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整張小臉兒皺巴巴的,口氣很衝地應道:“笑不出來!”


    艾朗隔著屏幕幽幽歎氣兒,盡心盡力地給陳炎出主意:“這事的確不好辦,哎……你應該跟男神商量商量,說不準他願意出櫃呢?這事兒可不瞬間就擺平啦。”


    陳炎抿緊薄唇,不語。


    艾朗等了半響沒見陳炎回複,心裏琢磨著是不是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忍不住又補充一句:“就算男神不願意出櫃……也沒關係,咳,我了解你,咱們作為少數人當中已出櫃的極少數人,談感情本就不容易。”


    在他們圈子裏,願意談感情的深櫃gay其實不算少,但是要和一個透明櫃或出櫃gay扯上關係,基本上就是坐實了自己是gay的事實,就跟傳染病一樣,總會讓人退避三分。


    “你如果愛他,就一定會願意為他出櫃”這種言論,換個說法就是“你隻有為他出櫃才有資格說愛他”——這無異於感情綁架。


    比起“等你有了房子才有資格娶她”這種物質綁架,前者更是不可理喻,卻又被大部分人猖狂地認作理所當然。


    出櫃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就如同陳炎出櫃,要破釜沉舟的決心,更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決定。


    換句話說,若非萬不得已,他也用不著公開出櫃。


    陳炎對著新動態的編輯頁皺著眉,他煩躁不已地刪掉一長串語氣過激的話,跟擠牙膏似的,磨磨蹭蹭地編出幾句聲明——


    關於某參團購事件:無論是開團方還是參團者,一律開除我的粉絲籍貫再也不見謝謝,不要打著任何‘不打擾我’的響亮口號,幹著這些嚴重幹擾到我的生活的勾當。


    參團購如果把我的警告當廣告,那咱們就走法律程序。豬精女孩請停止作妖 :)


    陳炎把這段警告聲明分別掛在微薄置頂和晉江直播平台上麵的主播動態頁麵,發完之後他斜身一歪,表情木訥地倒在床上發呆。


    艾朗給他發來一個“摸摸頭”的表情包,權當安慰。


    陳炎胸口悶得發慌,把臉埋在被子裏磨蹭了一會,他最終還是忍不住翻身坐起,抓著手機,下床趿拉著室內拖鞋,抱著枕頭就“噠噠噠”地打開門跑出去。


    曹藝卉坐在客廳裏疊衣服,見陳炎走得很急,問:“怎麽了你?”


    陳炎皺著臉說:“心情不好睡不著,我去程溪那裏睡。”


    曹藝卉:“……”


    陳炎這話的前後關係不明,聽起來略微別扭,卻又讓她無話反駁。


    當陳炎抱著枕頭,踩著軟綿綿的室內拖鞋按響程溪的門鈴——房門一開,程溪的發梢還淌著晶瑩的水珠,壓彎發梢,掉落到他肩頭的幹毛巾上:美男出浴的場景足以讓那些說“男神的長相不盡人意”的噴子們都立正閉嘴。


    程溪的目光落在陳炎懷裏抱著的枕頭,唇角一揚:“瞞著咱媽偷偷跑出來的?”


    陳炎不應,徑自跨進一步就往程溪懷裏鑽,兩人隔著棉花枕頭挨在一起。


    程溪索性將陳炎抵在牆上,反手關門,單手托著陳炎的後腦勺,急不可耐地咬住他的唇瓣,吮,咬,舔,吻。


    陳炎喘著氣兒,眼神躲閃地偏過頭,猶豫不決地問程溪:“你有沒有,看到我發在直播動態裏的消息……”


    程溪抬起他的下巴,指腹摩挲嘴唇,輕聲問:“你發了什麽?”


