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你可想做父王了?”葉婉柔摟著他的肩膀,輕聲探問,意識在他的溫柔撫摸與親吻中漸漸迷離。


    展雲風將人抱起,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抱住她的腰身,仰頭親吻她的唇,抽空道:“不必為此費心,順其自然便好。”


    待她身子綿軟得無法支撐時,他才將她重新放下,他的節奏很輕,唯恐她不適,她放柔自己,溫柔的給予,他們之間的親熱和諧而美好,何用得到什麽西域香膏?


    翌日上午,葉婉柔早早乘坐馬車來到將軍府,接沈芳菲和賀蘭殊一同前往沈府。


    沈府提前接到了王妃將要駕臨的訊息,上下皆驚,慌亂無措間,馬車已至。


    沈霽帶著家眷跪迎於府門前,趙玉自然也在其中,沈芳菲下車見到母親,立刻撲了上去,二人相擁而泣,深有劫後餘生之感。


    葉婉柔與賀蘭殊被請進府門,沈府是座三進三出的宅院,府內裝飾頗有梁都之風,亭台樓閣小卻精,總體上說,是個富庶人家的樣子。


    二人來到沈家正廳,正廳內的字畫等陳設頗具風雅。


    葉婉柔看眼年過四十,穿戴打扮也帶著幾分附庸風雅之氣的沈霽,內心不由對其生出些許憐憫之情,這沈家在前朝時也曾風光無兩,娶了大長公主,身居高位。如今淪落至西北邊陲之地,已是令人唏噓,可這個沈霽,若是能善待發妻,此生也可平安度過,可是眼下,恐怕展雲風不會輕饒了他,死或許不至於,但是活罪定是難逃了。


    葉婉柔與賀蘭殊來沈家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有小廝匆忙進來稟告:“鄭家來人了!”


    鄭夫人親自帶人抬著聘禮來沈家下聘,言明既然沈芳菲被采花賊擄走是個誤會,那麽鄭家之前的退婚便也是個誤會,婚期照舊。


    沈芳菲當然不同意,趙玉也一口拒絕。但身為一家之主的沈霽卻一口答應了下來,就連沈霽身旁的側夫人都出言同意鄭家的求婚,完全沒人把趙玉的話放在眼裏,沒給她這個府中的正夫人,昔日的長公主一絲麵子。但是鄭夫人卻看向葉婉柔,恭敬表示願聽厲王妃的意見。


    鄭夫人回府被寶貝兒子鄭馳鬧得不行,她確是想來下聘娶沈芳菲為兒媳,但選在這個時間來沈家,可是有原由的,那就是知道厲王妃在。厲王在官宴上對沈芳菲的態度眾人有目共睹,鄭夫人怎可視而不理?她這是想探一探厲王妃的態度,厲王妃若是賢德,願為厲王納了沈芳菲,那現在自然會反對鄭家的求婚;若是厲王妃不願為厲王納娶,那她此刻的求婚豈不是正和厲王妃的心意?


    鄭夫人心中盤算得周全,隻等著厲王妃的回話,可等來的卻是厲王妃神色淡漠地一句:“旁人家事,本宮不便出言。”


    葉婉柔回到驛館,花菱和鄧知軒已經在等她了。她招二人進到內廳,坐下一邊親手慢慢煮一壺茶,一邊聽二人報告所調查到的訊息。


    鄧知軒稟告道:“屬下調查到鄭夫人姓穆,名傾,其並非鄭遠河的原配夫人,鄭遠河的原配夫人姓李,李氏生有一女一子,據探十三年前,鄭遠河外出偶遇穆氏,帶其回府娶為平妻,穆氏到鄭府不足一年,李氏病逝,當時李氏留下的女兒十三歲,兒子九歲,後來那個兒子失了蹤,至今了無音訊。”


    葉婉柔看著眼前已經煮沸的茶盞,蹙眉道:“李氏病逝,其子失蹤。這個穆傾,手段夠狠。”


    花菱接道:“奴婢還查探到更加人神共憤的事情。”


