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維護京城治安的禁軍不同,那些邊軍可是從戰場上浴血奮殺出來的,那是真正經曆過死亡洗禮的兵。若來的真的是這樣一群人,他現在的所有優勢都將化為劣勢,別說他手裏這點兵,就是人數再多出一倍來,都不見得是那些人的對對手。希望來的不要是這樣一群虎狼之師。隻是現實注定是要讓他失望了,撕開雨幕,龐然大物在落日的餘暉中顯現出了他們的真麵目。漆黑的甲胄,泛著寒光的劍鋒,如雷霆降臨,直震的人說不出話來。“秦王!”昱王咬牙切齒地喊道。那為首之人同樣穿著一身厚重盔甲,手持長劍,騎在馬頭,居高臨下看著他。那人的眼神如寒冬酷冰,冷冷掃向前方之人。和那雙仿佛淬了寒冰的眸子對上,禁軍們不禁駭得後退一步。被這雙眼睛盯著,仿佛受到來自深淵地獄的凝視,寒意從腳底升起,穿透心髒,直擊大腦。不愧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大周戰神,這樣一尊殺神,光是和他對視,就需要極大的勇氣,更遑論和他作戰。大戰還沒開始,已經有人受不了繳械投降,昱王被氣得半死,可惜拿這些人一點辦法都沒有。秦王的作戰風格和他這個人一樣,多餘的話一句都不會多說,他揮劍,他手下的兵變化作他手裏的利器,直指敵方,撕開一切防禦,命中要害。從未經曆過真正戰爭的禁軍哪裏是這些人的對手,更何況這些人剛剛已經經曆過一場混戰,本就有了不小消耗,又被秦王出場的氣勢鎮到,早已沒了一戰之心。兵敗如山倒,在齊銘瑄手下,他們沒能撐過半個時辰。昱王帶著最後一小批人負隅頑抗,皇帝被他牢牢捏在手裏,安公公早已在戰亂中不知去向。“齊銘瑄,”昱王將刀抵在皇帝脖子上,惡狠狠威脅,“父皇現在在本王手上,你若是再進一步,我手裏的刀可沒長眼睛,萬一傷到父皇就不好了。”齊銘瑄停下腳步,抬手,他身後的士兵也停下步伐,一北一南,雙方僵持不下。齊銘瑄看向被昱王挾持的帝王,皇帝死死瞪著身前的昱王,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赫赫”聲。可以看出皇帝的狀態很不好,他本就病重,太醫叮囑過這種病必須靜養、不宜動氣,可親眼目睹兒子篡位怎麽可能不氣?在大雨裏淋了這麽久,受一場戰亂之驚,經這麽一遭,皇帝剩下的日子恐怕……見這招有效,昱王心裏湧出狂喜,扯著嗓子喊:“若七弟想保父皇無虞,便乖乖退兵吧,放心,隻要你日後好好輔佐本王,本王便不再追究今日之事。”秦王勢力不容小覷,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惹怒他,昱王決定先將人安撫好,待他事成,齊銘瑄是生是死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他以為聽到這句話後,齊銘瑄會乖乖繳械投降,畢竟這大半年來,他對皇帝的態度有目共睹,那是真正的兒子對父親的濡慕之情。以前每次聽到別人誇秦王孝,他都嗤之以鼻,如今想來,孝順好啊,如果齊銘瑄不孝,他怎麽能通過父皇拿捏住他那好七弟。豈料齊銘瑄的反應和他預想中完全不一樣,齊銘瑄沒有在聽到他的話後放下武器,而是直直看了他一會兒,而後笑了。這是一個完全不帶溫度的笑容,冰冷得如同砸在身上的雨滴,那雙漆黑的眸子裏帶著顯而易見的諷意,像是在嘲笑他的異想天開。“你什麽意思?!”昱王被惹怒了,不僅是憤怒,他現在心中充斥著事情脫離掌控的驚懼,若齊銘瑄對皇帝的感情都是裝出來的,那他手裏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齊銘瑄接下來的話打破了他所有僥幸。“四哥,昱王,本王想,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現在明顯是本王站了上風,隻要本王想,這天下都是本王的,至於父皇,昱王殿下可要想清楚,你真的要背上殺父弑君的罪名嗎?”聲音平淡,語氣沒一點兒起伏,唯獨“殺父弑君”四個字加重了語氣。他聲音不大,剛好在場的人都能聽到,與其說這句話是對昱王說的,不如說這句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隻要昱王動手傷了皇帝,齊銘瑄捉拿他就真的是名正言順了。昱王不是傻子,齊銘瑄的言外之意自然能聽懂,所以他遲疑了,舉劍的手踟躇不定。他還在想著後路,突然身後一股大力襲來,下意識想躲,背後之人卻突然轉了個方向撞上他手臂。“不——”一切都發生在電石火花間,昱王想要收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劍鋒距皇帝脖頸太近了,近到隻要稍稍借助一點外力,劍鋒便會沒入它所指之人的皮膚。鮮血順著劍身蜿蜒流下,滴落地麵,融進雨水中,將積水暈成了淡淡的紅色。那撞上昱王手臂的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昱王被這一連串事故嚇傻了,直愣愣盯著皇帝的脖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發生了什麽?茫然抬頭,皇帝已失去生機的臉正對著他,眼睛瞪得老大,裏麵還殘留著不可置信。“陛下——”安公公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趁著眾人都陷入震驚的時機,衝進昱王身邊圍起來的小圈子,抱著皇帝的身體失聲痛哭。這一嗓子嚎的所有人都回過神來,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到昱王身上,確切的說,是聚集到昱王正握著劍柄的手上。“不是我!”“哐當”一聲,劍落到地上,激起一地水花。見到這幕,齊銘瑄閉了閉眼,下令:“諸將聽令,拿下這幫亂臣賊子。”一場逼宮戲碼以如此戲劇的形勢落幕,大皇子洞悉了昱王的計劃,在皇宮來了出守株待兔,哪想到自己的行動早已在別人的算計之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以為自己是獵人,其實也不過是落入獵人之網的獵物罷了。一場宮變,皇帝死於昱王之手,大皇子也因為昱王身受重傷,沒幾日活頭,秦王齊銘瑄成了最大贏家。該壓入大牢的壓入大牢,該治療的宣太醫進宮治療,後續事件一一安排好,齊銘瑄看了眼天色,宮裏出了這麽大事,外麵那些人差不多也該得到消息了。到現在為止,一切才剛剛開始。處理完外邊的事,齊銘瑄迫不及待來到黎舒身邊。他還是穿著一身甲胄,隻是取下了頭盔,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濕,一路走來,猩紅地毯被暈出一條長長的水痕。黎舒穿著一身再簡單不過的黑色長袍,坐在燈下看書。他的衣服在進宮時被雨水打濕了,擔心他受涼,齊銘瑄從殿裏找出以前的衣服,讓黎舒換上應急。縱然知道青年武力值高強,不會輕易受傷,齊銘瑄依然沒有帶青年出去,在這般大的雨裏淋上幾個時辰,身體健康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身體本就不算好的青年。都說燈下觀美人,暖黃燭光下,青年右手執書卷,寬大袖袍下滑,露出一截皓白腕子,在黑色衣袖的映襯下,比上等的羊脂白玉更加瑩潤。