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這麽做肯定有道理,我一動不動,任由那根肉條頂著眼球又往外探了一米多,湊到我麵前,眼球上下轉動,似乎在打量我。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聞到肉條散發的那種夾雜著草藥的腥臭味,更是惡心得胃裏翻騰。我眼看頂不住這種視覺嗅覺雙向衝擊,正想有所行動,月餅用唇語說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冷靜。”


    我瞪了他一眼,屏住氣繃直身子,愛咋滴咋滴吧!


    這時眼球連帶著肉條搭到我的肩膀,濕液陰透了衣服,黏膩濕滑的感覺說不出的別扭。我實在受不住了,剛要伸手把這鬼玩意兒扯下來,肉條繞過我的脖子輕輕一勒,眼球對著我點了三下,像是在鞠躬。


    我心說咱能換個正常點的禮儀方式麽?又不是情侶見個麵還摟脖子秀恩愛。這要是用力過猛還不把我勒死了?看月餅一點不緊張,當下又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也跟著點頭。


    誰料那顆眼球停止轉動,瞳孔忽大忽小,最終縮成人瞳大小,幾縷鮮血從眼球邊緣向下匯聚,凝成一滴血淚,滴落。


    “多克迭鬆,環己春噶發,也督。”月餅雙手合十,隱約一道青氣從指縫飄出,在空中停頓片刻,“嗖”地飛入石塔。


    石塔裏傳出和月餅話語類似的音節,肉條由紅轉白,眼球裏的血絲褪去,從我的脖子鬆開,轉向月餅點動著,緩緩縮了回去。


    “嗚嗚”,湖風吹過,貫穿石塔圓洞,宛如女人淒涼的哭聲。


    仔細一聽,真得有個女人,在石塔裏,哀哭。


    十一


    我跌坐船裏心有餘悸道:“你丫剛才念的是蠱咒?塔裏是什麽玩意兒?”


    月餅食指擺在唇前讓我噤聲,側頭聽著哭聲,眉毛剛揚到一半停住,表情越來越詫異。


    我反應再慢也明白月餅和塔裏的“女人”有某種聯係,雖然滿腦子問號,也隻能耐著性子不吭氣。


    女人在塔裏哭得更急,尤其是湖風洞穿石塔圓孔,更使得哭聲斷斷續續,無比悲切。月餅如同老僧入定站在船裏,拇指飛速地點著其餘四根指頭,嘴巴微微張開,眼角不停地跳動。


    我頭一次看到月餅這種詫異的神情,細聽哭聲,才發現其中蹊蹺。


    女人的哭聲聽似雜亂無章,卻抑揚頓挫極有節奏感,蘊含著奇特韻律,每隔兩三秒會蹦出一個不同於哭聲的音節,像是農村送葬時的哭喪,哭幾聲說兩三個字,組合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悼念句子。女人明著在哭,實際卻在向我們傳達著某種信息。很明顯,月餅能聽懂她說的話。


    冬夜,西湖,我們在石塔外,塔裏有個女人在哭,這種氣氛異常詭異。我手心直冒冷汗,想到畢業前發生的一件事情——


    大四寒假,學校3號女宿舍樓翻修暖氣管線,學生返校前施工結束。本來這不是什麽大事,沒想到417寢室的女生們住了幾天,一個女生和男朋友租了房子,另外兩個女生幹脆住進了學校外的賓館。問其原因,三個女生說是“倒春寒”,新修的暖氣不好用,寢室太冷。


    大學時學生校外租房這種事兒司空見慣,倒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沒想到過了幾天,隔壁寢室的女生們也搬走了。其中一個嘴快的女生說,每晚睡覺都能聽見牆裏傳出彈珠聲,指甲蓋撓牆的“悉悉索索”聲。


    事兒經不住傳,沒幾天全校皆知,學校貼吧頓時冒出各種版本的鬼故事。更有幾個馬甲煞有其事地證實半夜有人敲門,開門一看,走廊盡頭站著一個白衣女子,慢悠悠拐進樓梯。


    不管事情真假,一時間3號宿舍樓成了談之色變的鬼樓,許多女生以此為借口搬出去和男友過二人世界,到了周末更是無人敢住,好端端的宿舍樓成了空樓。


    我和月餅知道了這事兒自然大感興趣,趁著周末宿舍樓沒幾個人,順著樓外的消防梯爬到四樓走廊窗戶翻了進去。進了417寢室,確實如女生所說,屋裏異常寒冷,一摸暖氣冰涼,看來還真是因為溫度原因。估計隔壁女生想找個借口不住寢室,編了這麽一段瞎話。


