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笑道:“王爺見一見顧尚書吧,我想,他是聰明人,隻要王爺曉之於理,動之以情,他應該會幫助王爺完成陛下的使命。”


    水溶皺眉道:“他既然藏起醫書,必定是想以此為籌碼,向陛下求情,以求陛下寬恕。”


    賈璉言道:“顧家眼下最好是不知道金針神技,否則,他獻出了金針絕技也是枉然。或許還會更加激怒幹元帝。


    北靜郡王頓時笑了:“這是個思路。”


    隨後,北靜郡王伸手向賈璉一請:“世兄隨我一起去見見這位顧尚書吧。”


    賈璉本身就是查抄顧家的欽差,豈能拒絕?此刻也顧不得避嫌,完成幹元帝的使命要緊。否則,抄出再多的金銀也不能讓幹元帝滿足。


    這邊北靜郡王與賈璉坐定,茶飲一口,顧斐被人帶了進來。


    北靜郡王笑問顧斐:“顧尚書可知,我等已經辦完了差事,何故滯留?”


    顧斐心中暗驚,卻是不動聲色:“罪官不明,請教王爺?”


    北靜郡王又道:“京都最近來了一位老爺子,自稱姓杜,他一身醫術了得,陛下腰椎受傷,他一帖藥,一套金針下去,陛下已經生龍活虎。顧尚書可知道這杜老爺子是何人?可想知道他對皇帝說了什麽?”


    顧斐頓時額上冷汗涔涔。


    賈璉拱手一禮:“當初賈府欠下巨債,多虧尚書大人寬限,使賈某能夠從容還貸,從容脫身。如今賈某投桃報李,勸說顧尚書一句話:懷璧其罪,當初的杜家就是前車之鑑!”


    顧斐滿臉痛楚轉為羞慚,他跪下,衝著北靜郡王磕頭,道:“並非罪官不識好歹,祖上的過錯,顧某不敢推卸,隻是,稚子無辜。因此,罪官這才猶豫不決。”


    賈璉言道:“陛下若是得其所哉,心情隻怕也會好轉,顧家畢竟是七皇子的外家,陛下或許會看在皇子與公主,放過顧家無辜之人吧。”


    賈璉也隻需要顧家不再成為七皇子的推手,壓根沒有想過要滅絕顧家子嗣。滅門絕戶,始終有傷天和,除非是不共戴天之仇,否則,一般人不會如此行事。


    這話出自賈璉之口,顧斐不敢輕信,他看向北靜郡王:“王爺一貫仁義,罪官厚顏懇求王爺再此生死存亡之際拉我顧家一把。”


    北靜郡王頷首:“本王雖然仁義,也要顧尚書有誠意才好。”


    顧斐聞言衝著北靜郡王一拜:“王爺請跟我來。”


    賈璉跟著兩人,走了一段,發覺是往顧家的正堂而去,正堂上停著顧家老爺子的棺木。


    顧斐進了靈堂,衝著顧老爺子的棺木跪下三叩首,言道;“不孝子顧斐敬告,為了顧家的香菸傳承,兒子不能秉承父親遺訓,兒子將把這部攪擾顧家百年的禍根醫書請出顧家,物歸原主。偷來的鑼鼓敲不得,救命的醫書如今成了顧家的催命符,不要也罷!”


    最終,顧斐在他父親的棺木下麵一陣摩挲,手裏多了個紫檀木的匣子。


    北靜郡王接過手來,抽調蓋板,一本已經發黃的醫書映入眼簾。


    他看向顧斐:“金針神技?”


    顧斐拱手:“回稟王爺,金針神技隻是醫書的一部分,就在整本醫書的最後部分。”


    北靜郡王倒轉醫書,果然在最後一篇上寫著《杜氏梅花針》。


    醫書下麵還有厚厚一遝黃表紙一般的紙張。


    北靜郡王有些不解,遂問:“這是什麽?”


