回自己院子的路,蒼翊為了避免左麒總往清芷榭跑,刻意將他住的小院安排在了離南宮若塵較遠的對立院裏,有人領著過來還好,獨自一人他定然會迷路,少年的自尊讓他打消了問路的念頭,於是才有了少年在屋頂徘徊的那一幕。


    有下人在場,蒼翊再是不悅也隻能忍著,任左麒一路拽著南宮若塵的胳膊到了藥園。


    “這地方我喜歡。”


    左麒剛到藥圃便扔掉了自家師兄的胳膊,興奮地轉來轉去。


    藥園似乎是一個院子改建而成,正中間一塊藥圃裏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藥材,藥材根部的土壤非常蓬鬆,似乎是剛移植過來的,院牆四周擺著許多木架,上麵放置著大大小小的陶盆,有些盆裏冒出淺嫩的幼苗,有些盆裏卻隻有一堆泥土,木架與藥圃之間空著一條四方的小道,道路極窄隻能容一人通過。


    順著那條方形小道繞了一圈,左麒轉回到南宮若塵身旁滿臉期待地問道:“師兄,這裏我能用嗎?”


    “年紀不大心倒不小,本王的靈狐你尚未還回來,如今又打起了本王這藥園的主意?”南宮若塵的話被蒼翊堵了回去,便沒再說什麽。


    “你又不會醫,留著這麽大一塊藥園子做什麽?”


    “給你倒也可以,不過這藥園可是本王花了大價錢置辦的,你不會是要本王白送給你?”


    “我……我拿東西和你換。”本是自己理虧左麒也不好強求,他並非沒有見過藥圃,師父左彥的藥圃不知比這裏要大了多少倍,但左彥對那成片的藥材寶貝地緊,從不輕易讓他人摘取,他學習煉藥所用的藥材基本都是左彥摘好了送他的,他煉藥成功率不高,故而為了防止被他浪費,左彥給他的藥材從來都不是新鮮的。


    “哦?你用什麽來換?”


    “我……”左麒在自己身上摸索半晌,又猶豫了會兒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牌遞給蒼翊:“我用這個跟你換。”


    兩人看著左麒手中的玉牌神情有些怪異,這東西是醫聖左彥的身份象征,它的價值可遠遠超過了這一塊小小的藥園。


    藥圃裏的藥材是他讓人自皇宮裏移植出來的,雖不是價值連城卻也極為珍貴,而木架上的,是他從四處尋來的珍稀藥材,沒有成品,都是些幼苗和種子,這些藥種培植不易,本就需要左麒來幫助打理,方才也不過是逗他而已,卻不想他竟舍得拿出如此珍貴的東西,不過這東西他可不敢收……


    “你用偷來的東西來和本王交易,若你師父日後尋上門來,本王豈非百口莫辯?”


    ☆、交易


    “你……你怎麽知道的?”左麒麵色一僵,神情有些尷尬。


    這玉牌的確是他逃跑時從左彥那偷來的,為的是找到師兄之後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卻不料這東西根本沒用上,但此事蒼翊又是如何得知的?


    左麒對這滿院的藥材垂涎地緊,自是不甘心的,想要求救自家師兄,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藥圃前完全置身事外,不覺有些委屈。


    被蒼翊似笑非笑地盯著,少年漲紅了臉,訕訕地收回了玉牌,他本就自尊心重,此時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我……我那個……”


    “你既沒東西可換,那便算了,隻是本王這藥園左公子還是少來為妙,若是不小心被當做小偷給抓了起來,本王可懶得替你擔保,來人,送左公子回去。”


    見外麵真有人進來請他回去,左麒頓時慌了:“等等,我……我用別的和你換……”


    “用什麽?”


    少年支吾了半天,也沒想到能拿來換的東西,突然眼角瞥到正在一旁撥弄藥材的某人,眼神一亮,順勢一指道:“用……用他。”


    南宮若塵伸在半空中的手瞬間頓住。


    “……”蒼翊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神情怪異。


    “他本就是我的,何需你來換?”


