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啪’的一聲,就見殷昭將手裏的白玉杯盞重重的拍在桌上,盞中澄清晶瑩的香露隨著劇烈的震蕩溢出杯外,酒液順著玉盞的邊緣顆顆墜落,在明黃色燭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寶石般的光芒。


    “喂喂喂,不至於這點兒玩笑都開不起吧!”裴陽被他這舉動也是驚了一下,顯然裴陽也是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大反應,按理說自己和他也算是少時相識,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再清楚不過,這家夥除了他的大業就沒對什麽上過心,更別提因為那些事情影響心緒了。


    可是現在他分明是為此動怒了,甚至僅是幾句戲言,如果在今日之前,自己或許還會不解好奇那小公主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居然可以擾亂他的心神,不過這一切的疑問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隨風而去,那樣耀眼的存在,自然足以讓百花失色星月失輝。


    “你要是有氣也不能拿我的白玉盞撒氣!本公子雖說家大業大,但也禁不住這麽揮霍吧!”


    裴陽又為他滿了一盞酒,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不是我說你,你這連麵兒都不敢露,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實在不像是殿下的作風啊。不行,兄弟來幫幫殿下?”


    殷昭端起玉盞一飲而盡,連看他都沒看他,“你還是快管好自己的事吧,我的事你管不了,也幫不了~”


    “不過,你要真是想幫我,就替我多留心一下公子蘭吧。”


    “公子蘭這個人睚眥必報,今日阿好當眾落了他的麵子,難免他會懷恨在心,施以報複。”


    “我在宮中不比宮外,恐怕不方便照看她,阿好不多日就要離京歸國了,我不希望她有事。”


    嘖嘖嘖,這還是殷昭第一次請求自己幫忙,這麽個冷心冷情的人一旦開竅居然能為一個人思慮的這麽周全,情之一字威力真有這麽大嗎?


    自己長這麽大從不知道這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麽神奇的東西會讓人魂牽夢繞牽腸掛肚。


    “好,好,好!謹遵殿下口諭,草民一定會照辦的。殿下可還滿意?”


    殷昭輕笑,“尚可!”


    裴陽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是求人辦事兒的態度嗎?!著實有些欠扁!


    可是誰讓人家身份壓在那呢,唉!‘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自己現在就是個白牌。


    莫生氣莫生氣,還好自己今天找到了那家夥的軟肋,大不了以後去找小阿好給那個狂妄自大的家夥添添堵,哼!就不信還治不了你了!


    …


    王宮 蒼蕪苑


    深秋的夜晚冷風蕭瑟,落葉紛飛,無形在蕭索中多了幾分悲涼。殷都的王宮各大主殿隨著夜幕降臨紛紛點起明亮的燭火,從遠處望去襯托在夜色之中的王宮更顯神秘而華貴。


    子木緊趕慢趕終於在王宮落鑰之前進了宮門,秋風陣陣帶著絲絲涼意,子木路過三座主殿,他知道那是屬於大王,王後和太子的殿宇,此時的大殿中所有的燭火盡數被點亮,燈火輝煌氣勢恢宏,在夜幕之中的殿宇仿佛閃耀著金光,無聲的宣誓著主人的權勢與尊貴。


    嗬,尊貴嗎?確實如此,自古以來尊貴與卑賤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兩個詞,而站在這兩方的人也注定是割裂於兩方天地,如同兩條平行線永遠也產生不了交集,今年的秋天要比往年更冷一些,可是自己的心卻要比嚴冬的寒潭還要徹骨。


    子木收回目光緊握雙拳,很快夜色就將他的身影緊緊地包裹起來,唯有頭頂的明月發出瑩白的光暈在他的身上似隱似現,而投射在地上的身影也隨著背離了明月升起的方向而越拉越長,直至整個身影都扭曲的不成樣子,隨著他一步步走向荒無人煙寸草不生的地方。


