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隔著老遠, 李明光就聽見了琳娜的尖叫聲, 但他仍然不緊不慢地走著,並不是很擔心對方的生命安全。 術士殺人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磨蹭。 他們通常享受什麽靈魂墮落痛苦的過程, 並以此為食糧, 在獵物受到足夠的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之前,根本不會幹脆利落地動手。 術士鍾愛吸取絕望的靈魂。 循著尖叫聲找到事發地點的時候,琳娜癱坐在地上,抱著什麽人的屍體在哭, 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她腳邊有一灘血, 腰包被丟在了一邊,仍然有幾枚金燦燦的貨幣在滾動。 哦豁, 這可真是…… 李明光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 他彎腰,在某一枚金幣滾進血泊裏之前撿起了它, 並將它夾在食指與拇指之間,上下拋動。 不但沒有多少同情心,甚至還想笑。 於是他就真笑了出來。 “約、約書亞……”琳娜磕磕絆絆,豆大的淚珠還在眼眶裏滾,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 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笑呢。 這樣想著,琳娜更難過了。 李明光應聲,“我在呢。” “你要是再不撒手, 抱著的這個人就真的沒救了。” 琳娜瞪圓了眼,“誒……誒?!” 她潛意識中信任著李明光,乖乖鬆開了摟著那具“屍體”的手。 少女起身, 解釋原委的時候還有些哽咽,不住發出抽泣聲。 “我去追……然後,然後,索姆大叔剛好出門,就,就幫我去攔那個人……” “那、那個人手上有刀,他搶不過薩姆大叔,就,就……” 其實不用她說,李明光大致也能猜到什麽戲碼。 如果他不來,接下來的大概會發生極為惡劣的轉折吧。 在少女內疚即將達到頂點之際,再給予她那什點微茫的希望,然後再將所有的事情揭露出來,告訴她,一切都的刻意謀劃,再看著那顆心一點一點地冷卻…… 沒有猜錯的話,可能琳娜哥哥身上的詛咒,也是他暗中下的。 不然怎麽說,他討厭這些和惡魔為伍的術士呢。 李明光歎了口氣,愈發認識到教導幼崽的艱難:“我剛剛才和你說過,要是感到開心的話,等會兒不可以哭吧。” 他當初宣布不收學徒,果然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可、可是……”琳娜愣住。 “有什麽好可是的。”李明光打斷她,不由分說將她朝自己身後拉了一些,“看好,人沒事。” 這樣說,他毫無敬意地朝屍體踹了一腳,氣得琳娜直瞪眼。 但後續的發展,卻讓她差點驚呼出聲。 因為倒在血泊裏人緩緩站了起來。 “……索姆大叔!”琳娜激動,想要立刻衝上去,卻被李明光攔了下來。 少年微偏過頭,有小半縷頭發從帽簷一側滑了出來,從琳娜的角度,她可以隱約看到約書亞長而濃密的睫毛和透露著散漫態度的藍眼睛。 她莫名縮回腳,又低聲叫了一句索姆大叔。 然而從血泊中站起來的男人根本沒有理她,而是以相當凶惡瞪著擋在她身前的約書亞。 事態好像失控了,琳娜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暗處發生了什麽。 但她直覺約書亞是可以信任的,忍不住又朝對方身後縮了縮。 “瞪什麽瞪?”李明光淡淡開口,“再瞪眼珠子就要出來了,沒學瞳視類技能嗎?” 為了方便在黑暗中捕獵,有些術士會學習瞳視類技能。 “你打擾了我捕獵,客人。”少年一開口,索姆就知道他是同類。 倫爾倫多城的術士索姆都認識,他可以斷定這是個外來者。 奴隸?這種掩飾怕是也隻能騙騙小姑娘。 從隱瞞身份的舉動來看,索姆認為對方和自己抱有同樣的目的。 單純而絕望的靈魂最美味。 “按照倫爾倫多城的規矩……”他桀桀笑出聲,“我有權利連你的靈魂一起收取。” 李明光哦了一聲,反問:“這和我有關係嗎?” 他為什麽要遵守倫爾倫多城的規矩? 