    葉婉柔提起茶盞,看她一眼,讓她說下去。


    花菱道:“李氏留下的女兒名為鄭彩荷,據說模樣頗為俊俏,長到十五歲時被穆氏的兄長看中,帶去了其所在的聖水城,穆氏的兄長有一個殘忍霸道的兒子,平素最喜欺男霸女,他也看上了鄭彩荷,於是那對禽獸父子便共同霸占鄭彩荷,直到半年後,鄭彩荷有了身孕,才被丟回到鄭府。鄭彩荷在鄭府生下一個女嬰,沒人說得清那女嬰的生父到底是穆氏父子中的哪個,據鄭府老奴回憶,鄭彩荷產後得了失心瘋,不足三月便失足落水而死。”


    葉婉柔聽得心頭震撼,不由問道:“鄭遠河全不顧自己女兒的死活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73章 青衫書生


    花菱回道:“鄭遠河為人自私貪利, 對穆氏唯命是從,全不顧及自己一對親生兒女的死活,卻對穆氏所帶來的那個兒子, 就是那個鄭馳,視如己出般的疼愛, 隻為討好穆氏。”


    葉婉柔不解道:“這是為何?那穆氏有何高妙之處?”


    桌上茶已煮好,葉婉柔招手讓他二人坐到近前來。鄧知軒心知如今自己與葉婉柔地位懸殊, 本是不敢坐到桌前來的, 但見花菱大方的坐了過去,便隻好隨著她一起坐好。


    花菱她們四人在沒有外人在場時,對葉婉柔素來都是敬而不懼,也心知葉婉柔不是虛與委蛇的人,她讓坐那就坐好了。


    鄧知軒慢慢放鬆下來,繼續答道:“穆氏的兄長, 叫穆戩, 據探是聖水城的城主, 其勢力不可小覷,鄭遠河如今之所以能成為邢州的節度使, 據說是多虧得其助力才成事。”


    花菱自動接手桌上的茶盞, 先為葉婉柔沏好一杯, 又為自己和鄧知軒沏上。


    “哦?”葉婉柔思索道,“聖水城是個什麽地方?”沒聽說大梁有這麽個城郡。


    花菱與鄧知軒互看一眼,顯然他們了解的也不多。


    花菱搜腸刮肚地回道:“聖水城好像是個三不管之地,大梁、西肅、南渝三國均與其有接壤, 它卻不屬於三國中的任何一國,暫且隻知這些,其他詳情,會盡快查探清楚。”


    葉婉柔若有所思的頷首,隨後隨口問道:“那鄭彩荷所生下的女嬰,是否還在世?”


    花菱看向鄧知軒,關於鄭家的事,他倆是一起去查探的,但具體打探的人不同,她沒查探到這個訊息,便探詢地看向鄧知軒。


    鄧知軒這段時日基本上是天天與花菱形影不離,兩人之間已經極熟念了,但是不知如何?有旁人在,他很容易就被花菱看得臉紅。


    不敢回視花菱,鄧知軒垂眸道:“那女嬰一直被鄭府中的婆子帶養著,過得如同府中奴仆的家生子一般,今年大概八、九歲了。”


    葉婉柔沒有說什麽,隻覺這個鄭遠河和穆氏都是罪該萬死,隻是不知何人會願意收拾了他們。


    待展雲風回來後,葉婉柔一五一十的將在沈府的所見講給了他,直言大姐趙玉在沈府中過得十分不如意,末了柔聲問他:“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展雲風則反問她:“柔兒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為宜?”


    葉婉柔看著展雲風的神色,心知他已經有了打算,不讚同地說道:“沈霽不可以死。”


    展雲風果然問:“為何?”


    葉婉柔細細分析道:“若是沈霽死了,大姐便成了寡婦,大姐沒有兒子,守在沈家沒有意義,不如讓大姐與沈霽和離,為大姐另置一處府宅,讓大姐與芳菲一同住進去,將來為芳菲招一個可以入贅的良婿,這樣的生活豈不是更好。”


    展雲風沉吟片刻,終於笑道:“還是柔兒想得周到。”說話間人已被攬入了懷中。


    葉婉柔很喜歡這樣靠著他的胸膛,被他抱著的感覺;展雲風也很享受摟著她,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裏的感覺。