    “你少來,不過是你看上了我師兄的美色硬把他留在身邊罷了,如何就成了你的了……”


    說著又朝南宮若塵瞥了一眼,早聽師父提過師兄俊美不凡,初遇時易了容他尚不曾發覺,直到今日為其壓製蠱毒方才看到,不由得暗自腹誹師兄長得的確是妖孽了些,也使他更加確定了某王爺的動機不純:“不過你若真想與我師兄在一起必然得過了我師父那一關,如果你讓我自由出入這藥園,來日若得師父反對,我必站在你這一邊,如何?”


    “當真?”


    “當真。”


    “成交。”蒼翊略作思索便欣然同意,左彥性格古怪他還真有些擔心,雖然真到那時這小子或許起不了什麽作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換得他不從中添亂,倒也不錯。


    而作為當事人的南宮若塵完全被忽視了去,直到站著的兩人交易完成他才突然站起,冷不防地使尚未回神的二人愣住了,桃花雙眸微挑淡淡瞥了兩人一眼,最終卻一言未發。


    “師兄他……沒事吧?”左麒被看的心虛,下意識地湊近蒼翊低聲問道。


    蒼翊倒很是鎮定,見南宮若塵在木架上不停翻找輕嗅著,迅速扔下身旁還在緊張的人跟了上去。


    “瑾竹?在找什麽?”


    “凝冰草。”南宮若塵應的淡然,似乎絲毫不介意方才這兩人拿他“交易”的事。


    “凝冰草?”蒼翊沉思,隻覺得異常熟悉,該是以前替瑾竹尋藥時見過 ,隻是不知何用?


    “可是我曾經尋到過的藥材?”


    “嗯。”


    “對呀!我怎麽給忘了,凝冰草乃是解毒的奇藥,若是配上土茯苓,黃岑,積雪草,黃梔子等藥材加以煉製,縱然不能解蠱,也能起到控製蠱蟲的作用……”兩人正說著話,跟上前的少年突然一陣驚呼。


    “此言當真?!”蒼翊聞言精神一震,雖然他已派人去尋醫聖左彥,但世事難料,他總還是擔心人未尋到之前瑾竹便出了事,若真有緩解之法,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小爺還能騙你不成?不過凝冰草藥性頑固不易煉化,需內力催動藥性融合,師兄如今無法運功,煉藥之事隻怕還需要小爺我動手。”


    說起煉藥,少年看起來頗為自得。


    “有勞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師兄放心便是。”被委以重任的少年興奮地拍拍胸脯加以保證,卻忽視了一旁某王爺滿臉不信任的神情。


    南宮若塵微微頷首,又在木架上尋了一會,卻頹然道:“這裏並沒有凝冰草……”


    “沒有?不是說尋到過嗎,怎的又沒了?該不會是被偷了吧?”左麒不解地在兩人之間來回張望,蒼翊沒有應他,南宮若塵也隻是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此事他們無法解釋,也解釋不了。


    左麒落了個自討沒趣,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兩個人好像處在與自己不同的世界,他們之間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就能了解對方在想什麽,明明才認識了沒多久,為何就這般親近了?


    “這凝冰草雖然稀有,卻也並非難尋之物,那武安侯府內不就有一株嗎?”左麒撓了撓頭道。


    “武安侯府?”蒼翊神情放鬆下來卻又顯得有些不自然:“你如何知道武安侯府裏有凝冰草?你何時去過武安侯府?”


    “那是自然,聽說那武安侯府嫡女還是你未來的翊王妃呢,小爺當然得去湊個熱鬧。”滿意地看著蒼翊沉下來的臉,左麒又故意朝著南宮若塵靠近了些:“說起來那方家小姐的相貌可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止如此,方家二小姐及笄,前往的賓客裏可有好多翊王爺的傾慕者,其中還有一人,對翊王妃的位置那可是勢在必得,小爺聽他們說,那人是太後娘娘的侄孫女,就連方家小姐都得讓她幾分,翊王爺真是豔福不淺啊……”