說出收取靈魂這種大言不慚的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沒有任何征兆,索姆使用了恐懼。 恐懼是精神控製類技能,會使目標陷入恐懼狀態,身體不受控製而奔逃。 施放恐懼的同時,一道閃著油油綠光的朝李明光打了過來,應該是痛苦詛咒之類的存在。 憑心而論,對一名法師來說,被控製住是非常致命的事。 可索姆的水平實在是太不夠看了,那點小小的恐懼在他強大的抗性麵前,幾乎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詛咒也是一樣。 接連兩道攻擊沒有起到作用,索姆開始詠唱惡魔文,皮膚也逐漸由普通的麥色變為赤紅。 有些術士為了獲得更為強大的力量,通常會和惡魔簽訂契約,成為惡魔的奴仆。 對方會召喚惡魔附體,李明光毫不奇怪。 但考慮到後麵還有個琳娜,他還是在術士背後長出惡魔的肉翅之前,幹脆地解決了戰鬥。 對付這種顯然沒學會多少技能的術士,李明光甚至不需要詠唱時間。 等級差距在那裏,造成的傷害當然也相當可觀。 不過他沒下狠手,而是束縛住了索姆的行動。 為了防止他嘴裏說出什麽傷害幼崽心靈的話,李明光還極為貼心地用冰球堵住了他的嘴。 至於這個索姆冷不冷的問題,壓根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需要善待的戰俘內不包括術士。 在近乎虐菜的戰鬥中,法師得到了充實與快樂。 術士菜 術士 他不但沒有感覺到無聊,甚至還想再來一次。 光明正大地在心裏抹黑術士,過了一會兒,他才記起來自己後麵還有個琳娜。 ——小孩還看著呢,得拿出點法師高貴威武的樣子來。 咳嗽一聲,李明光轉過去,伸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讓她回神。 “……那個,索姆大叔他?” 琳娜茫然,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生活在小漁村裏的少女,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奇幻恐怖的場景。 和之前的元氣十足相比,她顯得更像小鳥一類的生物了,受到驚嚇之後,露出格外弱小可憐的模樣。 李明光笑眯眯,“在外麵生存很艱難的,讓你多長個心眼,你還不相信,吃虧了吧?” 他指了指身後,“這個人,你的索姆大叔呢,是一位邪惡的、吸食靈魂的術士。” “他想讓你絕望,折磨你,再把你的靈魂一點一點拉出來,然後給吃掉。” 在如何嚇唬小孩這點上,李明光絕對是專業的。 他用了暗示,理直氣壯。 巷內的氣氛本就陰暗,配上少年忽高忽低的語氣,琳娜一張黑臉都驚褪了色。 捕魚人靠海,大海發怒有暴雨雷電風浪。 出海的時候也遇上過危險,可她從來沒像剛才那樣,有涼氣從腳底直衝大腦,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發寒過。 哪怕不知道吸食靈魂具體是什麽樣的,琳娜還是止不住去想。 “那,那現在該怎麽辦?”她結結巴巴地問李明光。 “當然是這麽辦啊。” 鑒於琳娜並沒有一直哭哭啼啼,李明光心情很好。他聳肩,將手上的金幣彈飛出去,決定給對方變個小把戲。 “看吧。”這樣說,法師打了個響指,將那枚金幣拆解成了無數發光的小星星。 少女怔然,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少年以相當輕快的語氣說:“誰讓我是本領高深的法師呢?我說過吧。” 在一閃一閃的星星裏,她看見約書亞眸子半眯,嘴角彎得也恰到好處,簡直是傳說裏神明一樣的存在。 但、但是…… 最終還是理智和困惑占據了上風。 “但是你沒有說過你是本領高強的法師啊?!”琳娜忍不住,十分不解,還有點兒委屈。 李明光歪頭,“……是嗎?” “你要學會觀察,學會聽別人的言外之意。” 他這樣教導琳娜,又補充道:“而且我現在說了。” “好、好的。”琳娜點頭,“你是法師……” “啊,這麽說——你全部都想起來了嗎?”想到這點,她又感到驚喜,並發自內心地替李明光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