    我們大感失望正準備走人,忽然聽到“劈劈啪啪”的彈珠聲,月餅模仿女生睡覺的姿勢躺在其中一張床上,隱約能聽到牆壁裏有類似於指甲劃過的聲音。


    我點了根白蠟,火苗由黃轉綠,斜斜偏到暖氣方向。月餅敲著暖氣片,在暖氣管線的位置敲出沉悶的“撲撲”聲,顯然有什麽東西堵住管線。我們費了好半天勁才把管線卸開,從管子裏拽出一根半尺多長,兩頭塞著槐木的半截人體前臂骨。


    接下來的事情著實狼狽,水管通了熱水“呼呼”直冒。我們費了半天勁,燙得胳膊通紅才把管線擰上,濕淋淋地帶著骨頭跑了。


    回到寢室拔開槐木,骨管裏麵塞一張紅布,繡著一個女孩的乳名和生辰八字。雖說不知道女這個女孩是誰,不過我們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這是民間一種極為凶惡的“屍語術”,類似於流傳於木匠手藝裏的“厭勝術”(詳情見前文“詭車蛇棺”一章)。施術者將橫死之人的乳名、八字寫於紅布,放入死者骨內,置於受詛之人的居所,怨氣不散匯凝音聲,夜半時怨音響起。受詛人夜聞此聲,起初經常說夢話,逐步發展成夢遊,模仿死者生前一舉一動。曆時108天,陽氣徹底渙散,形同死人。


    “夜半無人屍語時”這句話,也是由此而來。


    這種術還曾引起明朝皇宮一起著名懸案,此後再沒聽聞,沒想到居然出現在學校寢室。


    我和月餅分析了許久,找了很多線索也沒得出所以然,隻好用桃木灰、決明子、夜明砂熬水,骨頭浸泡三天、暴曬一天,和紅布一起燒成灰,午時埋在花壇裏破了術。女生們也陸陸續續回了寢室,此後相安無事。


    隔了有一個多月,我路過校外一家賓館,貼著轉租的告示。我心裏納悶,賓館的生意不要太好,怎麽說轉就轉了呢?仔細回想,我和月餅為了看世界杯曾經在這個賓館開過房間,記得店主是中年夫妻,帶著個上高中的女兒。


    我突然想起,開房間那天夫妻喊女兒乳名吃宵夜,和紅布繡的名字一模一樣,再推算生辰八字也和女孩年齡相差無幾。


    我跑到賓館隔壁小賣部買煙,扯東扯西聊到正題,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聖誕節,許多情侶在校外開房,這種男歡女愛的事兒無可厚非。偏偏有個高富帥男生平安夜帶著女生住進賓館,聖誕這天又帶著不同女生開房。


    那天夫妻不在家,女孩守著櫃台看不過眼,偷偷提醒女生。沒想到女生打了她一巴掌,言語間更是汙穢不堪,“破賓館的婊子管什麽閑事”、“爹媽開賓館,女兒當野雞”,男生更是揚著一摞鈔票問“多少錢一晚上”。


    女孩在學校裏本就因為父母職業經常被同學指指點點,性格很敏感,如今受到這種侮辱,更是一口氣鬱結在胸,得了急火攻心的病症,住院半個多月沒治好,就這麽走了。夫妻倆受不得悲痛,前幾天和房東結清賬目回了老家。


    我跟月餅講了這件事,“屍語術”這件事幾個細節一推理,算是弄清楚了。


    “術破人不走,必受其反噬”。我們碰巧破了術,夫妻倆如果不走必然遭殃。為此我鬱悶了好幾天,不知道這事兒做得對不對,月餅心情也不痛快,拉著我喝了幾天悶酒。


    也是通過這件事,我們明白了這個世界裏有很多事情無法分辨正義邪惡,所謂的對錯往往隻是一線之間。


    十二


    閑話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我之所以想到“屍語術”這件事,無非是覺得當下的經曆有些相似。


    難道有人在石塔裏布了類似的術,以此用來“詛”接近石塔之人,或者是利用了極重的怨氣形成屍物,保護石塔裏隱藏的秘密?


    石塔裏的哭聲弱了,那些晦澀的音節越來越密集,像是急著對我們說些什麽,“嗡嗡”聲如同捅了窩的馬蜂群。


    我瞅著月餅聽得入神,自己卻一句聽不懂,知道沒什麽危險,好奇心上來,抓心撓肝很不是滋味。


    突然,聲音戛然而止,耳根子清淨了反而很不適應。月餅重重一拳捶中石塔,深吸口氣解著衣扣:“南瓜,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會有些奇怪。記住,隻看,不要說話,否則後果難料!”


    我極少聽到月餅語氣這麽嚴肅:“你丫要幹什麽?”