    怎麽膩歪也不膩。


    幾日後,展雲風借著邢州一年一度的春季祭祀農神、祈求五穀豐登的時機,在驛館別院的花廳宴請了邢州城內的幾名權貴,主要是為了請君入甕,沈霽自然在其列。


    展雲風看著廳內的眾人,心中覺得為了區區一個沈霽而設這麽一場鴻門宴,真是小題大做,殺雞用了宰牛的刀。


    待眾人入席,說些場麵上的閑話,展雲風懶於應酬,很快便將話題引向了沈霽,這個沈霽也真是活膩歪了,今日居然帶著個側夫人來參加。其實這也並非沈霽的本意,他本是想帶趙玉前來參加這讓他深覺榮幸之至的權貴宴會,趙玉到底是皇家公主出身,骨子裏天生就帶著三分貴氣,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儀態高雅,確實適合帶出來見人,可惜今早她突然說昨夜不慎崴了腳,沈霽隻得不耐煩地斥責了幾句她太不小心,崴腳也不挑個日子。最後他便帶了身邊的這個側夫人劉氏來,劉氏年輕貌美,又為沈霽生了兒子,深得沈霽的寵愛。


    事情是從劉氏在宴席上突然尖叫一聲開始的,眾人皆聞聲望過去。劉氏一臉羞憤,衝沈霽嬌嗔道:“剛剛有東西打到了妾身的背。”


    沈霽連忙按住還要再說話的劉氏,躬身對厲王道:“賤內粗鄙,驚擾了厲王與厲王妃,請厲王恕罪,請王妃恕罪。”


    展雲風直接冷聲問道:“你的夫人呢?”


    沈霽茫然片刻,見厲王眼含厲色,不敢說劉氏便是他的夫人,隻得解釋道:“夫人不慎傷了腳,不便外出。”


    “是嗎?”厲王緩慢而陰冷地問出兩個字。


    沈霽無端覺得脊背發涼,遲疑著轉過身,見自己的夫人趙玉正在女兒沈芳菲的陪同下,緩步走進廳堂,腳步穩健,毫無異樣。


    “這……”沈霽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驚疑地看著趙玉與沈芳菲一同拜見厲王與王妃,然後坐到了厲王妃的下首。


    隻聽厲王妃說道:“夫人與沈姑娘今早便在本宮這裏做客,沈大人為何會說夫人傷了腳?”


    沈霽額頭滲出冷汗,直覺告訴他,他攤上大事了。


    厲王妃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說沈大人寵妾滅妻,可有此事?”


    沈霽剛欲辯駁,便被厲王不鹹不淡的一句話給堵住:“愛妃何必多此一問,眼前所見不是足已證實確有此事嗎?”


    趙玉垂眸沉默,厲王妃已經通過沈芳菲與她通過氣,她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雖然對於厲王與厲王妃的幫助滿心疑惑,雖然對於厲王妃所說的隻是想幫沈姑娘解除婚約。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解釋不通。


    “既然如此,那就和離了吧!”厲王妃語氣閑閑地道。


    厲王卻接道:“寵妾滅妻,該當何罪?”


    厲王妃看向席間的鄭遠河,口中對厲王答道:“臣妾不知。”


    鄭遠河怎能不會看臉色,趕緊接道:“男仗四十,妾賜縊。”


    沈霽嚇得麵如土色,他身旁的劉氏更是驚慌失措得哭了起來。


    趙玉瞥了眼這對顏麵盡失的男女,起身福禮道:“民婦幸得厲王與厲王妃憐憫,為民婦做主和離。民婦感激不盡。但求王爺與王妃饒恕他二人,十幾年夫妻,若他受苦,民婦心難安。”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稱讚趙氏的賢德,歎息沈霽不識好歹。當然更多的是為了配合厲王與厲王妃的說辭。


    厲王怎會弗了趙玉的意?當即言道,處罰可免,隻需分出沈家現今一半的財產於趙氏便可。言畢命人呈上一份早已擬好的和離書,拿到沈霽麵前讓他簽字畫押。


    賀蘭威在席間看著厲王與厲王妃一唱一和,三言兩語間就將沈芳菲母女與沈霽,與沈家脫了幹係。他不明白厲王與厲王妃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拿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沈芳菲,試圖從她臉上找出答案。


    沈霽更是懵的,隻覺眼前金星直冒。明顯這是一個早就挖好的坑,隻等著他一步步的往裏跳。可他哪有哪個反抗的氣度?


