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


    最後番外正在醞釀中,等還有幾個主要人物出場之後就會放出來。


    另外這一更算是昨天的 也就是7.8的。


    ☆、第九章


    殷放攬著連菀離開酒吧時神色疏淡不曾回頭再看一眼。


    他知道這時一定有人視線灼灼盯住他的後背不放,就好像他知道這一定是蘇桕最後一次用這副神色張望他了。


    過了今天,那個這時正坐在吧台上眼睜睜目送他離開的姑娘一定會徹底對他失望吧。


    她會對他失望透頂,不會再纏著他,和除了他以外的人過這一生。


    連菀見殷放神色不定便輕輕挽住他的手臂挨著他身側安慰說:“白啟會有分寸的,等這件事過後,就聽我的話安安心心的停下來治療好不好。”


    殷放聽後不置一詞,他一直都在積極的配合所有治療不是嗎。看著身體中的力量一點點被剝離,感受到死亡一天天/朝他逼近。


    垂死掙紮的感覺委實不好過。


    可是,


    他的桕桕還在拚命的挽回他啊,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回頭看看她。


    殷放其實並不像蘇桕以為的那樣,一眼也不再看她。殷放隻是偷偷的看她罷了,他知道蘇桕留長了原本隻到耳際的短發,也知道她穿了他送的裙子,知道她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十足溫婉的少女。


    可恰恰是這些成為所有痛苦不堪言的日子裏,最讓殷放感到痛楚、恐懼、絕望的事。


    殷放這時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連菀陪坐在一側。她看著這個坐在他身側的大男孩,神情說不出的複雜。連菀記得不久之前殷放還是個隻會打架鬧事的混小子,他有一張天生冷漠的臉,但其實熱情洋溢充滿張力。


    可他此時不是了,他這時的心大概同他的臉龐一樣全是黑壓壓讓人莫可逼視的冷漠,隻有提起那個叫做蘇桕的少女時才流露出一點點的溫情。


    殷放一直看著門外,等到白啟半抱著昏迷的蘇桕進到酒店時,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從沙發上坐起來。連菀想要攔住他,但殷放卻自己跌坐回沙發裏。


    “怎麽了,是不是腿又抽筋了。”連菀這時的聲音裏全裝滿關切還隱隱藏著幾分緊張。


    但她見殷放沉著臉不說話,視線緊緊盯著那個被白啟攬著一步步朝電梯去的少女時又覺得出離憤怒,覺得恨鐵不成鋼。


    她冷聲道:“自己都快沒命了,她就那麽重要?”


    可殷放仍舊不說話,他扶著連菀的手臂站起來後便又想追上去。但他身後傳來連菀的聲音:“你不是要她恨你忘了你對你失望透頂嗎?你現在過去,那麽多人看著,保不準她之後就能查出來今天的事還有之前的全他媽是你策劃的一場鬧劇,到時候你做的所有事就全都白費了。殷放,你還有時間再重新布局嗎?”


    殷放聽後果然停住,他現在和蘇桕的距離十米不到,但又比任何時候都來的遙遠來的可望而不可及。他低頭看了一眼身側微顫的指尖,神色間全是灰敗。連菀說的他當然明白,他隻是想再抱一抱蘇桕,是最後一次了,一定是最後一次了。


    他知道,就像他知道他很快就會消失,親眼目睹自己的死亡一樣。


    連菀也注意到殷放這時臉上的頹然和絕望,她覺得憤怒又覺得無力。她想也許那個在深夜裏發出隱忍破碎呐喊聲的殷放不是她眼前的殷放,那個殷放堅毅又從容。可這個呢,輕易就泄露出他心底的恐懼同絕望。


    連菀見他這副模樣,說出的話就滿是嘲諷意味:“這麽放不下,不如你過去。我不攔著你,你去告訴她一切,然後讓她陪你共度最後的時光好了。反正她還年輕,以後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拿來忘記你。”


    聞言,殷放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成拳但又很快鬆開。連菀就見他邁步朝外走去,她以為殷放真的要照她說的去做,急急地追上去。但沒走兩步,連菀又停了下來。她突然想,好像那樣也沒什麽不好。


    她一直想要把殷放搶過來,希望有一天可以趾高氣揚的站在蘇桕麵前。但事情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她追求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她的趾高氣揚又有什麽意義呢?


