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伊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莫寧，失魂落魄又神情暗淡，看得他心底發慌。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發生什麽事了？”莫寧揉著他腦袋的手僵住了。伊恩看出來了。“我以前和你說過，我爸媽死了，我一直在追查相關的線索。”他沉默了半晌，以盡量平穩的口吻道，“這次，我費盡心思找到了一個地方，希望能推翻這個結論……可笑吧，我明知道他們已經死了，卻還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沒有，還希冀得到佐證。”“然後呢？”“然後啊，”莫寧嗤笑了一聲，聲音變得尖銳，語氣充滿嘲諷，結果那裏的主人告訴我，我父母早就死透了，還是和截殺他們的人同歸於盡的。”雖然莫寧竭力控製，但伊恩還是聽出了他語調中暗藏著的顫抖。他的心高高地揪了起來。他張了張嘴，想好好安慰安慰莫寧，但是他找不出任何有力量的字眼。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嘴這麽笨，連安慰人都不會。“你說，他們怎麽能這麽狠心呐。連報仇的機會都不給我？”莫寧的眼眶紅了，他啞著嗓子說，“那家店的店主還說，我不夠資格。”“真是可笑，身為他們的兒子，我竟然連知道他們死在哪裏的資格都沒有。”說著說著，他的喉嚨哽住了。他再也說不下去了。伊恩猛地抱住了他。“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對不起。”伊恩的聲音裏也充滿了苦楚，他的心仿佛隨著莫寧一起浸泡在苦水中，“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懷抱借給你，直到你不需要為你。”莫寧反手用力將伊恩揉進懷裏。下一秒，伊恩清楚地感受到莫寧的眼淚滴在他的肩頭，冰冷冰冷的。伊恩熱烈地回抱莫寧，試圖通過這種方式給予對方些許慰藉。“如果你願意，”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猶豫再三，終於忍不住甕聲甕氣地開口，“如果你願意，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話音剛落，他的臉就騰地紅了。說完再一品這話，仿佛、似乎、好像很有歧義？莫寧沒有回答。他隻是更加用力地擁抱著伊恩，死死箍著他，似乎想把對方嵌進自己的骨血裏，一生一世不分離。第21章 木屋偶遇莫寧不是那種會讓自己一直沉浸在脆弱中的人。能進一次神秘酒館，就能進第二次，自然也會遇到有資格的人。在失去父母的10年、追尋真相的10年裏，他早就練就了一顆還算強大的心髒。隻是弦繃得太緊了，難免有崩斷的時候，更何況心緒起落之間，見到了最在乎的那個人。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濕潤沼澤b區的正中央有一座開荒者小屋，距離伊恩他們所在的位置不遠。伊恩曾經跟著玫瑰傭兵團到那裏修整過，印象較為深刻。於是，兩人決定在那裏過夜。他們恢複了在琉森雨林時組隊刷食材的模式。以伊恩帶頭獵殺熟悉技能為主，莫寧則在一旁替他掠陣，直到伊恩遇到無法解決的猛獸，才出手幫忙解決。就在這麽一殺一幫之中，兩人穿過幾處大小不一的沼澤、一片枯木林，淌過兩條小溪，順利抵達了開拓者小屋。此時黃昏已過。沼澤的夜晚，除了稀裏嘩啦越下越大的雨水外，溫度也降了不少，還有肆虐的北風，從小屋的破洞破窗中呼嘯而過。他們撿了一個還算幹淨且不漏雨的地方，點燃了火堆。“對了，之前一直沒來得及問，你怎麽忽然來這裏了？”伊恩一邊伸手烤火，一邊笑著問莫寧。哪怕莫寧一直說會盡快趕過來，但事先總會提一聲吧，更何況不去小鎮直接出現在荒野之中？莫寧往火堆裏加了一根柴火，淡淡的回道：“ 探索一個地方，出了點岔子。出現的時候已經在那裏了。”伊恩見他不欲多說，怕牽扯到他的傷心事，就重新找了一個話題：“死亡沙漠猛獸實力怎麽樣？狩獵難度高不高？聽名字還怪嚇人的。”莫寧揉了揉伊恩的腦袋，和剛才的手感一樣好：“那裏沒有多少食材，最常見的仙人掌往往半天才能看見兩三顆，取出來的水隻能頂大半天所用。路上看得最多的就是沙子，還不能吃，全靠幹糧過活。何況這次我是有事才去的死亡沙漠，隻想著怎麽辦事了，沒過多花心思在食材尋找上。”他想了想，繼續說：“不過我在中途倒是誤入了一個高塔，從外麵看估摸有十幾層高。