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爾雖然算不上好人,但是自問也沒做過對不起烏塔的事。


    亦或是,還沒來及做什麽烏塔就已經成了如今的滿目瘡痍。


    可是聽蘇索的話他怎麽就這麽別扭,總感覺這位烏塔的‘大英雄’有比自己更適合當惡人的潛質。


    鐵木爾此刻竟然有興致欣賞這漫天風雪,精美的六菱形雪花落在掌間還沒等她完全盛放就化作了一片觸手可及的濕潤。


    這樣的冬天他們草原人向來不喜歡,風雪代表著嚴寒,饑餓和死亡。


    可是如今鐵木爾卻感覺在這世上有要比風雪更可怕的東西,那就是人心。


    因為莫測,所以危險。


    他看不出對岸人的意圖,也不清楚撐船人的歸處。


    這個冬季看來是不好過嘍~


    北疆


    烏雲翻滾的天空像是巨大的漩渦隱藏了一切難以想象的危險,亦如此刻的北疆王庭。


    恢弘威武的王庭裏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坐在裏麵的人靜靜鼻觀眼眼觀心就是不敢多說一句,像是生怕下一刻就讓自己深陷泥潭。


    啪!


    一道來自上首的聲音卷攜著巨大的怒氣,瞬間桌案上的銀杯就在一雙強勁的大手上化作畸形,飛濺的酒液帶著無邊的怒火,扭曲的銀杯宣泄著男人此刻肆虐的暴戾。


    “豈有此理!到底是誰竟然敢毀了我的糧倉!”


    岱欽的話無人敢回答,畢竟從出事到現在已經三日了,他們連凶犯的頭緒的都沒有摸清,更別提給大汗一個交代,就連最長袖善舞的坤沙都啞口無言,畢竟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驚悚。


    巡邏嚴密的糧倉有重兵把守,是誰有這麽大的能耐竟然能在這樣的地點火燒糧倉還能全身而退不留一絲痕跡?


    這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事了,而且最近北疆裏已經傳出了不少流言,這是長生天降下的天罰,是北疆的不吉之兆。


    可是對於這個說法坤沙隻覺得荒唐至極。


    天罰?


    他們仰望的長生天要是真的能掌控一切,那麽就不會有人間這麽多的悲歡離合了,隻不過這次的敵人手段太高,竟讓他們無從查起。


    坤沙隱晦的看向上首戾氣橫生的男人,心裏不禁無奈的歎息,這麽多年的修身養性也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暴戾。


    岱欽年輕時的樣子已經久遠,久遠到北疆人忘記了曾經的他是怎樣的嗜殺。


    就算是一個部族的老幼他都能輕揮馬鞭示意身後的士兵全盤斬殺,任由殷紅的鮮血變成河流,浸透了蒼翠的草地,蔓延到波瀾的水麵染紅了一望無際的河水。


    似血的殘陽見證著草原上的殺戮,這一幕就在長生天的眼皮底下上演著,可是為何沒有天罰去阻止這人間悲劇的發生呢?


    人們不曾因為作惡而遭過天罰,那麽又豈會因一個虛無縹緲的精神信仰而畏縮,他們不會懼怕那根本就隻存在神話裏的神跡。


    左庶王看了眼蘸火就著的大汗,硬著頭皮開了口,其實要不是負責巡邏的人一直都是他的部下,他也不願意現在冒頭,畢竟這會兒就是先打出頭鳥。


    “大汗,據我調查,事發之時正是巡邏交接的時候,發生隻在眨眼間,就連在場的人都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更沒有看見任何可疑的人。”


    “嗬嗬,你的意思我北疆這是遭到天罰了?”岱欽的聲音冰冷,眼神裏平靜至極,不過那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黑漆漆的眸子像是看不見光明的深淵。


    左庶王聞言身子不由一顫,暗自叫苦,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是他願意的啊!


    可是看著已經臨近崩潰邊緣的可汗,左庶王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仔細聽他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大可汗是長生天的天命之子,是北疆守護神,怎麽可能有天罰之說!”


    此時坤沙很想笑出聲,可是這個場合實在不合適,想不到囂張跋扈的左庶王還有做狗腿子的天賦。


    不過看見上麵麵沉如水的男人,坤沙頃刻間就明白了,這就是人性,別管是多大的人物,擁有多麽顯赫的身世,隻要是人就懂得趨利避害。


    要不然就不會有這麽多人迫於淫威不敢言不能言了。


    “是麽?隻可惜我現在不想聽這些奉承之言,我隻想知道糧倉到底是怎麽回事,敵人是誰?”


    “要是本汗沒記錯,負責巡查糧倉的人是你的部下吧。”


    汗王眼神冰冷森然,那駭然的樣子簡直要把左庶王給送走。


    他現在實在是怕,多少年了他沒再見過大可汗這樣的眼神了,那是野獸在準備嗜殺的狂歡前的寧靜。


    左庶王不敢直視他,隻能咬牙承認道:“稟大汗,沒錯,負責巡邏的人是我的部下,我已經讓人將他看押起來了。隻為了方便大汗查問!”


    說完左庶王就把頭深深低下,那恭敬地樣子讓岱欽一時間有些憋火,就像一口鬱氣無處宣泄一樣,許久隻聽他冷哼一聲,說了句陰陽怪氣的話,“看來你還真是盡職盡責,連人犯都給我準備好了?”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對味呢?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大汗是在懷疑這裏麵有左庶王的手筆。


    眾人神色各異但在此刻卻寧願當啞巴,他們才不會放著這麽一個看戲的好機會給‘同僚’開罪。


    都說同行是冤家,他們這些氏族別看平日裏一個個都像至交好友一般。可是暗地裏都恨不得對方趕緊倒台,畢竟少了一個可以與他們瓜分利益的對手不是?


    這樣的局麵左庶王何曾不知,官場上的涼薄無情他比誰都清楚,沒有人是真正的朋友,甚至往往就是你所認為的朋友恰恰也是最後給你致命一擊的人。


    他現在隻希望大汗能夠相信自己的‘清白’,畢竟天底下怎麽會有人在自己的負責範圍裏出這麽大的差錯,除非是腦子進水了。


    岱欽斂下眸子裏審視的神色,“帶人上來!”


    左庶王聞言低著頭,眸子裏的流光一閃而逝,恭敬的回了句,“是!”


    “把巴丹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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