    待到筵席散盡,已是夕陽西下之時,熱鬧了一天的邢州城此時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隻有正午祈豐節時留下各家各戶門上的粟枝,依舊在隨風飄遙中顯示著剛剛結束的熱鬧。


    展雲風負手立於驛館庭院的石亭中,微微仰著頭,眺望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他來西北,自然不是單單為了解救沈芳菲。那一半藏寶圖現今被神戟教竊了去,想必對方是迫不及待的想來尋寶,不惜代價的將他引來西北。為何這幾日竟音訊全無,盧嚴琥又再打著什麽算盤?而今他與神戟教之間,顯然已發展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邢州城四麵環山,與越州共為大梁抵禦西肅國的重要邊防城郡,地理位置優越,易守難攻。


    此刻,邢州城東南方的一處高山懸崖邊,遠遠可見一青衣男子立於崖端,帽冠上的兩條青色緞帶隨風冽冽飛動。猛烈的山風將男子的衣袂吹得呼呼作響,然而他卻站得紋絲不動,完全不懼怕自己會被吹下崖去。


    男子身姿頎長,麵容清冷,一身青布長衫,做書生的打扮,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乍看隻是個尋常的白麵書生,可仔細瞧去,卻覺奇怪。隻見男子的麵龐異常的白皙,仿佛是久不見日光的人,在黑暗之中長久熬出的那種白,白得毫無血色,近乎透明一般,再看那眼中所含的陰柔之氣,竟會使人瞬間感到不寒而栗。


    男子久久的俯視著崖下的邢州城,眼中神色莫測。似乎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一縷夕陽灑落在他的臉側。


    他終於動了動,抬手伸向日落的方向,透過指間的縫隙,他眯眼看向光芒射來的方向。


    有多久不曾見過陽光了?


    他記不清了。


    或許隻是幾年而已,再多也多不到十二年去。


    十二年了,邢州城還是老樣子。


    男子複又看向崖下的邢州城,眼底閃過一絲恨意。


    作者有話要說:  2017.1.21


    第74章 邢州風雲


    山間的陡峭山路上匆匆跑來一人, 這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臉絡腮黑胡,看上去麵相十分粗獷凶悍。


    黑胡大漢來到青衫男子的身旁, 興奮道:“兄台真是神機妙算,兄弟們剛剛劫了從都城來的官財, 足有十萬兩金的糧草財物。哈哈哈,走!隨兄弟回寨子裏喝酒去!兄弟們都等著要敬兄台酒呢!”


    這黑胡大漢是這山上的土匪頭子, 原本帶著百十來個兄弟在這一帶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日子過得十分瀟灑滋潤。可是兩年前,邢州城裏突然來了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將軍,要不是他們占據的這片山頭地勢險要、群攻不易,恐怕他們早被那將軍給剿滅幹淨了。眼瞅著寨子裏的兄弟被那將軍禍害得是死的死,逃的逃。萬念俱灰之際,正想著下山火拚一把, 結果天無絕人之路!


    寨子裏突然來了個白麵書生, 這書生神得很!一來就給兄弟們指了條發財明路。寨子裏現在是一片歡騰, 都想知道這白麵書生是如何得知這批官兵怎麽突然就在官道旁迷了路?怎麽就掉到了獵戶的陷阱裏?怎麽就那麽巧的被這書生給知曉了?又怎麽就那麽及時的上到寨子裏告訴了咱們這群兄弟?黑胡大漢懶的費腦筋想這些巧合之事,總之, 有銀子搶就是好事。


    青衫男子對黑胡大漢的話置若罔聞, 依舊立在崖邊, 雙眼盯著崖下漸漸升起的山霧。仿佛身旁的人不存在一般。


    黑胡大漢幹笑了一陣兒,隨後抓抓一頭粗硬的亂發,一拍腦袋問道:“還不知兄台怎麽稱呼?”


    稱呼?青衫男子閉了下眼,他的名字?太久了……他記不清了。


    他這次回來, 為的就是要一個人親口說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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