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正中一張八仙桌, 兩把太師椅, 一側倒是立著張條案, 案上鋪著紙墨筆硯文房用具。另有一書櫃,上麵也是放著幾部書去。瞧著這屋中之人也應是讀過書的。


    “兩位爺請上坐, 我去給兩位泡杯茶來。”那人笑著道。


    “你也不必忙了, 來你這裏也不是為了喝茶。今日就是為蜀素帖而來, 你且去取了來與我們一看。”宋仕朝性子急躁, 直接講明來意。


    聽了這話那人倒是止了步, 繼續陪笑道:“宋爺您不是第一次來了,我這兒的規矩您懂,況且這蜀素帖您也看過幾次了, 今日又看?”


    “哪來那麽多話去?爺來了就是要看字的。你還怕爺看不起啊。”說罷,宋仕朝往袖中一探摸出一錠銀子來往桌上一拍,“夠了吧,別再磨嘰,速速將字取來。”


    那人見了銀子,眼睛都笑得眯成一道縫去。忙將銀子取了揣進懷中,轉身取字去了。賈赦倒是瞧著新鮮,怎麽這個地方看一下還要錢,這買賣不錯,幹脆別賣了,每天有人看上幾次這錢不就來了。


    “這裏的規矩便是如此。”宋仕朝給賈赦解釋道:“看東西一人一件五兩。”


    “這生意不錯啊。”賈赦笑道:“不如這樣回去我們也取幾件古董字畫出來,讓眾人觀瞧,也按人收費得了。先前你不是還說這營生不易囊中羞澀麽,這不是一妙招?”


    “行了,恩侯兄你別打趣我了。這還不是因我著實喜歡那幅字去?”


    “著實喜歡?我倒是不信,就怕你想買這字是有旁的用途。”


    “恩侯兄您是聰明人,此事何必點破呢。”宋仕朝訕訕笑了笑,“今日還請恩侯兄幫忙細細瞧上一瞧。”


    “那是自然。”賈赦嘴上應著,心裏卻已經替剛才那十兩銀子不值了,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這宋仕朝著了什麽魔去,來這地來找什麽古董字畫,若真能見到才是出了奇。


    不多時那人去而復返,此番回來手裏托著個托盤,托盤上有個包袱,小心翼翼地捧著。進了屋將托盤的包裹放在條案上。又麻利將長案上的東西都挪開,這才小心翼翼將包裹解開。


    賈赦與宋仕朝也起了身,站在那人身後盯著他手裏的包裹。隻見那人將包裹打開了三層,又取出一油紙包來,解了這包,這才看見一幅疊著的絹冊。那人輕手輕腳將絹冊展開。賈赦不由得將眼睛瞪大了。


    “兩位爺請鑑賞。”


    這的確不是真跡,但這絹上字跡和自己嶽丈家中的那幅摹本無二啊。賈赦雖然來時曾想過這種可能,但真親眼得見,卻仍有些難以置信。這天底下怎會有這樣巧的事去?


    “恩侯兄,你且說說這幅字如何?”見賈赦一直不開腔,宋仕朝催問道。


    賈赦回了神,笑了笑,也不答宋仕朝的問反問道:“你也看過幾回了,你又覺得如何?”


    宋仕朝瞅著那字道:“這筆力遒勁,又不失靈動。八麵出鋒,揮灑自若,實在是佳品。”


    聽其這麽一說,賈赦也點點頭道:“是佳品你怎麽不將其收了?還要反覆多次?”


    “恩侯兄又來笑我,你既知緣由又何必多此一問?”宋仕朝佯裝板了臉。


    賈赦也不再多言,隻是笑笑,瞧著那立在一旁揣手的人道:“這字帖你是緣何而來?”


    那人聽了笑道:“這位爺,買字就說買字,你管我這貼是怎麽來的做甚?”


