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我也不過是貪生怕死的凡人啊……既不偉大、也不勇敢,更不是心誌堅定的人,雖然有必要的話,我就算獻出性命我也不會猶豫,而那個時機似乎是這次事件結束的時候了,但就算下了決定,赴死這件事也是第一次的去實行、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的。


    門暫時停下手邊已經告一個段落的工作,他靜靜的望著眼前無數熒幕中閃過數字流,沒有刻意去分析或是分辨那些的內容,隻是單純當作讓腦袋放空、神遊的背景注視,藉此沉澱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謂的‘死後世界’,還是人消亡了就隻是單純的消失了呢?


    門不期然的想起了這個對現今的大多數人類而言依舊是未解之迷、還是有很多不同見解的問題。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期望有死後世界、還是期望沒有,在此之前就算他偶爾也一瞬間湧現過輕生的念頭,但卻幾乎沒考慮過這種問題──以前是總認為自己還年輕,這種事情留到變成老爺爺了再去想就行了,而查覺到自己天生能力對身體的嚴重負擔、對壽命顯而易見的削減後,比起思索這種事情,他更煩惱會不會該做的事情沒做完就不得不先一步停止生命機能、讓留下來的工作造成其他人的困擾,卻是現在才第一次認真的想這個問題。


    不管有或沒有都無所謂──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現在就算想太多也無濟於事。


    想了一會,發現以自己貧乏的想像力完全想像不出死亡之後會是什麽情況,門便輕易的放棄了繼續想這個對生者而言無解的問題,反而是稍微有了一個讓他有點好奇的問題。


    對了,說起來……如果真的有的話,假設我和奈奈西接連死亡之後,在那個世界裏的‘七七四’會是我的模樣、還是奈奈西的模樣?還是兩者合而唯一、有其中一人的樣貌還有兩者混合在一起的記憶?


    這點莫名的讓門有些介意,雖然說本來他和奈奈西都同樣是‘七七四’這個人,隻不過一個是二十二歲一個是十四歲,但門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其實還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奈奈西的臉上還沒有失去門早已遺忘的純真無垢笑容、而他也還沒有捨棄門這些年來早已放棄的天真想法,對任何事情也都還充滿了幹勁、比日後的他還要積極樂觀的心態,也還在無憂無慮、沒有犯下需要背負一輩子的沉重錯誤的年紀。


    如果說現在的他是一堆已經燃燒殆盡的灰燼、那奈奈西就是還在燃燒並散發光芒的時期,哪怕在幾年之後可能也和他一樣漸漸的化做燃燒之後殘餘的灰,但現在看上去仍處於看上去明亮而溫暖的時候。


    雖然說奈奈西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幾年之後大概也會變成他這個樣子,但門一想到最後留下來的可能會是變成這樣的自己,不知怎麽的就有點不是滋味。不過反過來的話,奈奈西如果有了他的記憶又會變成什麽樣子,門覺得應該也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模樣。


    對此門不由自主思考了一會兒,才想到這個問題也要真的有死後世界才值得研究,不然人死後隻是純粹的消失的話,他想再多也沒用,這才終於放下已經差一點就繞成毛線團的思緒


    其實現在想起來,我之前會把奈奈西當作是另外一個人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雖然說本質上是一樣的,很多地方也是相通的,但果然差了八年,我們之間還是有不小的差異。


    撇開那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倒是剛剛想到的事情讓門注意到了這點,讓他不由得摸了下下巴,點開昨天拍的照片──裏麵兩個人並排站著,奈奈西手捧著花對著鏡頭笑得特別燦爛但也特別傻,而門不知道該擺什麽姿勢,所以他手插著口袋站著的同時也學著奈奈西對著鏡頭笑了一笑,照片裏的兩個人雖然五官有幾分肖似,但一個高一個矮、一個清俊柔和一個可愛稚氣,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照片裏的兩個人其實是同個人的未來以及過去版本。


    而要不是他們的特徵某方麵而言十分醒目,就連剛回到八年前、第一眼見到過去的自己的時候,其實門也稍微有點驚訝──大概是他本來就不太留心自己的事情,就連他都沒察覺到自己八年來無聲無息間長相有了這麽大的變化。更不用說是不知內情的外人了,哪怕他們的容貌還有相像之處,但卻沒有像到讓人起疑的地步,用‘我們是表兄弟’這個說法就可以完美的解釋過去。


    就是因為這樣子,看久了之後,我才逐漸也搞混了吧?所以也才慢慢的把奈奈西當成是另外的人。


    門凝視著照片,這麽思忖著,開始認真考慮以後要不要沒人看見的私底下解除偽裝、然後多照照鏡子讓自己牢記沒改發色髮型前與奈奈西更加相像一些的樣貌,但仔細一想這樣做先不說有沒有效果,但似乎有點蠢,而且哪天自己離開管理室前忘記把偽裝給重新布置、直接回公寓被奈奈西看到他的真麵目就麻煩大了──門並沒有自信在專注工作後、常常會累得迷迷糊糊的自己能記得這件事,所以這個念頭在腦中轉了一圈就被他給放棄了。


    想了一會兒,大概是這些思考到的事情都不算是讓人開懷的好事,難得的連門也覺得就這樣待在管理室裏神遊有點氣悶,看手頭上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便決定去哪裏走一走,於是把剩下的一些設定設置好,他就起身離開了管理室。


    第81章 14


    那麽──要去哪裏走一走呢?


    到了307塔外,門望著還算早的天色、以及今天特別晴朗的天空,稍微思考了一下。


    藍陽街是很典型的都市氛圍街道,雖然也不是說沒有值得一看的觀光景點,但適合悠閑散心的場所卻幾乎沒有。夕日阪本來應該是不錯的選擇,但是那裏離藍陽街太近了,門還沒忘了今天奈奈西學校那裏放假、而他又在那裏交了一些朋友,不想散個步結果正好被奈奈西撞上,而且在上班時間開溜這件事被其他認識的人看見也不太好,所以他自然的就劃掉了這個選項。可可小巷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跳過不被考慮──然而本來門在這附近的區域都沒什麽走動過,這幾個地方可以說是他比較知道路的區域了,真要他一下子想出什麽適合散步又不會巧遇熟人的地點,他一下子還真的是想不出來。


    對了,幹脆去甜蜜海灘那邊逛逛吧?之前因為有事去了那邊兩次,但兩次都沒什麽機會好好看一看那邊的景色呢。


    門想了一下,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可以去晃一晃的地方。


    甜蜜海灘其實是附近蠻有名的觀光景點,不過他的旅客麵向比較狹窄──它是女性比較會喜歡、以年輕情侶勝地出名的場所,特色是那邊的海水顏色是很特別也很漂亮的粉紅色,對於那裏在去過之前門也是久聞其名,因為好奇粉紅色的海看起來是怎麽樣,八年後的他還想過有機會一定要去看一看,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去過,反倒是回到八年前後因為駭客的關係才去過兩次,不得不說命運還真是個神奇的存在。


    但前兩次去,門都是因為有事要做,辦完事後他也累了,自然就沒精力順道去看看傳說中粉色海洋是什麽模樣,對那邊的街道隻留下似乎滿街都是夢幻少女粉的印象,卻沒有機會好好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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