    程溪剛在室內健身完又洗了個澡,還沒翻過手機。


    陳炎有些沒底氣地垂著眼睛,說:“我在直播間公開出櫃後,不是和粉絲們約定說現實當中偶遇也不許曝光你的照片嗎?然後……有些人就抓著理智粉自覺遵守我的約定這一點,他們在網絡上開團販賣有關你的照片。”


    程溪眉頭一皺,對於網絡上麵層出不窮的搞事手段頗感震驚。


    陳炎將額頭抵在男神胸口,悶聲道:“我一開始開直播的目的,隻是想在網絡上找個棲身之地,因為隔著屏幕誰也不認識誰,所以我可以無憂無慮地隨意放飛自己,結果現在好多東西都變質了……我真的好累,不止一次有過幹脆就放棄直播的想法,可我又舍不得那些可愛的粉絲。”


    程溪摸摸懷裏蔫蔫的腦袋,溫聲道:“如果你開直播隻是為了賺錢的話,你真的沒必要勉強自己。”


    陳炎懨懨地閡上眼睛,圈著男神勁瘦的腰身,把臉頰埋在男神結實的胸膛上磨磨蹭蹭,他煩悶不已地哼出一連串苦哈哈的聲音。


    陳炎:“遇到黑粉折騰出各種亂七八糟的糟心事的時候,我就很氣,可是越搭理他們就越來勁。


    “更生氣的是有時候我會被黑粉牽著走,就像我在網絡上公開出櫃,我到後來都分不清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還是因為我的真麵貌經常被黑粉攻擊,我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必須得在網絡上公開自己才行。”


    陳炎委屈得鼻子發酸,絮絮叨叨地抱怨一大堆,把同一個槽點翻來覆去地念叨好幾遍,說到自己口幹舌燥,身疲心累。


    程溪將他抱到床上去,一邊附和他的怨聲怨氣,一邊給他剝了衣服蓋被子。


    程溪俯下身在他額頭落下輕輕一吻,說:“安心睡覺,明天醒來就都沒事了。”


    程溪的晚安吻太溫柔,輕易就平息了陳炎一肚子埋怨和委屈。


    他眨著一雙水亮清透的眼睛巴巴地看著程溪,幽怨的語調一轉,不好意思地問:“……不做嗎?”


    程溪忍俊不禁:“我以為你累了,更需要休息。”


    陳炎登時蹬掉被子,翹起腿自己扒拉褲子,十分有誠意地把腿分叉開,麵紅耳赤地說:“我得更累一點……才能睡得著……”


    程溪被眼前人這奔放卻又羞紅臉的模樣撩得血脈噴張,健身磨礪出來的粗糙掌心摩挲著小慫包的腿間,白皙細嫩的腿側皮膚經不起大力揉捏,頃刻便烙下通紅的抓痕。


    ……


    陳炎如願以償地被折騰到渾身綿軟無力,嗓子也放肆地叫喚了一夜,幹澀又嘶啞。


    陳炎現在對於叫,床這一門學問,也算頗有些心得體會,總結一下就是:不是爽得叫出來,而是叫出來會很爽。


    淩晨一點。


    陳炎枕著不知名的甜夢,睡得很熟。


    臥室裏沒有開燈,一片昏沉。


    程溪披著睡袍坐在床邊,手機屏幕的亮度被調到最低,微弱且柔和的燈光打在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軟化了他平日裏難以親近的高冷氣息。


    程溪看了陳炎發在直播動態裏的聲明,熱門評論區裏基本上都是暖心評論,但也摻雜著一兩個惡意導向的心機評:“所以說 [微笑] 男神為什麽不和一姐上直播?是‘不敢’還是‘不能’還是‘不想’?我覺得男神根本就沒有那麽愛一姐,心疼我的一姐 [心碎] ”


    程溪深邃的眼眸暗如幽潭,反折出手機屏幕的點點幽光。


    程溪抿著薄唇,沉默半響,打開床頭邊上兩盞光線柔軟的夜光燈。


    陳炎睡得很沉,突如其來灑落在他麵容上的暖光,也並未驚擾他的夢。


    程溪拿起陳炎丟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牽著陳炎的手指湊到嘴邊親了親,然後用指紋解鎖打開手機。


    程溪用懶人支架夾在床頭櫃上,把陳炎的手機固定住,拉長任意彎曲的杆兒,再調整好位置。


    懶人支架夾著手機,以一個喜感的偷窺姿勢蜿蜒曲折,鏡頭對準床上的一角。


    程溪登陸陳炎手機裏的晉江直播app,第一次開直播還有點兒手生,他倍兒認真地研究出自動退出軟件的定時設置,直播標題則是隨便打了個“?”就發布出去。


    程溪開直播間之前,打開的是手機的後置攝像頭。由於手機的後置攝像頭被懶人支架的夾板擋住,直播間裏漆黑一片——可以說是十分符合深夜福利的神秘開場了。


    現在是淩晨01:12。


    直播間裏的觀看人數增長速度沒有往常那麽給力,但還是陸續有人跳進直播間裏,一臉懵逼地在評論區裏刷屏保持隊形:“???”