    “記住我說的話。”月餅脫掉上衣,握著軍刀在掌心一劃,手指蘸著鮮血在赤裸的上身塗抹著奇怪的符號。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某種蠱術儀式,大氣不敢出,眼瞅著月餅把血符塗滿身子,張開雙臂抱住石塔。


    隻見石塔泛起一層玉石般的光芒,溫潤柔和,把月餅籠在其中。血符滲進塔身,光芒忽然由青轉紅,熾烈刺目,塔身如同燒紅的鐵鼎,燙得月餅皮膚“嘶嘶”冒著白煙。月餅悶哼一聲,周身冒出黃豆大的汗珠,胳膊顫抖著牢牢抱著石塔。


    月餅顫抖得更加劇烈,汗珠剛剛冒出就蒸成水汽,煙霧升騰,熱氣灼人,烘得我臉上毛孔全都張開。我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正想把他拉開,月餅狠狠瞪了我一眼,雙手伸進圓孔。隻聽塔裏傳出一聲機關咬合的巨響,湖麵冒出無數顆核桃大小的氣泡,忽然騰起一股兩尺多高的水柱,浪花翻騰,一條巨大的白色蛇尾揚出,重重拍下。


    湖麵像是被鐵鞭抽裂的原木桌,筆直地劈開一條半米多寬的縫隙。隱約能看到一條白色巨蛇在水中縱橫翻騰,蜷縮著身子猛地一彈,巴掌大小的鱗片乍開合並,無數水泡從鱗片裏擠出,一道浪花由近及遠,飛速衝向岸邊!


    最遠處那座石塔,也亮起了同樣的紅光,一閃而逝。又是一道浪花湧到岸邊,白色水沫“劈啵”爆裂,留下一道道環形水紋。


    “去中間那座石塔。”月餅撐著船舷,臉色白得駭人,“我沒事,趕緊劃過去。”


    我被方才發生的奇景吸引,一時間沒顧及月餅說的話,運足目力望去,湖岸激起兩米多高的巨浪,水花“劈裏啪啦”落下,隱約有青白兩團影子從水中鑽出,沒入湖邊林蔭道對麵的樹林。


    “快過去!”月餅跪在船裏,捂著胸口咳了口血。


    我這才慌了手腳,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拚命劃船。月餅眼神開始渙散,牙齒深深陷進嘴唇,血絲順著嘴角湧個不停。


    “到底發生了什麽?先止血,不差這一會兒!”


    我正要放下船槳,月餅悶哼一聲:“快點,要來不及了。”


    十三


    終於把船劃到中間石塔,我的胳膊酸疼得肌肉“突突”直跳,月餅勉強起身,身子一晃差點掉進湖裏。


    “需要做什麽?我來。”


    我想扶住月餅,卻被他一把推開:“這件事,隻能我做。記住,隻看,別說話。”


    月餅深深吸氣,用力繃直身體,從背包裏摸出在金陵秦淮河找到的那枚古玉鑰匙,蘸著嘴角的血在塔身畫了幾個類似於文字的圖案,重複念著幾個簡單的音節。隻見石塔“咯咯”轉動,頂端的葫蘆越轉越快,隱隱卷起一股旋風氣流,順著塔身的圓孔湧入,響起很有節奏的韻律。


    眼前的一切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圓孔的空氣流動聲聽著異常耳熟,我仔細分辨,冒出了一身冷汗,終於明白月餅要做什麽了!


    石塔總共有五個洞,氣流聲正好形成了“宮、商、角、徵、羽”五音。據《山海經》記載,黃帝與蚩尤涿鹿大戰,廝殺異常慘烈,蚩尤部擅長驅異獸,重挫黃帝部落。黃帝連夜譜出“宮商角徵羽”五音,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可喚醒天地間的靈物。兩部再次交戰,黃帝部落吹奏五音,異獸擺脫了蚩尤部的血咒控製,紛紛倒戈,更多異獸聽到音律趕來助陣,蚩尤部落大敗,殘餘族人逃至中國西南。此役異獸居功至偉,可是在戰場上屠戮人類的場麵實在慘不忍睹,黃帝悖不住民意,訓練了一支精通音律的軍隊,把異獸驅趕至九個地方封印,並在當地傳播音律繁衍生息,逐漸形成了中國最早的九州。


    我明白了月餅為什麽不讓我說話。五音奏響,不容雜音摻入,否則異獸音亂心神,野性大發,必反噬施音者。正如印度耍蛇人靠音律操縱毒蛇做出各種動作,甚至蛇頭探進耍蛇人嘴裏也安然無事,一旦有噪音出現,耍蛇人必被毒蛇咬中。


    我雖然不懂月餅這麽做的原因,但是石塔肯定封印著一隻異獸,而月餅正在解除封印喚醒它。我心裏暗暗叫苦,萬一突然從湖裏冒出好大一隻異獸,誰敢說餓了好幾千年的玩意兒不能一口把我們活吞了祭五髒廟?


    這玩笑開大了!