    連菀停住了,她不再試圖阻止殷放做任何事。可殷放並沒有朝電梯去,他走到酒店外麵,站在天光大亮裏,靜默如謎。


    共度剩下的時光,聽起來是很浪漫又悲壯的事。殷放這樣想。但他害怕真的到了那一天以後,那個少女的眼淚和笑容都會讓他內疚的恨不得早早地就孤獨的死掉。


    肌萎縮側索硬化(als)也叫運動神經元病(mnd)或者漸凍症,得了這種病的人被稱為漸凍人。他們會意識清晰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冰封,先是手腳,再舌頭,直至吞咽困難,呼吸衰竭。


    連菀的爸爸是殷放的主治醫生,他告訴連菀,這種病隻能減緩,不能逆轉。殷放也許活不過三年,他想做什麽就讓他去做。


    殷放想做什麽呢?


    他最不放心的無非就是蘇桕罷了,他怕那個向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少女因為他嚐遍這世上絕望的味道,再也不能是原來的蘇桕。


    他希望蘇桕對他失望透頂,在那之後就找一個地方獨自等待死亡逼近。


    太平洋也許就很不錯,書裏說那是一個沒有記憶溫暖的地方。


    殷放的手機在他褲兜裏震了一下,他這時正站在那家酒店門口抽煙。他站著不動,連菀就提醒他:“應該是白啟發來的短信,你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看一下讓蘇桕知道你看過了。”


    殷放仍舊不動,他不想看。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蘇桕這時那副絕望又抗拒的模樣,他想他這次大概真的會傷透她的心。


    這不是殷放想要的,但他又毫無辦法。當你麵對漸漸被冰封的生命時會如何,許多報道漸凍人的文章上都有這一問。


    殷放在拿到診斷書的那一刻,心裏響起的卻是另外一種聲音。不要再盯著這張診斷書了,也不要再想著一天天走向死亡承受生命和力量被剝離是什麽滋味兒了,好好想想前麵二十年你費盡心思拐來的姑娘該怎麽辦吧。


    你強硬的闖進去,現在又強行走出來。


    連菀見殷放兀自出神卻不動作推了推他:“快點看短信。”


    殷放猶豫了一下,突然想起蘇桕總是吊兒郎當的教育他:“喂喂喂,殷放你知不知道,書上說過優柔寡斷的人最後注定什麽也得不到。你是個大男人不要總是婆婆媽媽的,你親不親我?你不親我可就去親別人了。”


    這時他繃緊的唇角微微軟了軟,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連菀。連菀將短信打開後又將手機放回殷放手裏,殷放五指微微收緊,將那台手機緊緊握在掌心裏。


    似乎那樣,就能把什麽留住一般,但分明是徒勞,全部是。


    又過了一小會,連菀開口對殷放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按照連菀同白啟說好的,讓蘇桕看過短信之後,再過一會就放她走。而殷放呢,他發了短信給林青沅,他知道林青沅一定會來。他還知道蘇桕雖然不像個女孩子卻沉迷英雄救美的戲碼無法自拔。


    他那時知道張仰仰在教室門口對蘇桕表白,覺得整個世界都被危機感包圍。這個一直和他同吃同睡的少女是他的,是屬於殷放的,不能再屬於第二個人了。


    殷放想他是了解蘇桕的。你看,他隻是挨了一頓揍,就讓他的老大心甘情願的做了他的女朋友。


    那幫混混是殷放叫來的,但這恐怕將要成為一個再也沒人會知曉的秘密了。


    殷放知道林青沅喜歡蘇桕,所以願意給他這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他走到酒店門口,朝17樓遠遠望過去。他想,那個不能再屬於第二個人的少女終於也要在今天拱手讓人了。


    可殷放剛一抬頭,就有什麽從天上掉下來砸到地上,就砸在距離殷放十米不到的地方。


    以至於殷放甚至不用走過去都能知道那個此時倒在血泊之中頭破血流皮開肉綻的人是誰。


    或者說他根本不敢走過去。


    他的手心汗濕,視線模糊。不知道是因為陽光太過耀眼,還是不遠處流了一地的鮮血太過刺目。


    殷放看了一眼手機。


    那裏麵有一條來自蘇桕的短信,顯示已讀。


    他猛地轉過身朝酒店裏麵跑去,神情慌張,步履急切。殷放不停的按電梯,但那上麵的數字變動十分緩慢讓他覺得度日如年,殷放就拔腿朝樓梯跑去。


    他著急慌亂迫切的不得了,就好像十七樓的某個房間還有人正在等著他那般。


    但沒有了。


    應該是沒有了的。


    他們親眼看著那個少女掉下來了。


    她身上的血留的滿地都是,就淌在他們眼前,觸目又驚心。


    連菀在後邊兒不停的喊殷放的名字,但她前麵那個青年發了瘋似得往前跑就仿佛被與世隔絕,給不了她一點回應。


    連菀突然想起什麽,拿起手機給白啟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她就劈頭蓋臉的罵道:“白啟你個神經病,說了看完短信就放她走,你發什麽瘋,把她從十七樓推下來!”