    顧斐言道:“這些是秘方,我顧家子弟,把這些秘方當成啟蒙的三字經一般背誦,故而,我顧家子弟大多通醫術。”


    賈璉笑道:“恐怕你們顧家老祖宗也擔心,偷來的鑼鼓總有一天要物歸原主。故而,這才強迫子孫誦讀吧。”


    顧斐滿臉羞愧:“顧某慚愧。”


    賈璉嘆道:“你這話應該去對杜家說,你知道嗎?曾經的杜神醫,如今子嗣凋零,隻剩下一個十三歲的孫女兒了,他們被你們陷害,在江南成為過街老鼠,不得不背井離鄉,東躲西藏,最終躲上山,依附沒有開化的山民方才存活下來。那小孫女的母親就是山民。所以,你應該請罪的對象應該是杜家祖孫。”


    顧斐低頭三尺:“是是是,賈大人教訓的是。顧某進京之日,必定會三跪九叩,替祖宗請罪。”


    北靜郡王醫書到手,再不耽擱,當即決定迅速押解人犯回京都,反正顧家的大部分財產已經搜羅出來,餘下也隻有那些被搶劫的鋪子,數目有限。這些完全可以交給地方官善後。


    賈璉卻是正中下懷,他想回家看看他那新添的三個蘿蔔頭。他嶽母說是孩子見風長,他想見識見識如何叫做見風長。


    賈璉一行人正月二十八到達江南,二月初三便匆匆啟程返京。


    二月十三,賈璉一行到京。


    幹元帝得知顧夫人居然想要燒死所有人證,嫁禍給朝廷,頓時氣惱交加。好在,他託付北靜郡王搜尋的孤本醫書尋到了,這才消了氣。


    皇家子弟也有從小背誦醫書的習慣,幹元帝是其中的佼佼者。得了顧家的醫書,他如饑似渴,讀完之後,幹元帝發覺,杜家的醫書果然非同凡響。這應該是杜家祖上博採眾長,加上杜家幾代人的行醫實踐斟酌出來的絕版醫書。


    幹元帝不由感嘆,可惜當年的杜神醫死的早了。可嘆,顧家人隻知道死背書,不知道研究拓展。


    幹元帝頓生一個念頭,他要召集天下的醫者,編撰一本醫理最全,脈案最多的百科全書。


    不過,幹元帝也隻是想一想爾。編撰書籍需要經費,目前北邊南邊都不太平,一旦開戰,一天的花費就是幾十萬銀子,簡直就是無底洞。而國庫的銀子不過幾百萬,所以,大月朝如今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顧家與杜家的官司在幹元帝的幹涉下贏了,實則兩敗俱傷。杜家從當初江南一言九鼎的醫藥大家,淪落到隻有一個孫女繼承煙火,雖然贏了官司,可謂慘勝,實在令人唏噓。


    顧家雖然威威赫赫百餘年,如今卻一敗塗地。當初的一念之差,後麵為了掩蓋錯誤變本加厲,以至於顧家從耕讀之家,變成了惡貫滿盈的惡徒。


    刑部將杜家顧家的官司寫入邸報,瞬間傳遍整個王朝。顧家成為白眼狼的代名詞,顧家的下場成為警惕世人的活教材。


    顧老夫人當著太後娘娘的麵前承認了慕家祖上的確出現過瘋病,她的同胞姐姐,顧裴的親生母親也遺傳了瘋病。她卻一再保證,自己沒有瘋病。


    但是,她曾經想要縱火焚毀杜家老宅,燒死所有人的瘋狂舉動,讓她的辯白,顯得很蒼白。


    最終,北靜郡王替顧家家眷講情,雖然顧家偽善,畢竟這些年也做了許多善事。故而,北靜郡王上奏陛下,懇求不要把男人的過錯讓女人背負。


    太後娘娘仁慈,並未把顧家女眷罰入教坊司,而是將顧家男女老少一起發配到南詔國邊界的煙瘴之地,能不能保留住顧家的香火,但看顧家的造化。


    這一場官司有兩個贏家,一個是太後娘娘,她成功的將她厭惡的淑妃踩在腳下。還有一個就是幹元帝,他不僅得到夢寐欲求的長生醫書,還得到了從顧家府庫裏抄出來三百多萬現銀,兩百萬左右的生藥與細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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