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人從拉著手到附耳低聲說話隻是一連串的動作,時間很短,可在旁人眼裏,行雲流水,簡直是赤裸裸的勾搭成jian,不由得一個個都有種不忍直視之感。


    洪英鬆了他的手,道:“我去裏麵找個人,你在這裏等我,過會兒一起走。”


    葉錦城差點要笑出來了,隻強自忍住不敢表露,點頭道:“是,是,洪將軍自去,我在這裏等著就是了。”


    他沒看到陸明燭就站在大門外麵不遠的地方,正在冷冷地凝視這一幕。先前他對葉錦城好一番打擊加上嘲諷,撇下葉錦城走掉之後,心裏卻莫名其妙地不自在起來。他是個本性理智的人,因為舊日那些恩怨,和先前葉錦城關於傾月和洪英的流言,也不夠冷靜了,一時痛快,話說得仿佛是有些重。他不肯承認自己後悔,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轉頭想要回去看看。誰知道剛走到大門外麵,就看見廳中洪英拉著葉錦城的手,兩人交頭接耳地嘀咕了幾句什麽,葉錦城臉上那一絲浮起來的紅暈掩都掩不住。他看見葉錦城的神情並沒有什麽變化——可他太了解葉錦城了,看得出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興奮,至於是在興奮什麽事情,他不知道,卻突然覺得心裏五味雜陳地翻騰了起來——管他是在興奮什麽,陸明燭隻覺得此時葉錦城和那狼牙軍官一樣該死。再看周圍人意味深長又遮遮掩掩的神情,他陡然覺得無比尷尬,心底裏那股翻騰的情緒卻更加洶湧了,明明覺得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他們亂七八糟的事,人卻站在那裏動也動不了。


    葉錦城雖然心裏還硌著方才陸明燭的那番話,可是一碼歸一碼,他聽了洪英說的事情,覺得大局有了進展,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偏巧一抬起頭來,目光和外麵街上的陸明燭對了個正著,弄得他立時如五雷轟頂地站在那裏愣住了。陸明燭冷笑一聲,轉身便走,葉錦城管不了那許多了,剛想邁步,身後突然一隻手擱在他肩上,他回頭一瞧,竟然是洪英已經從裏麵出來了。


    “我們走吧?”


    葉錦城無可奈何,雖然已經急得汗濕重衣,可是他不能當著洪英的麵搞砸所有事情,那樣會連累所有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明燭走掉。洪英攬著他往外麵走,卻沒注意到葉錦城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


    (一五零)


    陸明燭避開所有耳目,謹慎地回到明教據點,這才覺得胸口憋著滿滿一腔的悶氣,有種無處發泄的感覺。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以溫和勤謹著稱,哪怕殺伐決斷,也不帶戾氣,縱使大光明寺那件事情給他影響太大,性子已經改變了,可骨子裏的一些東西還是不會褪去,自從重新東歸以來,他執掌洛陽附近據點,雖然嚴肅認真,卻從未莫名其妙給手下臉色看。可是今日他一走進據點,來往的弟子們見了他,大多是行禮之後匆匆避去,像是在繞著什麽不得了的可怕禍事一般。陸明燭開始並未在意,好一陣之後才意識到,卻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隻覺得更加心煩意亂,索性在那裏站住了,正尋思著幹脆抓住一個人來好好問問,就見穀清霜迎麵走來,見了他便奇道:“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什麽我怎麽了?”陸明燭一時感到莫名其妙,“我還想問呢,營地裏這都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你臉色很嚇人啊……好像遭人欠錢不還了似的,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還從沒見過你這副模樣呢……”穀清霜低聲嘟囔了一句,隨即換上凝重的神色,“師兄,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有人給你寫信來呢,當時你不在,下麵幾個副使,嚷嚷著說是據點裏沒有私事,硬是給拆開看了,我怕有什麽事情,也看了幾眼,總覺得是上次那個送你東西的人寫來的信,叫你去見麵呢。”


    “什麽?”陸明燭皺著眉頭,把額前的頭髮捋到後麵去,“信在哪兒?”


    “那幾個副使也看不懂,看完了也就罷了,我看他們是沒事找事,存心要讓你不痛快的。”穀清霜搖搖頭,“信是明燈師兄收著的呢,你找他去拿吧。”


    “我有什麽不痛快的。”陸明燭冷笑一聲,“比這不痛快一百倍的事情,多少年前就已經見過了。”這個掌使的位置並不好做,他心裏一直清楚。他是經歷過大光明寺之變的明教弟子,並且一路跟著教主西遷回到聖墓山,作為經歷最多的那一脈弟子,對許多事情的看法都和教中後起的力量很有些不同。在這一批人裏,陸明燭雖然當年身心俱創,卻是最不避諱重歸中原的那一類。教中現在贊同他的觀點,可是他很清楚,任何勢力都是這樣,要想長久,都不能容許某一派徹底壓倒所有,因此他手下這幾個副使,對他不服,時不時要給他找出點事情來,他也早就已經習慣了——說到頭,當年陸熒對他那樣不服,時時刁難他,給他生事;再說得露骨一些,唐天越那件事,要不是陸熒擅作主張,也許就沒有後來的許多劫數——隻是這些他已經並不在意,陸熒害過他,也救過他,他們後來成了很好的朋友。眼下這些小麻煩,在他看來都不算什麽,不過信手處理,一笑置之。


    隻是穀清霜說的這件事,倒讓他越發覺得奇怪而且煩躁了。他那日把東西送回去之後,傾月又派人送來一次,他再退還,算上今天穀清霜說的和最早那次私下見麵,已經是第四回 了。陸明燭匆匆去取信來讀了一遍,果然是傾月寫來的。他知道傾月不敢拿他怎樣,也不怕去赴這個不明不白的約,隻是他實在不明白,傾月那莫名其妙的執著和情誼是哪裏來的。他曾經在氣頭上,認為傾月是和葉錦城有著一手,才特意來找自己,可冷靜下來想想,他也知道他這麽想是在有意責怪葉錦城,這不關葉錦城的事——她眼睛裏和舉手投足間的那一種情態和意思,是掩蓋不掉的。陸明燭覺得莫名其妙,明教和紅衣教是死敵,拋開立場來說,他願意尊重傾月,但是眼下他們各自站在天塹兩邊,他不可能去心平氣和地同她談論公事以外的東西。他在教中多年,也沒有少聽說過教中弟子與紅衣教弟子相戀的事情,無一例外下場悲慘;更何況,自己以前又不認得她,她做什麽這樣一直粘著不放?陸明燭想不通,但是也覺得不妙,那幾位副使對他來說雖然不算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是自己若總是跟紅衣教的人牽扯不清,對誰都沒有好處。


    陸明燭這麽打定了主意,索性自己動身去見傾月。隻是主意雖定,人卻還是止不住地心浮氣躁,他竭力想把與葉錦城相關的所有事情都拋開到一邊去,卻有點力不從心,以至於傾月連著對他說了好幾句話都沒有聽清。也合該這一回談不攏,他前所未有地心神遊移,又怎麽能好好同人商量事情呢?


    “這東西是我自己願意送給陸掌使……不,陸先生的。您就收下吧。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陸明燭聽著隻覺得奇怪,其實若是他能保持素日那種敏銳,此時定然能發現,傾月臉上蒙著的黑色麵紗上,一雙大眼睛裏的神情——那是一種少有的凝重和誠懇,夾雜了惴惴不安,甚至有點卑微。隻可惜他現在實在沒有餘力注意這些了,隻是覺得傾月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做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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