    有時候世界真的很奇妙,明明身處同一個世界,同一種環境,卻有天差地別的景象共生,並且毫不違和,甚至總可以理所應當的把它當做最原始的模樣。


    就像天地初始本是一片混沌,盤古以斧開辟天地,方有日月,江河,流嵐,清風,而後萬物現,天地伊始便有黑白,美醜,善惡,這些都是天地與生俱來的本源,是萬物幻化的初始,雖然極端但確是這世間最真實的樣子。


    就像無比輝煌的王宮之中有繁花似錦姹紫嫣然,就必然有落葉成堆枯木荒蕪,子木帶著一身霜寒推開了紅漆斑駁破舊不堪的木門,‘吱呀——’木門太過破舊,發出宛如年邁老者一般的歎息聲。


    隨著木門的開啟,室內的縷縷柔光從門縫之間傾瀉而出,漸漸匯聚成由光影鋪就的河流。雖然是熒熒之光但是此刻於子木來說,卻足以融化他一身的寒霜。


    坐於桌前迎著微弱燭光穿針引線的溫婉婦人,聽到開門聲抬頭望去,待看到子木的身影漸漸清晰的出現在眼前時,原本蒼白憔悴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慈愛歡喜的笑容,這樣倒是讓病色清減幾分。


    “木兒,你回來了!”


    子木看母親又在燈下縫補衣物,趕忙上前,“母親,不是和您說了嗎,不要再如此勞累了,您的身體本就不好,應當好好將養。”


    “賺錢的事有兒子,您就不要再接這些活計了,那些宮人本就給不了多少銀錢,還讓您白白耗費一雙眼睛。”


    “您啊,就聽兒的,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子木將母親的針線籃放到一邊,又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輕輕打開,露出三隻還冒著熱氣的餡兒包,子木輕笑將餡兒包推到母親麵前,“兒子今天領了銀錢,回來的路上看有一家新開的包子店,排隊的人特別多,兒想著也買些回來給母親嚐嚐鮮,這才回來的有些晚了,讓母親擔心了。”


    虞氏聽到兒子這番說辭再看兒子麵色與平時無異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孩子性子內斂,報喜不報憂,自己生怕他在外受了欺負不肯和自己說,“母親見你這麽晚還未回來,心裏七上八下的,生怕你在外麵遇到什麽事。”


    子木看著昏黃的燭光下母親溫婉的麵龐,心裏異常的安心,就像漂泊無依的扁舟有了停靠的港灣寧靜致遠一片安詳。


    子木用那隻未受傷的手輕柔的為母親將幾縷散落在耳際的碎發挽在耳後,“母親,放心!兒子在外麵有分寸,不會惹禍的,兒子知道家中還有老娘永遠為我留著燭光,等我回家。”


    子木看母親的眼角已經隱約閃爍著淚光,因著不想看母親落淚傷身,子木趕緊轉移話題,故作輕鬆的和母親調笑,“母親,現在與其感傷還不如把精力放在包子上,這可是兒子揣在懷裏走了一路帶回來的,您看還熱呢?”


    子木從裏麵拿了一個包子遞給母親,“來,母親快趁熱吃。”


    虞氏知道兒子不想讓自己傷心,明明還是個孩子卻要整日背負著沉重的心事,讓自己如何不心疼,可是虞氏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拖累了兒子,自己不能再悶悶不樂讓兒子徒增煩惱了。


    虞氏慈愛的摸了摸兒子還有些青澀的麵龐,接過子木手裏的包子,笑了笑,“好,娘的子木長大了,懂得照顧娘了,真好。”


    虞氏又從裏麵拿出一個包子,遞到子木手裏柔聲說道:“來,木兒,咱們一起吃。”


    母親的聲音永遠這麽輕柔,就像是春風拂麵一般溫暖,“好,一起吃。”


    昏暗微弱的燭光下,蕭瑟破敗的院落中,卻有世間至真至純的人間真情,破舊的窗欞上映射著模糊的身影,但仍然依稀可以聽到從那荒蕪的院落中溫馨的談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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