    “自然是要問清楚,這蜀素帖頗為名貴,傳到今日也實屬不易,若是此物來歷不明豈不是玷汙了去。況且瞧你家中情景也不像是個官宦後人。自然這東西要問清楚才行。”


    “這位賈爺是擔心此物是賊贓吧。今日也跟您明說,這物件還真是祖上傳下來的。隻是不是傳給我們本家,是傳到我的一個堂兄手中。他倒是愛如珍寶,對著物件寸步不離,恨不得將此物能貼在身上去長在身上去。可再愛又能如何,得了癆病終了去了。他一走又無子嗣,親近之人也就我這兄弟了,此物便傳給了我。”那人一頓又道,“


    我也知道此物尊貴,可是放在哪裏又變不出吃變不出穿來。前兩年家鄉大旱遭了災,想來京城投親奔個活路,好容易到了京,卻沒尋見親,回去又沒盤纏。這也是無奈才把幾個值錢的物件賣了去。置了兩畝薄田,又買了這房子。這也是剛剛夠個嚼頭。如今這小兒要進學將來還要娶妻,這房子也著實需要修繕,哪樣又能離了錢去?這才無奈動了要賣這字的主意。”那人說的真切,末了還用手撚起衣角沾了沾眼角。


    “京城艱難,為何不回原籍,多少也有個照應。”賈赦問道。


    “我家一脈本就是小門小戶,我那堂兄家倒是有些錢財,可偏又生了病。哪裏耗得起去,金山銀山也耗不過個藥山,沒幾年家財也就敗盡了。餘下的親朋多半自顧不暇,吃飽穿暖也就是萬萬幸了。這兩年又遭了災,更是不行。我也不忍再去麻煩他們。還是各人顧各人吧。”說完那人長長嘆了口氣。


    賈赦聽了這番話心裏倒是有一絲觸動,這平常百姓世道艱難雖有耳聞,但親眼得見卻少之又少。前日老泰山還說為人不可過於執拗,守著死物件不值。今日眼見了如此賣了此物換些錢財糧食倒也比苦守著強些吧。但話又說回來,這幅蜀素帖卻又不是真跡。畢竟今日前來是應了朋友之約,若是如實說出來此物為贗品,想來宋仕朝便不會要了。可是自己明知是假又不點破,更是不對。既辜負了朋友所託,又對不起自己的眼力去。賈赦倒是有幾分為難。


    “恩侯兄,你到底覺得此物如何?”宋仕朝追問道。


    “這幅字寫的不錯,隻可惜……”賈赦頓了頓。


    “這真是贗品?”宋仕朝嘆道,又瞧了瞧那幅字去。賈赦這話立刻引起賣家不滿,原本站在兩人身後立刻向前將兩人推開,立在絹冊前,氣呼呼道:“我也是敬你二位爺,是見過世麵的。但不想買就不想買,何必詆毀我這寶貝去。你倒是說說這字怎麽是贗品了?你倒是說說看!”


    原本賈赦還有後話,怎奈這話剛起了頭便被宋仕朝打斷了,他直接這麽一說,倒是直接將話給拍死了,一點迂迴的餘地也沒給自己留。


    “這幅字卻非真跡,”賈赦此話一出,倒是立刻讓賣主瞪了眼,賈赦頓頓又道:“雖非真跡,但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摹本,也還是不錯。”


    “名家摹本?哼!”賣主忿忿哼了一聲:“你瞧著章這款,這字這氣勢哪裏是摹本能仿出來的。不識貨就說不識貨。”


    若是在平日,賈赦哪裏還願意再多費口舌去。隻因這絹帖應是老爺子臨摹的另一本,賈赦才多言幾句:“你且莫急。我說此物是摹本,自有我的道理。蜀素帖本因寫在這蜀絹上故而得名,這絹上的烏絲欄也是織就而得。這絹實在不易得,今日雖仍有,但和古製確有不同。古製用紅黑二色織成柵欄,紅色為朱絲欄,黑色為烏絲欄。而今製為顯華貴這紅黑二色中又加一股金線去。你這幅字中烏絲欄有金色閃爍,實乃今朝所織。故而我說此物件絕非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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