    十四


    我正胡思亂想著全身冒汗,月餅忽然探手插進塔身其中一個圓孔反向扳動,石塔“噔噔”幾聲巨響,頂端的石葫蘆向上升起五六厘米,露出一台方形石質底座,中間有一個上圓下長的孔洞。


    月餅把古玉鑰匙插進孔洞,向右轉了三圈反著轉回一圈,隻聽湖底一聲悶響,湖麵鼓出臉盆大小的氣泡。


    我心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這氣泡估計異獸大不到哪裏去,實在打不過學月餅那幾個音節,搞不好還能當寵物養。我雖然這麽想,可心裏還是直打鼓,直勾勾盯著水麵,麵不改色心卻跳得厲害。


    月餅這才癱坐在船裏,擦著嘴角的血:“等吧。”


    我一看能說話了,連忙問道:“你丫沒事兒吧?”


    “開啟石塔放它們出來耗了精氣,沒受傷。”月餅調勻了呼吸,“時間緊迫,沒來得及和你說,不過我知道你懂。”


    “這時候哪有功夫說台詞,”我活動著手腕,“封印了什麽異獸?”


    月餅疲憊地搖搖頭:“很快就知道了。”


    三四分鍾過去了,我傻站在船頭腿繃得發麻,且不說異獸長什麽樣沒看到,剛剛氣泡爆出的水紋都沒了。


    我索性坐在船舷:“別不是那隻異獸早就餓死了?”


    月餅調息一會兒恢複些精神,看樣子也覺得奇怪,揚揚眉毛:“它不會騙我。”


    “你說的它是從那兩個石塔裏跑出來的東西,到底是……”我話沒說完,腳踝像被火鉗子夾了一下,火燒火燎鑽心劇痛。


    我“嗷”了一聲抬腳一看,居然是隻巴掌大小螃蟹舉著長毛的螯鉗夾得正起勁。我一瞅樂了,異獸沒等來,湖蟹倒送上門了,小心翼翼地板開螯鉗倒放進船艙。螃蟹對空劃拉著爪子,火柴棍似的小眼轉個不停,嘴裏還噴出一堆白沫子。


    我揉著腳腕子:“起碼一斤半,忙完這件事兒咱就用它下酒了。”


    “冬天,怎麽會有螃蟹?”月餅摸了摸鼻子,“異獸該出來了。”


    就在這時,湖裏“喀拉喀拉”響個不停,湖水像是被煮開了湧著氣泡,無數隻螃蟹浮出水麵,螯爪卡著船舷爬了進來,把船艙擠得滿滿當當,殼碰殼,爪纏爪,噴著白沫四處橫行,反倒把我們擠得沒處落腳。


    我看得頭皮發麻:“月餅,瞅這陣勢挺大啊。難不成湖裏封著一隻龍王,先由蝦兵蟹將打頭陣?”


    月餅踮著腳踩到船舷:“這些螃蟹要是一起攻擊,估計也就幾分鍾的事兒,咱倆就成骨頭渣子了。”


    話不經念叨,我腦補著各種食人蟻、食人魚之類的恐怖電影,不由心寒。螃蟹更是越來越多,幾乎把小船直徑五六米的範圍鋪成一片實地。


    “異獸不會就是螃蟹吧?”我隨口說出自己都覺得在胡扯。


    “沒錯。”


    “啊?”


    “你看。”月餅指著湖麵。


    我順著看去,漂在湖麵的螃蟹群又冒出幾個巨型水泡,螃蟹整齊的左右分開,留出一條半米多寬的水道,一隻一尺多長的巨型螃蟹從湖裏鑽出,兩排鉗足踩著螃蟹群的背上,對空舉著人手大小的螯鉗,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們。


    我正心算著一軍刀下去能不能戳透它的千年老殼,月餅卻哼起了“宮商角徵羽”的音律。巨型螃蟹聽到音律,螯鉗“哢哢”夾合,居然應和著月餅的節奏。


    月餅越哼越急,巨型螃蟹試探著前行兩步又猶豫不動。月餅見狀,放緩了哼唱速度,巨型螃蟹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路踩著螃蟹群爬到船舷。


    我這才看到,它的背殼上麵鑿了一個橫條,鑲著一根長方形鐵匣。月餅摸著螃蟹試著鐵匣牢固程度,螃蟹像是非常恐懼,蟹爪盤回體下,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


    “對不住了。”月餅用軍刀探進鐵匣和蟹殼的縫隙,一點點撬著。螃蟹吃痛,周身抖個不停,直到月餅撬出鐵匣,居然聚著螯鉗點了幾下,像是對月餅叩拜,彈身躍進水裏。


    螃蟹群尾隨其後,流沙般退入湖中。眨眼功夫,船艙裏隻剩我和月餅,還有那隻倒放著兀自扒拉蟹爪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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