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梨水熬好了,她才驚覺,這時再看平兒竟沒了醋意,心下決定,若是賈璉偷摸就隨他去,眼不見為淨,反正她是不會主動把丈夫送出去!


    一時想到賈璉要跟別的女兒成雙成對,就如方才那般殷勤小意,鳳姐就恨得直銼牙:賤人怎麽那麽多!


    平兒不知端倪,瞧著鳳姐笑一會恨一會,很是無奈,這二奶奶自從懷孕,整個變了個人。


    平兒覺得自己幾乎摸不準奶奶的脈搏了,且小心伺候吧,二奶奶這心病,隻怕要等著養下哥兒才能好了。


    且說賈璉出了榮寧街,打馬直奔狀元樓,因街上人來人往,騎馬倒比走路還慢些。所辛京都道路四通八達,沒紮鰲山的街麵人流稀疏。


    賈璉幹脆繞著冷街走,如此倒很湊效,半個時辰就趕到了狀元樓,賈蓉幾個已經喝得麵紅耳赤。


    賈蓉這時已經喝高了,還要拉著柳湘蓮拚酒:“我沒醉,不許說我醉了,誰再說我醉了,我就跟誰絕交,喝!”


    賈璉知道這個傢夥又醉了,賈璉抓住賈蓉的手臂,暗暗運氣,將他體內的酒氣化解大半:“歇歇吧,你喝醉了!”


    賈蓉真的清醒了,瞧見賈璉忙見禮:“二叔來了,您可來了。再不來啊,我可頂不住了。”


    賈璉暗笑,你以為你頂住了?


    柳湘蓮衝著賈璉隻作揖:“二哥你可來了,這小蓉大爺喝醉了可是真麻煩啊。”


    衛若蘭盯著賈蓉看來看去:“奇了怪了,怎麽你二叔一來,你倒不醉了,莫不是方才是裝的呢?”


    賈蓉自己也不知道怎回事,心裏卻知道,大約跟二叔修煉的武功有關吧,上一次賈璉替他通經絡他有經驗,方才的感覺跟上一次一模一樣,一股氣流渾身走一圈,十分舒坦十分爽快。


    不過,二叔吩咐了,這是叔侄們保命的手段說不得,因此一笑:“我也不知怎的了,一見我二叔我就一個激靈,完了我就清醒了。”


    馮紫英聞聽哈哈大笑:“這個我有經驗,我小時候和我哥哥偷我爹的酒喝,被我爹發現了,那可是他從四川托人弄回來的,說是藏了四十年的劍南春,結果被我與兄長偷喝了一半,我哥哥最可笑,瞧見我爹來了竟然不怕,拉著我爹爹叫兄弟,我爹頓時發了彪,咆哮大怒,吩咐人搬凳子、請家法要打板子。”


    “我本來暈乎乎的,吃這驚嚇,竟然立馬腦袋清醒了,我哧溜一下就跑我奶奶院子裏去了,我兄長沒我酒量好,喝得又比我多,完全糊塗了,不知道屁股要開花,還把我爹當成我,拉著他在那兒‘哥倆好啊,喝一口啊’,瞎咋呼,等我搬了祖母過來救駕,他已經屁股開花了。”


    賈璉幾個哈哈大笑,馮紫英的哥哥叫馮紫華,如今在西山銳建營做副參將。


    賈蓉捶桌嚷嚷:“改日我做東宴請馮大哥,這是我的老前輩啊!”


    馮紫英忙擺手:“這話可說不得,自從那一回我兄長被打,再也不喝酒了,我爹的軍隊除了節慶,平日一概禁酒,我爹說了,軍中情況瞬息萬變,一旦酒醉,遇到敵襲,你就死路一條,故而,我兄長自從入了軍營,等閑不沾酒。”


    賈蓉腦袋一縮:“這個規矩可要記下了,沒得犯規矩。”


    馮紫英一笑:“這倒不怕,我爹從來不會不教而誅,當然,除了我們兄弟!”