    那邊白啟聲音裏卻半點慌亂不露:“臭□□,管住你的嘴,這事兒還不是因為你!那會你不是說隻要我追到蘇桕就陪老子睡嗎,結果我去給她表白那臭娘們在校門口就二話不說把我給揍了,讓我的臉往哪擱,我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連菀還沒說話,白啟冷笑了一聲:“說起來這次迷暈她的藥還是你給我的,別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識相點。”


    接著電話很快被掛斷,連菀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但她很快鎮定下來,進了電梯,去17樓找殷放。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因為這幾天白天上班比較忙。然後碰巧晚上要上課就耽誤了更新。這一更算昨天的。


    ☆、第十章


    風雨飄搖的月夜,有個留著齊肩短發的少女站在瓢潑大雨當中。


    她的頭發被雨打濕,路燈下的影子也被雨打濕。


    林青沅就在這時撐著傘走出來,但他沒有走過去,而是靜靜的看著這個站在雨中注視遠方的少女。


    蘇桕直到睜開眼,才看清夢裏那個麵目模糊的少女。那張麵孔憑空在她腦海當中一點點變成無比清晰的模樣,眉眼也意外的讓人熟悉,分明是她自己。


    她從床上爬起來洗了把冷水臉,走出房間的時候發現林青沅已經離去多時,屋子裏隻剩下腳邊粘人的湄湄,還有桌上尚帶餘溫的早餐。


    她昨天十分肯定自己沒有喝醉,但林青沅那副十足溫柔的模樣必定是以為她喝醉了的,不然他該還是頂那副麵無表情的臉孔才對。


    但蘇桕不知道的是,林青沅並不是一大早就去上班,嚴格來說他是落荒而逃。


    這件事要追溯到昨天。昨晚說到後來蘇桕就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因為她醒著時實在太過難纏了,林青沅唯恐把她吵醒,就十分小心的把她從狹小的車廂裏抱出來,步伐平穩的一步步上到四樓,輕聲的開門,終於成功將這個睡著的少女放到床上,在沒有吵醒她的前提下。


    林青沅鬆了口氣,剛想站起來。卻聽見蘇桕閉著眼睛,喊他的名字。


    他想清醒的人會說謊喝醉的人也可能是借酒裝瘋。但睡著的人呢,他們說的話是不是有更大的可能是發自內心。


    林青沅鬼使神差的低下頭,又在距離這個少女唇角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來。她口中這時仍舊念念有詞幾不可聞,但因為距離十分近,林青沅能夠清晰的聽到那些溫聲呢喃期盼眷戀。


    蘇桕在沉沉夢中時仍舊記掛著她醒時說的那些話,她這時又在說:“林青沅,和我在一起。”


    那個青年聽到後唇角就浮上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笑痕。他的身體脫離意識的主導,在他驚覺自己的行為之前就微微傾身,便有溫曖帶著濕意的吻落到那張正喊著他名字的櫻唇上邊兒。


    那時,湄湄就蹲在床邊看林青沅偷親那個少女,它歪著頭,微微泛藍的瞳孔裏全是懵懂。


    但湄湄隻是一條狗罷了,它既無法說話也無法泄露林青沅的秘密。


    可林青沅餘光瞥到湄湄時,就無端端的心虛到不得了。


    他直起上半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兀自熟睡的少女,站起來走到門外,又將門輕輕合上,第二天一個老早就驅車離開。


    蘇桕吃過早飯就拿起手機給林青沅打電話,她覺得她要麽不說,既然已經開口,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林青沅拿下,不給他半點遲疑的機會才好。


    她知道林青沅有自己的診所,在幾年之後會小有名氣。還知道林青沅有一個漂亮的女助理叫做傅蘿,一直跟在他身邊。


    林青沅的手機振動時剛好是跟他預約好的病人打開門走進來的那一刻,他向來守時又嚴謹,這個電話不該接的,


    但他看見來電提示猶豫了一秒鍾就喊了傅蘿過來,然後握著手機到休息室接電話。


    電話一接通,蘇桕就說:“林青沅,我昨天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


    林青沅知道蘇桕指的是和不和她在一起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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