    “什麽侄孫女,你胡說什麽呢?”見狀況不對,蒼翊忙出聲阻住話頭。


    南宮若塵意味不明地看了蒼翊一眼,又若無其事地摘了幾味藥,顧自走出了藥園。


    “不是,瑾竹你聽我說……”蒼翊尚未回想起那人是誰,南宮若塵已經出了藥園,一時無措隻得狠狠地瞪向一旁幸災樂禍的人:“煉好你的藥便是,多什麽嘴……”


    左麒一臉無辜地望天,待蒼翊走遠才悄悄吐了吐舌頭,那日潛入武安侯府,順著藥香找到了侯府的藥房裏無意間發現了凝冰草,成熟的凝冰草不易攜帶隻能放棄,但他豈能空手而歸,心情頗好的從懷中取出幾粒種子,找了幾個空著的陶盆細心地栽植進去……


    “瑾竹,你聽我解釋……那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知道的,我心裏……”


    南宮若塵突然停下,周圍有下人匆匆路過,腳步更比平常急促了些,走到遠處還止不住好奇地回頭打量一眼,府中的人都知道王爺對公子很不一般,卻也不曾想王爺與公子的日常相處竟會是這樣,瞧王爺那緊張又小心翼翼的樣子,隻怕公子在王府的地位需得重新估量了。


    蒼翊滿腹解釋的話在南宮若塵轉頭的那一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雙泛著桃紅的眼眸太過淨澈,沒有一絲懷疑,他忽然覺得自己並不需要解釋,有些事彼此都懂。


    南宮若塵心緒有些混亂,明知道左麒是故意說的那些話,明知道蒼翊不可能娶別人為妃,卻止不住的心中不快,以前也常聽府中下人議論翊王的婚事,他從未在意,不知不覺間他竟也變得如此小心眼了嗎?


    轉頭又見一路上慌亂解釋的某人突然呆滯住,不由得罵道:“呆子……”


    還未待他回神,人已經轉身走遠了,蒼翊放心的同時又有一絲小小的失落,就算他當真吃醋,自己也不介意多費些精力去解釋的,理了理矛盾的心情,想起方才那般親昵的稱呼,又傻笑著黏了上去。


    暖陽高照,頤都城內還是一樣的繁華喧鬧,一輛華麗的馬車引得街上眾人紛紛側目,馬車最終停在了武安侯府門前,更讓得街頭百姓議論紛紛。


    侯府書房內,武安侯正坐在案桌後,翻閱著郢州傳來的關於蝗災的情報,眉頭緊皺,房門被人推開,一個著裝華麗的婦人端著托盤,踏門而入。


    “侯爺先用膳吧。”武安侯夫人將托盤放置在案桌上,見武安侯一臉焦慮,一邊將膳食取下一邊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朝堂上的事,你無需多問。”武安侯將案桌上的東西收起,從夫人手中接過木筷,看著桌上勾人食欲的膳食,神色緩和了些。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替他布菜,也不多問,她隻是一個內宅婦人,不便也不該摻與朝堂之事。


    武安侯是一品軍侯,在外征戰多年,習慣了與軍士們一起狼吞虎咽,很快便用完膳,喚了下人將案桌收拾幹淨。武安侯雙眼輕閉靠在椅背上,一雙溫暖的手覆上額角輕揉稍稍緩解了疲憊。


    “蘭雪最近如何?”


    “一直待在院裏不曾出去,蘭雪是個懂事的,侯爺不用擔心 。”自那日謠言四起,方蘭雪便沒再出過府門,武安侯知道此事有二皇子的手筆,不能明目張膽地反對,便隻能讓方蘭雪避嫌了。


    武安侯緩緩睜開雙眸,失神地想了一會兒,終是搖了搖頭,歎道:“有些人可不是誰都能肖想的……”


    正在感慨,房門突然被人輕輕叩響。


    “侯爺,翊王殿下來訪,已經在前廳侯著了……”


    ☆、侯府


    武安侯身形一正,與身後的人對視一眼,麵露不解,聯想起前段時間的傳聞,莫不是真看上了自家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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