裏麵每一層的景象都不相同，第一層長滿了食人花，第二層是移動的樹人，第三層是狂暴藍冰羊，第四層是活火山。出口在每一層的最裏麵，必須殺出一條路衝到盡頭才行。因為太耗時間，我隻闖了四層就出來了。”“你是沒見到，第四層的火山就是個大甜筒。噴出來的岩漿各種各樣的，前一陣還是滾燙的巧克力濃漿，後一陣就是冰爽的可樂了，再往後可能是冰凍棉花糖球，一不小心會砸死人的那種。”他搖了搖頭，麵帶遺憾：“我還給你接了一些巧克力和可樂的，結果後來和金烏大雕戰鬥的時候弄丟了。抱歉，沒能給你帶回來。”“啊，我不是在向你討要食材。”聽到這，伊恩慌忙解釋，“我隻是……”“我知道。但是我想帶給你呀。”莫寧笑著打斷他的話，“你不在，我就想把你沒吃到的食材給你留著。”伊恩：……他的耳朵微微有些發燙。以前莫寧也多次說過類似的話，他都沒有多想。現在不知為何，聽來總覺得心底有些異樣。“不過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莫寧笑著補充道。伊恩默默地點了點頭，往火堆裏加了幾根柴火。火勢更旺了，橘色的火苗翻滾著、躍動著，為身邊人的臉龐增加了幾分柔色和暖意。莫寧沒有再開口，隻是這麽定定地看著伊恩，那被火光加持過的目光裏似乎藏著什麽，伊恩有些恍惚。良久，他才挪開視線。火堆、他、坐在他旁邊的莫寧，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又仿佛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正在這時，破敗的木屋裏忽然闖入一個人，打破了兩人間漸漸微妙起來的氣氛。那人穿著一身黑色鬥篷，披著一身雨水和風塵，看起來走了很多路才找到了這個臨時的棲息地。他脫掉鬥篷，露出裏麵褐色的短外套、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長褲。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發現外套和襯衣都被雨水打濕了，忍不住低聲咒罵了幾句這糟糕天氣和該死的狩獵環境。這才抬頭，然後看見了在木屋另一角的兩人，忙閉上嘴巴不再說話，尷尬地撓了撓頭，自覺走到一邊撿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與兩個人拉開了一段距離。火光嗶剝作響。有外人在場，伊恩也不好多說什麽，他起身，拿出鍋具。伊恩看了一眼那人。發現他隨意地將鬥篷掛在一塊因年久而不服帖地翹起的板上，一個人安靜地蜷縮在角落裏。借著幽暗的月光，伊恩還能看到他濕漉漉的頭發，正有氣無力地搭在腦門上，看上去有點淒涼的樣子。伊恩聳了聳肩，沒有管那人。自顧自取出食材，製作起了他和莫寧晚餐。沒多久，食物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伊恩很注意飲食的均衡性，晚餐一如既往的豐盛。伊恩注意到對麵的那個人朝這裏看了看，回頭裹緊了衣服，然後又忍不住伸長脖子朝這裏張望了一下。伊恩挑了挑眉，沒有說話，手中繼續攪拌鍋中的肉湯。肉湯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散發出迷人的味道，伊恩不再關注那人，舀了一勺嚐了嚐。嗯，還不錯，他點了點頭，盛了一碗遞給莫寧，看著莫寧大口大口一口喝下，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那個……”伊恩聞聲回頭，對麵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他三十歲多歲的樣子，眉峰濃密，鼻梁高挺，臉上有微微的胡渣，一眼看去是個頗為俊朗的中年大叔。然而板著的臉和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還有又濕又破的衣衫，讓他整個人失色不少。“那個，能不能給我一碗？我可以付錢的。”他微微有些靦腆，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伊恩驚訝地發現，那人的聲音還挺好聽的，與他的外貌頗為不符。見伊恩沒有回答，他微黑的臉上泛起一點紅暈，解釋道：“冒昧請求，真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來濕潤沼澤，對這裏不太熟悉。結果遇到一隻五階的獸王鷹，狩獵不成功反被追殺，包裹丟了，幹糧也沒了，好不容易逃脫了，現在又累又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