    大家又是大笑揭過這篇不提。


    馮紫英這時壓低聲音:“我打聽出了,石克朗聯絡了吳貴妃的兄弟,他可是一等侍衛,如今跟著領班侍衛楊統領手下做司鑰長,貴親王大人雖是領侍衛內大臣,可是他手下有八位統領,並非人人服他,據聞這位吳貴妃的兄弟投靠的這位統領,就是吳家的表親,他早就想再進一步,三皇子就是這位吳貴妃所出,這位楊統領的呼聲很高,若非皇帝忌諱三皇子坐大,這個領侍衛內大臣估計輪不到貴嶽父。”


    或許是王子騰並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或許是想看看賈璉怎麽撲騰,故而,並未將自己與八位領班侍衛的關係詳述清楚,馮紫英隻是說了其中一位的情況,賈璉卻可以想像到,這八位領班侍衛說不得都想再進一步。


    正如賈璉自己,他可不想一輩隻做個侍衛。


    不過,任他們計謀百出,賈璉確是不怕,他所擔心就是賈蓉年輕,怕他被人所趁。好在王子騰斡旋照應,賈璉跟賈蓉分在一班輪值。


    如今新年過去,內廷已經恢復到六班輪值,賈璉賈蓉依然在幹清宮當差,時間是兩個時辰,午時到未時,想來眾目睽睽之下,石克朗想下手也沒有機會。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石克朗比之賈璉想像的無恥多了。


    賈璉與賈蓉兩個正在與馮紫英等告辭,卻見賈菱飛馬而來,慌慌張張拉住賈璉:“二叔,快快,東府尤大奶奶出了事兒了。”


    賈璉愕然,瞧見賈蓉,珍大嫂子能出什麽事兒,驀地,賈璉想起來了,今日正月十五,府中幾位姑娘要去過橋走病,本來是要賈母與鳳姐帶領,卻因為賈母年歲大了,鳳姐又懷孕,這才請了尤氏帶隊,兩府都派了僕人健婦護衛,想來無事,賈璉這裏散場,正要去尋她們,卻不料竟然出了事兒。


    賈璉知道,這是賈菱為了幾位姑娘避諱,故而隻提尤氏,不提姑娘。忙問:“可知作惡者是誰?”


    賈菱道:“對方似乎來頭很大,身份高於榮寧二府,我們打出了兩府牌子,他們竟然毫不在意,繼續衝撞姑娘們,若非府裏健婦得力,隻怕就被人占了便宜了,饒是這般,幾位姑娘都嚇的不輕,甄家姑娘與林姑娘因為人小,躲避不及被人推倒,林姑娘傷了腳筋,走不得了,甄姑娘因為護著林姑娘,傷的得更重,似乎是折了腿,走不得了。”


    賈璉忙道:“現在哪裏?”


    “就在午門前麵的金水橋。”


    今日正月十五,禦街不禁百姓,廣場上還紮了高大的鰲山,取一個與民同樂之意。不過,榮府之人從來不湊這個熱鬧。


    賈菱憤然:“都怪那於姑娘,聽說午門之前有官員發利是,就想去搶,說是搶福氣,若非她一再慫恿姑娘奶奶們,再怎麽也不會金水橋,搶什麽利是,更不會遇見那些狗紈絝。”


    賈璉知道,這事弄不好就是天大的幹係,因此,他決定不隱瞞,向朋友求助,多一個朋友多條路。故而向著馮紫英幾個一拱手:“原本不好意思開口,隻是眼下情況不明,事關府裏幾位姑娘,還請諸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馮紫英幾個是當仁不讓,尤其是柳湘蓮,聽說甄英蓮也在其中,不由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打他個日了狗得下作東西。”


    賈蓉恨得跳腳:“狗雜種,叫他不得好死。”


    馮紫英忙著上馬:“廢話少說,救人要緊!”


    賈璉獲得助力,一馬當先奔向出事點。狀元樓離著午門並不很遠,不過幾條街道。


    賈璉路徑熟悉,專門繞行清冷街道,少時便到了午門廣場,卻見這裏人流如織,笑聲、喊聲、叫賣聲沸反盈天,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怪不得那些惡徒敢趁機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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