    直播間烏漆麻黑又安靜如雞,偶爾有點響動也是床墊發出的小動靜。


    程溪自顧自地玩了把小遊戲,五分鍾後再看直播間,在線人數已有5423人。評論區裏還悠哉悠哉地聊起天兒來,十分省事地把評論交流區整成一個小型的交友征婚現場,越夜越精彩,氣氛倒也很嗨。


    有網友開玩笑道:“一姐這是整的哪一出?準備改行當as.mr主播啦?”


    as.mr又稱為顱內高潮,通過刺激聽眾的聽覺反應,能夠緩解焦慮不安的情緒和安撫失眠人群。


    然!而!


    粉絲們料想不到的是——當直播間打入光線,視野恢複明朗的時候,在柔暖暖黃的光線烘托之下,隻見一個五官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超!級!大!帥!哥!出現在鏡頭前。


    刹那間,評論區就像是網絡延遲一樣安靜了下來。


    這根本不是顱內睾潮!


    這是荷爾蒙發射現場!


    程溪目光淡然地看了眼直播間,豎起曾經被陳炎在直播上誇讚為“用手指就可以讓你達到g潮”的修長食指,抵在唇形性感的薄唇上,朝著直播間:“噓。”


    直播間裏的五千少男少女隻覺得小心髒猛地一緊,令人窒息的心動來得如此突然!


    眾人循著大帥哥漸變溫柔的目光垂落到床上安然入睡的“火前留名”臉上。


    隻見大帥哥俯下身,視若珍寶一般,在“火前留名”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與此同時,直播間裏自動黑屏!


    程溪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手機,確定晉江直播app按時退出,這才貼近陳炎的耳畔輕聲說:


    “晚安,寶貝兒。”


    ——安心睡覺,明天醒來就都沒事了。


    第103章 正文完結


    陳炎一覺睡得香甜,全然不知昨晚午夜時分,大晉江直播發生了一起五千人集體失眠的特大慘案。


    早晨七點鍾。


    陳炎起床洗漱完畢,抱著枕頭,和男神一同回家去吃早餐。


    曹藝卉起早給二人準備了三明治,她也在餐桌旁落了座,陪二人一起用早餐,對陳炎昨晚屁顛屁顛跑去和程溪擠被窩的行為閉口不提,而是含蓄地問程溪:“昨晚睡得好嗎?”


    “……”


    程溪麵不改色地回答道:“睡得很好。”


    至於曹藝卉和程溪兩人各自說的“睡”字是否同一個詞義,隻有陳炎心知肚明。


    曹藝卉的“睡”是“睡覺”。


    程溪指的“睡”是“睡他”。


    陳炎默默地把嘴巴塞滿,以示自己騰不出嘴巴,拒絕說話。


    好在曹藝卉那句話隻是隨口一提,並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


    吃完早飯,程溪開車和陳炎一起回學校。


    兩人每天一起上下學,然而他們的課表並非每日都保持一致:一周五天,也就今早兩人恰好都有早課。


    陳炎歪著頭靠在車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駕駛座上的程溪。


    晨暉如同鵝絨般柔軟,紛紛揚揚地飄落到程溪身上,飄到他寬闊的肩膀上,落在他修長的手指間……


    陳炎看得有些出神,忽在這時,男神側過臉朝他揚唇一笑——陳炎隻覺得男神這一笑如同一陣暖風吹進心間,灑落在男神肩上指尖如絨毛般的晨光,最終都被風兒飄蕩到他的心尖上,癢得不行。


    車子在紅燈口停下來。


    程溪轉過頭看向陳炎,忍俊不禁地問道:“怎麽了?”


    陳炎當然不會透露自己這是沉迷男色無法自拔,他托著臉頰,煞有其事地歎氣道:“突然有點生氣,網上賣你照片的價格,開得也太低了!”


    陳炎現在隻能苦中作樂,自我調侃:男朋友英俊得仿佛發光體,所以才被別人眼紅嫉妒炒賣造謠覬覦,想想還真是又好氣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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